《美人为将》之臻

24、第八章 君臣有隔阂

　　地动之后，将军府中一片狼藉。所幸地动的正中是荒无人烟的平原，没有什么人伤亡。京城的建筑物有毁损，但情况还算是在可控之内。
　　外头派出去查探消息的人回来的时候，阿姜正对着一地的碎花瓶，心疼，你看，这附庸风雅有什么用，摆这么多花瓶除了好看又有什么用，还花了那么多银子，到头来不过是一地的碎瓷，找人打扫的时候还担心伤了手。
　　探听消息的人疾奔，一边喊着：“将军！糟糕了。街头巷尾都传遍了，说……”
　　“说什么？”
　　那人一个大喘息，方才把话给说全，他道：说是这次地动，是女人为将，牝鸡司晨，有悖常伦，上天才降下这样的预警的。”
　　没想到还真的被谢忱给猜中了。这地动才刚刚发生，就出现了这样的传言，很显然是背后有人在刻意引导。这人不关心百姓伤亡，竟第一时间就党同伐异，阿姜愤怒道：“老娘都为将几年了，才天谴，鬼信。”
　　那人欲言又止：“可是百姓相信了啊！甚……甚至有人说，如今的将军是有人冒名顶替……”
　　这肯定又是哪个小人在背后见风使舵，而这人，极有可能就是凌戈。不……不是极有可能，是肯定是凌戈，一要不然在这档口上，还有谁有这样的能力。
　　而她，不能放任这流言不管，让流言甚嚣尘上，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从哪里来，她就要反击到哪儿去。
　　凌戈呀凌戈，你以为只有你会造谣吗？阿姜眯了眯眼，道：“你们去传播谣言。乃是有异族人在朝中作乱，残害忠良，才惹来天谴。”

　　彼时，谢忱还被留在将军府中，美其名曰压惊。而此刻，听闻外头的传言的他，看着走入房内，忧心忡忡的阿姜道：“这肯定只是个开始，凌戈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接下来，便会拿你的容貌、武功做文章。”
　　“阿姜，你准备好了吗？”谢忱朝着阿姜走过来，靠近她，伸出手，搭在他的面具上，轻轻摩挲，他道：“脸带面具，这永远都是一个软肋。但——”
　　他的手，触碰到阿姜的耳廓，而后轻轻一掀，阿姜感到面上一轻，面具就被掀开，露出了她的真容。
　　他道：“其实这只是心中有迷障罢了。”
　　“迷障……”
　　“对。”谢忱轻笑道：“千军万马你都不怕了，还怕容貌改变？”
　　“可……”
　　“有我在。”谢忱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他的眼神坚定，带着鼓励，又带着赞许：“阿姜，我期待你再度光芒万丈，出现在朝堂之上。”
　　是再度。
　　说完，他推开门，扬长而去，道：“多些将军款待，小臣先行离去。也要看看家中房舍，是否有毁损了。”

　　谢忱走后，阿姜静静坐着，表情迷惘。
　　只是迷障吗？她担心她的容貌变成如今这样，无法让人信服，会有各种各样的攻讦扑面而来。
　　可她有必要畏惧这些吗？从前她挂帅出征，面对无数的流言蜚语，她克服了，也用事实证明了，行军打仗，不只是男人的事，无关性别，巾帼不让须眉，而现在，不过是区区容貌的改变，竟让她瑟缩小心至此了吗？
　　只不过是容貌改变！她不能让从前那个敢于拼杀，千军万马也不惧的姜九思真的被改变了！
　　阿姜看着房内，那挂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狼牙棒，面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坚毅。
　　正想着，程婷轻叩了一下房门，得到阿姜的许可后，推门而入，她道：“宫里派人来了，将军可要去见一见？”
　　“又送腊梅来了？不见。”
　　“奴婢瞧着，仿佛是皇上亲至。”
　　阿姜闻言，一下子激灵起来了。谢忱才出去不久，不会和皇帝对个正着吧？
　　想到之前在梅林宴会上皇帝和谢忱两个人之间那不同寻常的气氛，阿姜就觉得麻烦，即便是谢忱来找他，寻的名目也是光明正大，并无不妥。
　　阿姜想了想，又把面具给带上，不曾想到还真的是被她猜着了，她才到门口，就看到皇帝和谢忱两人在门口你来我往地对话，看那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相谈甚欢的模样。
　　阿姜加快了步伐。

　　谢忱也没想到，刚刚出门，便能和皇帝撞了个正着。所幸不是和阿姜两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否则的话……这君王的忌惮之心，可不知要膨胀到什么地步了。他嘴角一勾，看到元溯，自然是像一个守礼的臣子，迎了上去，他行礼道：“皇上。”
　　元溯停了脚下的步伐，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这个拥有倾倒京城女子容貌的男人。许久，方才淡淡道：“贺兰大人还真是对查案之事勤勉。”
　　元溯虽然言外有意，但谢忱仿若没有听到话语中的冷嘲热讽，仍然垂手恭敬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自当竭尽全力。”
　　“那可查出什么来了？”
　　“臣不敢妄断，只听一家之言，还需再去凌府问问丞相。”
　　元溯也自觉自己问这些不过是无关痛痒之事，他余光落在远处疾走而来的阿姜。淡漠道：“去吧。”
　　“臣告退。”

　　“皇上，您怎么来了？”
　　谢忱这才刚走，阿姜便走至了元溯的身前。看着神色略显焦急的阿姜，元溯的嘴角挂起了讥诮的笑。
　　元溯静静地看着阿姜，道：“京城地动，不放心你，便想亲自来看看。将军府可无碍？”
　　阿姜低着头，不敢直视圣颜，她答道：“毁了一根房梁，又砸了好些古董，好在并无人员伤亡。”
　　等了许久，也不见元溯说什么，彼此沉默无话了一会儿，才听到元溯道：“朕听到外头有些不好的风声……”
　　这算是当时共赏雪景，而后她以腊梅相赠之后，她和皇帝第一次在私底下见面。
　　她不敢抬头，只要抬头，余光中便能感受到皇帝凝在她身上的灼灼目光。阿姜笑着打断道：“皇上，这些是臣的事，臣自己有办法解决，皇上不必费心，皇上国事繁忙，灾后的重建工作刻不容缓，还是尽早回宫比较好。”
　　这算是闭门谢客的意思了。
　　他一代君王，身份尊贵，本断也没有厚着脸皮强留下来的意思。
　　“嗯。”
　　果然，话才刚说完，元溯应了一声后，便朝外走去，只是刚刚跨过门槛的时候，足下的脚步又停住了。他和她此刻的距离不远不近，她恰好能听到他平静地说：“阿姜，朕觉得朕同你，像是隔着一道门。你在门内，我在门外。”
　　他意有所指：“从前，大门是敞开的，朕原以为，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我做了什么。只要我想进去，阿姜都会倒屣相迎。但现在，朕发现越来越多的人走了进去，而朕，却失去了进门的机会。也许，这便是天意吧。”
　　事到如今，走到今日的地步，阿姜亦是怅惘，尤其是听到元溯这样近乎放弃的言论。
　　而他现在，也不等阿姜回复，便道：“朕想起来，确实有一紧急事务需要处理，将军就不必相送了。”
　　这一次说完，便是真的头也不回地朝外走了。

　　阿姜看着元溯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发涩。君臣之间的隔阂，确实就像是横在这的一樘门，互相猜忌，门里门外，风光各异。
　　然而……他这样的话，又暗藏着什么意思，是想说她心生了异心了吗？
　　阿姜摇了摇头，心里有些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