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相认随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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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一语涤荡一捧月华葱茏。
秦迟迟神智恢复的时机实在太巧，夏乔心神剧震，猛地后退一步，脚底在滑腻的潭底狠狠一踩，猝不及防被水淹没。
他刚才……在干什么啊？！
等他心乱如麻从水中站起，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只见秦迟迟背对自己扶着潭壁，吐了一口黑血。
他连忙收起心中乱七八糟的旖念，上前拉住对方手臂，沉声道，“迟迟，你因我才身受重伤，现在我把一半功力匀给你，让你快速恢复。”
藏宝之地处处是未知的危险，武功不好再加上带伤上阵实在太过冒险。
本觉得两个男人裸裎相对没有一点不合适的夏乔，此刻面对秦迟迟白皙莹润的身体，却感到各种不自在起来。一面对抗着自己也来不及深想的纷乱心思，一面又因初次将传功的想法对他人言及而紧张，只得紧紧盯着眼前那人，将所有微小的动作神情尽收眼底，见他蹙着眉用手按了按额角，赶紧靠近一步道：“怎么样？哪里难受？”
秦迟迟面色苍白，却强忍着露出一个微笑：“师兄还是问我哪里不难受吧。”
他这一颦一笑，微微将身体向后侧过来，墨发在水中绽开，随着层层水波若有若无地轻刮夏乔伸出的手臂。一下，一下，好似心中痒处被轻轻挠过，又令夏乔惊觉两人已经靠得太近，下意识便想退后一步，又想起要不是这里潭底实在太滑，也不至于到如此局面，下意识便道：“你不要动！”
秦迟迟身体一僵，维持着转到一半的姿势，面带疑惑：“啊？”
那双青墨竖瞳中满是无辜懵懂，斜斜看过来。
夏乔心如擂鼓，眼神四处飘忽，不敢多与他对视，抓住他肩膀将他转过去：“站着不要动，我马上试着传功给你。”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也知道我门功法向来只有吸没有吐，我虽有心尝试，但实在不敢保证成功率。如果你身体难受，千万不可硬撑，只要有一点点不适，就马上出声告诉我，明白了吗？”
眼前少年乖乖点了点头，又怕他看不到似的，轻轻应了一声：“嗯。”
夏乔这才凝神屏气，慢慢将注意力集中于指端。
入夜时分，明月高悬，潭水清寒渗入肌骨。
有一颗水珠顺着小师弟背部轮廓下滑……
夏乔想挠挠脸，忍住了。
小师弟几缕黑发粘在赤.裸的后背上……
夏乔闭了闭眼。
小师弟的蝴蝶骨……
怎么回事，这寒潭不行啊，怎么这么热。
突然秦迟迟痛哼出声，“师兄！”
“怎样？”夏乔大吃一惊，连忙收回功法，手在他肩膀上方几寸空悬了几秒，却不知该安放何处。
难道是传功失败了？
他心下一紧。
秦迟迟道：“师兄不是要传功与我吗？为何……反而在吸我内力？”
“……”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下意识就吸了起来。
夏乔轻咳一声：“咳咳，先吸一会你的，再还给你的时候才能顺畅，这就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秦迟迟不疑有他，轻舒一口气：“原来如此。只是我内力低微不经吸，师兄不要把我吸干了就行。”
“……”听起来哪里怪怪的。
夏乔心知是自己疏忽，连忙集中十二万分精神，慢慢将体内真气运转，通过指尖与他肌肤相接之处传入他体内。
过了一会，他慢慢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小师弟练功半年却无长进，经脉应该很容易就被真气充盈才对。
可自己的内力进了他的身体，却好似石沉大海，察觉不到半点回应。
他皱起眉头，细细感受之下，惊觉秦迟迟那副平平无奇的根骨经脉，仿佛永远也填不满的沉渊黑洞。可以想见，即使将自己全副功力尽数灌进他体内，他也无法令其运转起来。难道这就是他练功半年也无法入门的原因？
这样的人，应该一点也不适合练武才对。
他收回真气，刚想出声询问，就见秦迟迟身体晃了晃，伸手扶住潭壁，而后——
在那湿漉漉的黑发间，竖起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灰棕色的毛毛间沾染了一两滴发间水珠，晶晶亮亮。
夏乔目瞪口呆，“迟迟……”
话音未落，腿侧传来微微痒意，他低头一看，只见水中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正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突然一下子收回去，秦迟迟回过头来瞪大眼睛：“师兄……”
夏乔见他两只耳朵一抖一抖，十分意动，不及思索便伸手摸了摸。
秦迟迟微微低头一避，却没避开，只能低着头任他揉捏毛耳朵，声如蚊蚋：“师兄，其实我是……”
是什么不言而喻，哪里还要他自己说，“狐妖嘛，我看得出来。”
秦迟迟瞪了他一眼：“我族好几任族长都位列仙班，才不是妖呢。”
他低了低头，又道，“师兄知道我不是人，却不惊讶？”
夏乔却反问道：“我与你相处半年，对你人品性格都已十分了解，是不是人又有什么关系？”
嘴上这么说着，目光控制不住地飘向秦迟迟那对狐狸耳朵。他向来对毛茸茸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还因此被方似玉嘲笑，为了维护自己形象，加上明月门处处刀光剑影，连鸟都飞不出去一只，哪里有猫狗，因此一直没有机会摸摸那种毛茸茸之物。
“师兄只与我相识半年，我却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师兄了。”
夏乔想起与他初见时，曾听说自己对他有过救命之恩，如今知道了他真实身份，才恍然大悟：“你曾说那天对我来说再平常不过，不值一提，忘了也很正常。可是并非如此，那天……我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将近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和夏乔同时进入明月门的那一批已经死得所剩无几。
那本是十分少雨的季节，可不知怎么，还未到夜幕理应降临的时刻，日光已被厚厚黑云遮蔽，顷刻之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将山中的一切笼罩在一层阴影下。
他独自呆在房间中，已经很久没有与任何人来往，也许是因为发觉身边的人已经减少到令人心惊胆战的地步，近来那些同门弟子都十分惜命，很少有人对他发动偷袭。
狂风吹得窗框来回摇晃，灯烛也被震得颤动不已。
他一个人待着十分无聊，早早地吹熄了烛火，独自躺在床上。
不一会，窗外便下起一场罕见的大雨，雷声震耳欲聋，电光劈裂天宇，漆黑的房间一角瞬间亮起一道小小的剪影。
夏乔警惕性颇高，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已持剑在手，蹲在床边。
借着一下一下的电光，他看见那是一只小红狐，浑身毛皮都被雨水浸透了，滴滴答答往下淌着冰凉的雨水，看上去狼狈至极。
原来不是同门偷袭，夏乔心中戒备心稍解，将剑一点一点收入鞘中。
他面无表情与那小红狐对视几秒，恰巧窗外又是一声惊雷，雷声炸响时，他见到它娇小的身体明显抖了抖。
“你过来吧。”
他轻轻招呼一声，起身点亮灯烛。
那小红狐仿佛通晓人性，见夏乔收起杀意，在窗台上快速抖了抖身上雨珠，轻轻巧巧跳下来，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靠得近了，他才发现在它背上有一大道外翻的伤口，皮肉焦黑，血肉模糊，被雨水打湿后的焦毛凌乱地贴着绽裂的血肉，看上去都觉得十分疼痛。
他翻出自己的旧衣裳包裹住它，擦干它身上雨水，又拿出平日自己给自己疗伤的创药，细细敷在那道伤口处。敷药时，小红狐把小脑袋枕在前爪上，时不时身体微颤。他便用手一下一下，轻轻挠挠它的耳朵，令掌心温度传至它冰冷的身体上。
他向来喜欢这些小动物，可惜明月门里只有血腥黑暗，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美好的东西。
处理好伤口后，他熄灭灯烛，在电光中对它道：“若你不嫌弃，就在这房中过一夜再走吧。”
说完便不再看它那双漆黑的眼睛，也不管它是走是留，径自躺在床上，合上眼睛。
过了一会，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拱开一个被角，一下子钻进被窝里，在他手边小幅度地耸动。他心下一软，翻身将小红狐抱在怀里，耳中听着窗外风雷滚滚，暴雨敲打屋檐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起来时，怀中的小红狐早已离去，只有桌上尚未收拾的伤药和湿漉漉的旧衣还能证明昨夜之事并非臆想。
他打开门，天光明亮，门外的地面上留着被惊雷掣电劈落的一个一个焦黑坑洞，甚至有一个同门弟子浑身焦黑地倒在路边，已在昨夜那场风雨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日暮时分等他再次归来，只见那尸体血肉塌陷，只剩一副烧焦人皮包着骨架，想必连一身功力都已被路过的人吸得干干净净。
秦迟迟道：“那日是我雷劫，凶险万分，如果不是师兄相救，我恐怕已经丧身风雷之中。”
“我根骨不佳，血脉不纯，就算度过雷劫也修不成仙体。不过如今在人间生活我就觉得很好，倒是没什么执念。”
夏乔见他温顺垂眸，再也无法掩饰心中柔情，伸手拨弄那两只耳朵，突然想起一事：“难怪你经脉如同黑洞，不管我怎么灌都没有一点反应。”
秦迟迟偏头躲过他的手，促狭道：“多谢师兄，我的内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师兄不必为我担心，我虽然武功不佳，可我法力无边嘛。”
夏乔却欺身上前将他困在潭边，沉声道：“我毫不知情，把一半功力都给了你，你是不是应该还我？”
秦迟迟眨眨眼睛：“当然可以，不过输送功力的方法是师兄想出来的，师兄教我吧。”
“……”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夏乔心中竟有些隐隐失望。然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期望他如何回答，于是与他拉开距离，“时候不早，我们还是早点洗干净衣裳回石窟去，回去之后我再慢慢教你。”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相认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