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打怪随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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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球来袭时，夏乔只感到双眼阵阵刺痛，好在光线立刻被向他扑过来的秦迟迟挡住。若是再多直视一秒，只怕两眼就要直接灼伤失明。
落地时，两人维持着纠缠在一起的姿势，连续滚了两滚抵消了冲击力。夏乔第一反应便是确认秦迟迟安然无恙，而后才站起身打量四周。
两面皆是砂石垒成的石壁，每隔几步燃着一根火把，若是细看，便能发现火把上的火焰是完全静止的，夏乔探手靠近，也并未感受到温度。墙壁上绘着绵延无尽的壁画，身边的这部分似乎是南方亭台楼阁之类，几个平民打扮的人物出现其中，大概是在讲什么故事。他细细分辨壁画顺序，发现故事发展方向是向右手边。前后道路皆是未知，周围环顾一圈亦无其他线索。
夏乔正沉吟间，秦迟迟缓过神来到他身边：“师兄，我们已经身处藏宝之地内部了？”
依照目前情形，确实如此。
夏乔看着他兀自打量壁画的身影，关切的话语几次到嘴边转了两转，都咽了下去。
两人如今的关系，感谢似乎太过郑重，关心又嫌过于黏腻，实在说不出口。
何况……小师弟好像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个家伙，就连自己快被剑砍都毫无反应，今日却想也不想便做出保护他的姿态，大概这就是他对自己真心实意的证明？
夏乔嘴角扬起一道弧度。
说起来，明月门所有弟子都是被门主从人.贩.子手中买下的，唯有秦迟迟不同——
他是自己找上门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连明月门这等臭名远扬的邪.教都有人自愿报名。
半年前，方似玉惯例前往雍城集市的日子，他在山门附近等她前来。那日也不知她在捣鼓些什么，足足让他等了两个时辰才姗姗来迟，一来便问：“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与往常不同？”
说着还在原地莫名其妙转了个圈，头上的珠钗叮叮当当，簪粉飘香。
夏乔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正想否认，恰好方似玉偏过脸，他眼尖地看出她脸上一块胭脂没抹均匀，当下便指了出来：“你胭脂怎么一块浓一块淡？”
“……”
方似玉期待的表情瞬间拉跨，像是难以置信般，瞪大眼睛盯了他五六秒，脸上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终于一跺脚转身跑了，只留他站在原地疑惑：“师妹？”
正想追上去，身旁突然传来有人拔剑的声音。长年生活在明枪暗箭之中，他对这样的声音最为敏感，身体早已形成条件反射，立刻拔剑循声望去——
一个脚步虚浮，身材清瘦，五官却相当温柔款款的少年与他对上视线，下意识便要露出微笑，丝毫不知道身后正有人举剑要砍向他后颈。
在他记忆中，那便是与秦迟迟的初见。
等他反应过来，已将偷袭那人斩于剑下，鲜血从剑尖滚落，一滴一滴，在地面汇集成一道细流。
他并非什么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行侠仗义之人，只不过这么多年来，新入门的弟子与他初次照面竟和和气气想要打招呼，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那少年亲眼见他杀了近在咫尺的敌人，也仿佛并不怎么惊讶，回头对路边草丛道：“各位师兄，我才刚来明月门，一点武功也不会，你们就算把我杀了，顶多也只能吸吸我的血，别的什么也吸不着。”
夏乔只扫一眼，便看出那个草丛里隐蔽着五六个虎视眈眈的同门弟子。
少年打发了那些人，回过头来看着他。那温柔到了极点的脸上，唯有那双眼尾稍稍上挑的眼睛带着三分狡黠四分勾人五分……还没想好的形容词。就是那双眼睛直直盯着他，而后弯了一弯：“夏乔师兄，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夏乔愣了一下。
他何时……救过这个人的？
少年见他是这个反应，淡淡一笑道：“师兄已经忘了吗？也对，那天对师兄来说普通至极，没有印象也很正常。可那天对我来说，却是性命攸关，生死一线。”
还没等夏乔追问，他就拜了一拜，岔开话题道：“地上这个人请师兄吸了吧。”
他刚才这一系列言行，让夏乔产生了一种谜之内疚感，一时头脑发热道：“不，这是给你吸的。”
“人是师兄砍死的，还是师兄吸吧。”
“不不，你是新来的，你吸。”
“……”
估计蹲在后面草丛里的人听不下去他们你谦我让，跳起来就要抢地上那具尸体，全力一击被夏乔出剑挡住，几秒之后也变作剑下亡魂，和地上那人并排躺好了。
这下刚好，也用不着继续师兄弟情深了，“一人一个，如果你没吸够，那边草丛里还有。”
少年：“……”
草丛里的人不听则已，一听顿时吓得鸟兽散。
之后他就带着秦迟迟在门内巡视了一圈，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弱鸡拖油瓶是他罩着的，如果打他主意，就是跟夏乔作对。
而在明月门，和夏乔作对的下场就是……难逃一吸。
不过听说那天他带着秦迟迟离开之后不久，重新梳妆了一番的方似玉就来到了约定的地方。因为没见到夏乔人影，少女心事百转千回，不知脑补了什么，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他出现，最后气得半个月没和他说话。
她突然不理自己，夏乔亦是诧异万分。一日无意中与秦迟迟提起心中疑惑，秦迟迟轻轻一笑：“师兄想和她和好，这有何难。女孩子心思虽难猜，又不是真的无迹可循。师兄如果喜欢方师姐，我愿意助师兄一臂之力。”
夏乔又惊又喜：“此话当真？”
“只要师兄……不折不扣按照我说的去做。”秦迟迟环顾四周，仿佛自己接下来的话是珍贵的金玉良言，被别人听走一个字都会损失惨重，“师兄附耳过来。”
叽叽呱呱叽叽呱呱……
夏乔茅塞顿开，一脸恍然大悟。
咕咕唧唧咕咕唧唧……
夏乔醍醐灌顶，忍不住击掌叫好：“原来有这种讲究！我马上就去试试！”
——这就是夏乔常常去秦迟迟房间待到半夜的原因。
两人沿壁画延伸方向前进，每隔一段距离，夏乔便用剑在石壁上刻下一个小记号。
秦迟迟凑近去看，只见是一只简笔画的蝴蝶形状，好奇道：“这是何意？”
“我送给似玉的耳坠形状，她若是也和我们一样进入这里，看见记号必定明白。”
“耳坠？”
夏乔道：“是从一具女尸耳间摘下来的，她很喜欢，我见她常常戴着。说起来，她今天戴的好像也是……”
他说这话时，已经完全将方似玉听说这副耳坠来历时的铁青脸色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有几次见到她在自己面前戴着的样子。他觉得既然多年刀口舔血，从尸体堆里摸爬滚打上来，方似玉肯定也和他一样不介意才对——
才怪啊！她介意得要命好不好！哪个女孩子愿意戴从无名尸体上扒拉下来的首饰啊！就算是心上人送的也……
天知道方似玉是如何克服心理障碍的。
秦迟迟挑了挑眉：“没想到我没教师兄的，师兄也能无师自通。”
正说话间，两人已从火把壁画通道来到一片开阔石室，两边壁障奇石嶙峋，不少已经剥落，露出参差刻着一种特殊文字的内层岩壁。在文字间隙，露出一副被石灰石半遮半掩的人像来，露出的那部分绘制时所用的颜料已褪色变黑了不少，只能依稀看出画上人轮廓清秀，身着男装。
秦迟迟用力砍了两下表面砂石，墙灰簌簌而落，脱出人像全貌来。
他乍见此人，瞳孔微缩，立刻伸手在附近的石壁上摸索几下，果然摸到一处光滑温润，不似周围岩石粗糙崎岖。
夏乔只见石壁覆盖之下，绘制那大半个人像的彩墨依然鲜丽如新，清晰地映出一个风华灼灼的红衣少年身影。在那人像右侧，有人蘸铅红竖着题写了一句诗。
“云中谁寄锦书来”。
笔力遒劲，一字一划焰焰欲燃。
石室中其他文字都是鸡脚巴拉的鬼画符，唯有此处用的是当朝文字，十分显眼。
夏乔还未细想画上这人是谁，就听秦迟迟突然道：“师兄，快看这里。”
顺着他指示之处，在浑然一体的岩石上，竟镶嵌着两块漆黑的琉璃珠，石室无外光，琉璃珠上却有丝丝光彩流转，看上去十分奇异。
夏乔细看之下，猛地扯住秦迟迟手臂将他推出几步远，厉声道：“离远一点！”
手上动作不停，已一剑刺了出去，深深扎进琉璃珠之间，将一整块巨石劈裂一条缝隙。
他这一剑本是对准琉璃珠刺出，但就在剑锋到达的前一刻，那两颗黑珠竟如有生命一般微微一转，避了开去。
倘若这两颗珠子是镶嵌在石块中央，绝不可能自行移动。
倏忽石室摇震，头顶砂土不断掉落，从夏乔劈砍出的石缝中，唰唰唰飞出道道细镖。夏乔见秦迟迟左支右绌，差点被当胸射中，连忙掠至他身边挽出剑花，叮叮当当击落一大片飞镖。
然而异变并未停止，继飞镖之后，突然一股腥臭液体喷涌而出，溅了两人一头一身。夏乔怕是什么毒液，但这液体喷射得太急，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浑身湿透，索性拿手一抹，竟是满目赤红，血腥难当。
他脸色一变：“这是人血！”
与这句话同时，石室内响起“桀桀桀”的低沉怪笑，地动天摇间，那整块怪石竟然脱岩壁而出，将石室内本就不怎么良好的采光遮个严严实实，顿时漆黑森冷，只剩那两颗嵌在石上的琉璃珠，此刻射出幽幽绿光。
这里竟藏了一个石像巨人！
夏乔向身后嘱咐道：“迟迟，你一会默念步法诀，尽量避开我和它的招式……迟迟？”
说到一半，才发现身后已空无一人，再一回头，竟见秦迟迟不知何时站到了画着那红衣少年的壁画之前，方才血泉喷出时，他的身体正好将那画中人像挡住，以至于周围文字都全然模糊，只有那人像毫发未损，滴血不沾。
“我知道，虽然练功不入门，但心法我还是好好背下来了的。”秦迟迟背后同样沾满鲜血，此刻回眸一笑，白皙的脸颊上只有下颌旁沾了两滴，被幽幽绿光一衬，看上去竟有几分妖异。
夏乔微微蹙眉，还想说些什么，却已无暇叮嘱，飞身向后躲开石像巨人重重的一拳，霎时地面凹陷，洞穴摇震，石屑飞扬，一个大坑应声而出。
轰隆！
“喂，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少女侧耳静听，“好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龙浼冷冷道：“没有，你这一头不停地乒乒乓乓简直吵死我了。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听不到。”
方似玉瞪大双眼，反手便是一剑，可惜龙浼说完那句话立刻就闪身到她另一边，这一剑刺了个空。
她愣了一愣，双眼毫无焦距，一时也不知应该向着哪个方向，干脆面朝前方将嘴一扁，恶狠狠道：“上一个指摘我装扮的人，坟头草恐怕比你还高了。”
因为怒急攻心，张目迎视光球，她的双眼被灼伤，暂时失明了。
在漆黑洞穴中，她只能靠龙浼的脚步声判断前进方向，如今龙浼既不走动也不出声，她一下子便如孤身一人陷入无边黑暗，心中泛起阵阵恐惧。
“你、你在哪里……”
腰间忽一紧，似乎被什么人伸手揽在怀中，她朝那人用力一掌，被那人化解开，反过来呵斥道：“你朝谁打呢？”
“……”是龙浼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身侧凌乱的脚步。
方似玉此刻两眼一抹黑，听觉却是前所未有的灵敏，那一个个足印敲打在地面上，在她脑海中形成一个个发亮的印记，很容易就辨认出这是明月门的特有步法，人数有三人，当即一惊：“山中阵法不是无人可解吗？怎么会有其他人进入藏宝之地？”
此刻与龙浼打斗的一个明月门弟子嘲笑道：“方师妹，你在说什么呢？现在山中阵法尽破，要是师父有闲情逸致，给山里的鼠牛虎兔都打上明月门标记，这里恐怕现在已经是动物世界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打怪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