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故事]纸条》二十四白

4、第四章

　　醒来时屋子里还陷在一片黑暗中。

　　窗外如同弥漫着黄沙，连光线都被遮蔽，天地黯然，就像这场噩梦永远没有醒来的时刻。

　　闹钟的表盘被砸裂出一道横亘表面，如同狰狞疤痕的裂纹，指针尽忠职守的维持着运作，微妙的指向9与10之间。

　　依旧是9点45.

　　我有些恍惚，感觉我应该爬起来，锁上我的房门，然后誓死捍卫自己的电脑和网线，以免被上楼的小恶魔霸占领地。

　　结果我从沙发上掉下去了。

　　昨天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经历，而不是我的臆想与猜测。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连滚带爬的从那栋楼里跑了出来。

　　连着两天梦到同一种玩意，胆子再肥也得觉得邪性，何况我一向不是什么铁齿的人。

　　“汪——汪汪汪汪汪！——”大黄疯了一样的朝我狂吠，颈上拴着的项圈将它脖颈上拱起了一圈软毛，橡胶的带子狠狠勒进皮毛里，可即使这样大黄还是玩命的在向我的方向挣扎，爪子在刚下过雨的柔软泥地里抛出了一道浅坑。

　　忘记说了，大黄是家里的小祖宗执意给它起的大名，大黄实际上是一只黑狗，全身一点杂色都没有的全黑，一双眼睛盯着我时泛着绿油油的光，就像狼一样。我们朝夕相处了五年，但是此时大黄的模样让我毫不怀疑，只要把拴在大门上的绳子解开，它就会扑过来给我一口。

　　“别叫，去，回去趴着。”我作势要拿东西打它，虽然我现在连只拖鞋都没有，而大黄显然也没被我吓到，仍旧疯狂的吠叫。

　　“哥哥，你去哪？”

　　熟悉的稚嫩童声突然从我身后响起，瞬间鸡皮疙瘩都被吓得起了一层，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小侄女的声音和昨天梦里说话时有种如出一辙的飘忽感。

　　“你……你奶奶呢？！”我都没想到自己会被吓成这样，忙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怎么把你放这了？”

　　“奶奶下地了，让我找你陪我玩。”

　　“……你刚刚在哪呢？”

　　小侄女马上抬起手，我看到她指着的正好是我的沙发。

　　刚刚就算屋子里很暗，我也不至于连一个大活人都看不见吧？我看着那里直发愣，一想到刚刚那副怂样都被小孩看见了又觉得十分栽面子，最后干脆不想了，随便揉了把小侄女的头毛，指挥道，“……留这等我，叔进去拿鞋，等会带你去二叔家玩。”

　　走的时候大黄还在叫，最后几乎有些凄厉了。我有点庆幸庄稼人干活起的都早，不然这么个叫法，等会就得有人来砸我们家的大门。

　　穿上鞋出来时小侄女正蹲在大黄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地方看。我从没见她这么安静过，好像那个作天作地的小霸王换了个人，不过这种文静的转变出现在一个小女孩身上怎么想都不是坏事，所以只是跟狗招呼了一声，就带着小孩走了。

　　说起来要带她去见得这个“二叔”也并非亲二叔，而是我打小的拜把子兄弟，大名狗娃，小时候救过我一回，打那以后就被我爸妈当成了半个儿子看，连小侄女都得跟着喊叔。

　　他当时怎么救得我我已经记不清楚了，那个年纪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连我都数不清每天都干了点什么作死的事情，只记得不知道又干了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给摔晕了，再醒了就多了这么个承了大恩情的兄弟。

　　我一开始一度以为他叫狗娃是因为村里人一向信奉的贱名好养活，一帮毛头小子里十个能有八个叫二狗子。不过后来厮混在一起之后，狗娃偷偷告诉我，其实这名字的来历，还有个牵涉十几年的渊源。

　　狗娃的妈曾经很喜欢小动物，据说养过七八条狗，不过那时候杀狗吃肉的事很普遍，这几条狗最终都因为各种原因被偷了。最后一条接到家时还不足月，小的一只巴掌能盖住。他妈当时喜欢的不得了，把它当儿子养，起名也叫狗娃。

　　这次养狗显然因为之前的事长了不少记性，他妈养狗娃时几乎从没离过手，只要能抱着就绝对不往地下放，旁人想摸一下更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为此还专门缝了个兜子，挂在身前面，刚好可以把小狗娃放在兜里带着。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狗娃长成一只成年体型的小狗。那年外婆生了一场大病，他妈为了陪外婆去北京的大医院，不得不把狗娃托付给亲戚代养。

　　据说，临走前一天，他妈抱着狗哭得死去活来，就好像知道这狗再也见不着了一眼，说什么也不松手，走时候还哭着跟狗说过，“要是有人吃你，你下辈子就当我儿子吧，看他们谁还敢欺负你。”

　　那年治好病回来后，果然再也没见过那只狗。据说是亲戚家看狗太肥，直接宰了炖肉吃了。也是那一年，狗娃他妈怀了孕，这胎很顺利的生了一个男孩。

　　一家人取名字时着实考虑过一番，但是他妈信命，坚持要叫那个名字，最后狗娃这个名字就一直叫下来，至于他的大名，反而没人记得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不寻常的由来，狗娃总是能看见些不寻常的东西，这个别人谁也不知道，他只跟我说过。

　　“阿鹏。”我刚到门口，狗娃已经把门打开了，就像知道我要来一样。

　　“二叔——”消沉了一路的小侄女突然又活泼起来，欢呼一声扑到狗娃怀里。

　　我冷眼看着，发现狗娃接住她时动作很自然，不由松了口气。他能这么平静，至少说明我家这个小祖宗没什么问题。

　　幸好这样，不然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估计我嫂子会坐车从城里跑回来撕了我。

　　“狗子，我跟你说个事。”

　　狗娃看了我一眼，罕见的有点沉默，他慢吞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你进来吧，我们屋里说，我刚好也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