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生死谜困》巫女的低语

3、当血色玷污光明

　　在这片没有颜色，没有声音的无序混沌中，从虚空深处荡开一波一波的震荡，既轻柔又浑厚，稳稳地在这片混沌世界一层一层弥漫开来，飘渺空灵的呢喃之声隐约从极远的远方而来，和整个世界共鸣回响，绵绵不绝，似是低吟咒语，又似是哀哀歌咏。

　　在这天籁般的吟咏中，洛卡模糊地感觉到自己，感觉到存在。他似乎身处团团白雾中。
　　萦绕四周的吟唱声渐渐远去消失，白雾渐渐稀薄，他可以模糊地辨别出自己似乎白雾中前行，不知为何却必须前行。走向迷蒙中无边无际的远方。

　　洛卡浑浑噩噩前行，零星的记忆浮现在心间，他渐渐感到自己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抱着脑袋努力想，努力想，各种各样破碎的记忆片段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凌乱地飞旋起来，让他几近奔溃。眼前的世界变得支离破碎。

　　在这片破碎的黑暗中，他又似乎感觉到一丝昏暗模糊的光。渐渐地，他似乎能看到一些东西，却迷迷茫茫无法思考。他感到自己就是这片黑暗，这个昏黑的世界。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黑暗的世界中会有依稀朦胧的光，那样暗弱，仿佛也是这黑暗的一部分。

　　在这朦胧昏暗中，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洛卡渐渐能看清一些，如果洛卡此时能回忆起过往，就会辨别出这黑色的身影是一位魔法师。他的黑色长袍上繁复精致的纹饰散发出一波一波能量波动，让洛卡感到迷乱晕眩，洛卡感到自己几乎又要消散在这能量波动中了。

　　这位黑发黑衣的魔法师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当他抬起头时，他苍白的脸在黑暗的映衬中显得分明耀眼，却无比冷冽。虽然他的面容柔美清秀，甚至有一种孩童般的甜美纯真，但此刻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如同一个掌控生杀的上位者。他整个人虽然单薄瘦弱却散发出强大而摄人的气息。

　　黑发黑衣的魔法师慢慢抬起手，他修长而苍白的手沾满鲜血，他闭上眼嗅着鲜血的气息，专注而陶醉。然后他咧开嘴，舔舐着沾满鲜血的手指，一根一根细细舔着，神情仿佛十分享受，投入而专注。

　　洛卡懵懵懂懂看着这景象，不知为什么，他感到这个魔法师有些熟悉，却又十分陌生。他又看到在那个黑发魔法师的脚边，地上依稀有一团什么物事。他渐渐能看清，那是一个暗褐色模糊的人形，缭乱的金发覆在侧脸，无法看清他的容貌，那金发的光泽却是那血肉模糊的人形在黑暗中唯一的醒目。

　　那黑衣魔法师不知什么时候跪在那人形旁边，俯下身仿佛在嗅着被凌乱的金发覆盖着的脸，又象在细细舔舐着他的脸，在似乎是嘴唇下颚的位置舔了很久，很久。那个魔法师再次抬起头时，苍白的脸上也沾上血污。嘴唇被暗红的血染成诡异的红。他的嘴角向上咧开，仿佛是无声的微笑，这笑容让洛卡感到恐惧。他的眼中燃起暗紫色的幽光，洛卡感到几乎要被那他吸进那幽暗的紫色漩涡中。

　　黑衣魔法师抚摸着地上这堆模糊的血污人形，他轻轻抚摸着那人的金发，那美丽的金发也因为他的抚摸很快被他满手的血污所玷污。魔法师喃喃自语起来，仿佛在快速念诵神秘的咒语，又像是对着地上这团血肉模糊的人形倾诉，他越念越快，语速让洛卡晕眩，整个世界充满着，回响着这低声絮语，声声不绝，仿佛厚厚灰烬中压抑的点点星火，随时会燃起疯狂的烈焰。那声音越来越疯狂。

　　在洛卡感到自己几乎要融化在这魔法师咒语的气息中时，那魔法师结束了吟诵。他依然俯身摩挲着那血污模糊的人形，从头到全身，摩挲了很久。最后他用手指在本就血肉糜烂的胸口划了一下，然后，静寂中响起“噗呲”一声，他修长的手像刀刃一般插进刚才划开的位置。
　　随着魔法师的手从血肉中慢慢抽离，带出一团事物，暗褐色的血从他的指缝中不断流淌，滴滴答答，又回到它们的来处的血污中。

　　魔法师双手捧着那团事物，仿佛捧着珍宝。他把脸埋进双手，似乎在贪婪地啃噬着，随着艰难的吞咽，他整个人颤抖起来，他再次抬头时已是满嘴血污。他却又贪婪地望向地上那血肉模糊的人形。魔法师再次俯下身，动作缓慢而优雅，如同缓缓接近猎物的豹子，慢慢抚摸着刚刚抽离出的伤口，他的手中慢慢聚集起紫色的光团，在他的抚摸下，那光团没入血肉糜烂的伤口中，渐渐消失。

　　洛卡听见魔法师又在喃喃自语，在静寂的黑暗中回响着。这次洛卡却能听懂他的话了。
　　“此刻，你终于完全属于我了。”魔法师说完，似乎力竭虚脱，倒在那血污的胸口。久久不再动弹。

　　洛卡望着地上交叠的两个身体。他感到昏沉起来，感到自己似乎又要消散。但那魔法师虽然倒地不动，他周身却依然散发出摄人的气息，吸引着迷途的孤魂，想要永远追随伴随左右。

　　在长长的昏睡后，那魔法师终于醒来，他却没有站起身，依然伏在那血肉模糊的人身上。他趴在那血肉模糊的身体上，往前挪了一点，凑近那人的耳边。贴着沾满血污的金发，他不断低声诉说着，犹如情人温柔的絮语。

　　“刚才一定很痛吧？无穷的痛苦啊，堕入地狱的痛苦不用再承受了。从此不会再有痛苦。让我来主宰，跟随我的引领，从此你的世界只有美好，不再有丑陋和痛苦，恐惧，只有最让人向往的美好，幸福。一个美梦，永远永远都不想醒来的美梦。来吧，我的爱。”

　　然后那诡异的魔法师开始低声吟唱，声音空灵缥缈，美妙无比，让人如痴如醉，在那魔法师梦呓般如絮语的吟唱中，洛卡不再昏沉，不再感到虚无，不再消散。他感到整个世界弥漫着团团白雾，他感到自己轻盈起来，缓缓升起，他感到无比轻松、无比解脱，渐渐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因为他已和着团团白雾融在一起。忘却世间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