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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7 ...

  •   为了省钱,工资攒起来多寄一些回家,程沐非租的是一个九十年代初期建的小区的房子。
      房子很小,只有五十多平方,还分割了二室一厅,带着典型的那个时代的气息,低矮逼仄。

      十多年过去,80×80的地板砖看不清原来的颜色,沉暗晦涩没有半点光泽,墙壁下方踢脚线刷的防水红漆,年月久远,红漆的鲜亮不复存在,呈现着血水枯干后暗棕色。
      这么破败的房子,抹拭五十平比新房一百平还困难,更不说常劭阳这种没干过活的主儿。

      常劭阳吭哧吭哧干活。
      程沐非也不说哪里不干净,常劭阳直起腰说干净了时,他就呵呵一笑,说:“舔一舔,不恶心了就可以。”
      必须舔不下口啊!
      常劭阳泪流满面,洗抹布的水倒了一两百桶,夜里十二点,程沐非要睡觉了,才施恩放他离开。

      走出房门时常劭安两腿打摆,脸上大写着“我累坏了”几个大字,浑没有第一次登堂入室的喜悦。

      清洁后,室内空气湿润,还有淡淡的洗衣味清香。
      楼下传来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程沐非赤着脚踩到地板上,挑开窗帘往下看。
      地板经过几个小时卖力的抹拭,很干净,光洁白皙,赤脚踩着也不觉得粘乎。

      汽车喷出一股尾气开走了,程沐非拉上窗帘,一件一件脱衣服,光着身体走进浴室。

      人已经走了,干活时的粗喘似乎还停留着,给房子增添了难以言说的气息。

      那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刚才弯着腰低头干活时,头发硬茬茬桀骜不驯直立着,很够味儿,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摸。
      摸上去,手感想必很不错。
      西服没脱,虽然没了刚看到时的挺括板正,不过紧绷在宽肩阔胸上,有一股另类的束缚力感。

      程沐非坐进浴缸里,屈起腿,把头埋进膝盖里。

      眼睛挡住,视觉一片暗黑,房间很静,胸腔里心脏跳动的细微声音变得清晰,与此同时,欲-望的渴求觉醒,强迫着暂时失去功能,终是不可能永久丧失。
      程沐非控制着呼吸,以此压下心脏越来越剧烈的跳动……收效甚微。

      第二天轮休,往常轮休也不得安宁,医院里必定有电话呼叫,这一天却静悄悄的。
      程沐非进了小书房里。
      书架上一排排的医术相关书籍,有他自己买的,也有季殊凡送给他的,程沐非抽出一本,铅字落在眼里像一只只小蝌蚪,一个字看不进去。
      程沐非出了书房搞卫生。

      地板抹拭得很干净不用再擦了,桌面窗户等地方不过半小时就弄完了。
      睡不着,不想看书,无事可干,
      在W市,程沐非没什么亲近的朋友,上学时课业繁重,还要挤时间打工,同学的名字都叫不全,工作后,因为季殊凡明里暗里护着他,同事颇有微词,大家都只是点头之交。

      他也不敢跟人来往太亲密。
      十年前那个突如其来的梦,虽然刻意遗忘,那与正常人不同的性取向却像烙印,将他死死地钉在十字架上。
      他不喜欢女人,也不敢喜欢男人。

      屋里太静了,寂寞像野草漫长。
      程沐非进了卧室,拉开衣柜,拿衣服换上。

      下午一点多,树边花草树木在阳光曝晒下低垂着头,空气干燥闷热,程沐非拉了拉衣领,信步走着,抬头看到中心医院熟悉的大楼,愣了愣,大踏步走了进去。

      季殊凡在办公桌前写病案,看到程沐非,诧异地问道:“没什么事你怎么来了?”

      怎么来了?
      程沐非想不明白,搓了搓脸颊,说:“在家里怪闷,没趣的很,就过来医院看看。”

      连日值班后,谁都累得要命,巴不得休息,哪有还上赶着到医院的?
      季殊凡推了推眼镜,不动声色扫了程沐非一眼,问道:“中午吃过饭没?”
      “……”程沐非忘了。
      季殊凡把病案合上,抬手脱白大褂。
      “走,我带你出去吃,累了,正好走走。”

      程沐非以为季殊凡带他吃食堂炒菜,出了住院部大楼后季殊凡却不拐弯直往大门走。

      医院周围不少饭店,简餐居多,季殊凡带着程沐非走了很远,至一个西餐厅门面才停了下来。

      充满欧洲风情的建筑,白色的外墙,庭前一株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影里阳光如碎金,打在墙壁式样繁复的浮雕上。

      程沐非只是医院同事聚餐时进过几次高消费地方,略微有些拘束。
      “这种地方不像小饭店吵杂,安静。”季殊凡笑了笑,接过侍应手里的点餐本,熟练地说了几句英文。

      程沐非的英文只能应付看药品说明书,一些专业著作,口语极差,专业之外的词汇几乎都说不出。

      “Aimee在M国习惯说英文,我跟她通电话时都说英文。”季殊凡极有耐心地说,见程沐非一脸茫然,补充道:“Aimee就是我……妻子。”
      妻子两字说得有些困难,有浅浅的尴尬。
      程沐非想起医院里的谣言,笑道:“师母是不是生你的气才出国的?”
      他刚进医院时喊季殊凡师父,后来季殊凡说把人喊老了才改口喊季哥,心中一直把季殊凡当师父敬重,脱口就喊了师母两个字出来。

      季殊凡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没有接话,摘下眼镜,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眼镜布轻轻抹拭。

      戴着眼镜时,季殊凡儒雅沉稳,让人不知不觉中便肃然起敬,摘下眼镜后,突然间就年轻了几岁,学者的气度锐减。
      长期呆医院中,很少见太阳,他脸庞皮肤白得几近透明,眼睛是内双,低头间双眼皮更明显些,眼线分明,很好看。
      黄金分割的身体比例,使他虽然体形偏瘦,仍充满男性的魅力。

      程沐非突然想起流传在中心医院中的八卦。

      中心医院有一朵院花三棵院草,一朵花指田恬,家世良好,容貌靓丽。三棵草指季殊凡、薜旭升和他。
      薜旭升的父亲是百货连锁业巨头,财富无法估计,本人身高一米八五,相貌堂堂。
      季殊凡在程沐非进中心医院前,连续十几年蝉连中心医院的院草贵冠。

      传言并非空穴来风,程沐非想,季殊凡如果不戴眼镜,也许中心医院就只有一棵草,没有自己和薜旭升什么份儿。
      岁月在季殊凡身上沉淀下来的从容优雅的气度,不是他和薜旭升可以比拟的。

      季殊凡对西餐似乎很有讲究,也很懂得吃。
      前菜和汤吃完后,程沐非胃口变得极好,接下来上的红酒鹅肝和奶酪火腿鸡排一扫而光,甜点和水果也吃了不少。

      季殊凡静静看他,刀叉几乎不动。

      食物有些烫,程沐非光洁的额头微微沁汗。
      季殊凡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漫不经心道:“我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Aimee最近一两年都不会回国,你不如搬去我那边住。”
      “不成。”程沐非从美食中抬起头来,摇头,“季哥,你对我关照很多了。”
      科室里同事意见很大,说季殊凡把资源都给了他,如果再住到季殊凡家里去,不知要怎么被人嚼舌根子。

      季殊凡抿了抿唇,程沐非觉得自己产生错觉了,他似乎听到季殊凡无奈的叹息。

      “随你。”季殊凡没坚持,转换了话题:“L省基金今年的科研课题不错,资助经费十万元,我帮你申请了。”
      “啊?”程沐非张口结舌。
      L省基金要出的是英文文章。
      季殊凡这种一年发表好几篇SCI的人不能理解他的苦衷。

      “不是有我嘛。”季殊凡笑,“回头我给你发几篇文献,做做实验,具体咱们再谈,做完了我你帮翻译成英文。”
      像是为了显摆自己的英文水平,他接着说了一串英文。

      他的语速很快,程沐非英语是渣渣,隐约听出“喜欢、一辈子”几个词。
      这是一首爱情诗歌。
      他想,季殊凡也许经常念情诗给他妻子听,真浪漫。

      回到医院中,季殊凡不让程沐非去值班室,把他带到自己的休息室,打开电脑给程沐非发文献。
      他的休息室里有两台配置极高的笔记本,一台联想一台戴尔,平时自己用联想,戴尔留着备用。电脑轻易坏不了,备用的戴尔形同虚设,程沐非经常用,成了他的专用。
      程沐非打开了那台戴尔电脑,登陆邮箱接收文件,然后专注地看了起来,季殊凡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发觉。

      程沐非直起腰视线离开电脑时,才发现天黑了,屋里暗沉沉只有电脑屏幕照射出来的亮光,往显示屏右下角一看,居然已经十点了。

      季殊凡不在。
      不知是不是上手术台了。
      平时他轮休时都电话喊他过来跟着上台观摩,这会儿就在医院里,为什么不让自己上台?
      办公室这个点关门了,程沐非晃到夜值班室去。
      夜班医生两人,另一个可能是巡病房去了,只有孙勇在。
      程沐非不大想问他,笑着打了个招呼正想离开,孙勇笑问道:“找季主任?晚上田院长有饭局,拉他一起去了。”

      季殊凡对饭局深恶痛绝,什么饭局能把他拉去呢?
      人在江湖,很多事身不由已吧,程沐非没有很在意,闲话了两句就走了。

      远远看到医院大门右侧拉风的迈巴赫,以及高大壮硕的身影时,程沐非很想爆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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