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许愿，美甲店》扬琴

10、第一位客人

　　第十章
　　蚂蚁咬噬般的刺痛开始在我的四肢百骸出现，昏暗的视线当中深红的血沫子飘荡在滚滚浓雾之中，我勉强睁了睁咸湿的眼睫，皓白的手腕上落了一道口子，从南到北笔直一条，像极了红线。红线中不间断冒着血珠子，个个如珠玉串联般形成了一条天然的道路，道路向着各处发散却也连接着烟雾与我的手臂。

　　霎时之间，一个由数条红线禁锢的牢笼成了我周遭的一切，鲜红的红线与漆黑的浓雾相互纠缠，如同月老手中散往众生诸界的条条红丝带着无尽的力量压制着所有想要跳跃的灵魂，我平躺在那里，任由身体上方的鲜红与墨黑如缩影般尽数倒影在我的眼瞳里。

　　我不能说话，也无法动弹。

　　突然，屏障般的雾面被人从两面扒开，一道白光从中间那道口子里刺了进来，接着是一道颀长的影子碰然而入，在地面上砸出一道响亮的声响，响声结束的刹那，我看见他身后的那道白色的口子如水般自行流动起来，最后归于浓雾再次闭合。

　　他浑身都是血，军刀柄上灰色的布带氤氲着他虎口的血痕，他就这么风驰电掣地跑到我的面前，坚毅的面庞上不见半分畏惧之色，二话不说地挑起白刃砍向由我鲜血铸就的牢笼，这一幕似曾相识，可我却记不得这种相识的感觉出自何处。

　　凡人肉体凡胎，我大概猜出方煜臣的进入大抵也只是‘迷雾’使出的手段，为的就是让我们两个人在这个无法出去的领域中望见彼此逐渐消亡。果然不出我所料，进入迷雾内部的方煜臣身上的衣料开始自燃，无数道鲜活的口子在他的身上出现，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我的鼻尖。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一个人？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我执迷不悟成这个样子。

　　“方煜臣，你还真是致力于砸我老板娘的招牌！这要被认识我的那些人看见了，我这张老脸要往哪里放？”我护住自己的心脉，开始用意念去搜寻脑海中的那些记忆碎片，一时之间，数百年源远流长的时间之河中，由我经历或见证的碎片如布料一般片片聚拢，汇聚成一个发亮的拳头大小的东西。

　　好吧，方煜臣，老娘大概真的是上辈子欠你的。你可要记着，我这人最珍惜的就是那些记忆呢。

　　那些我宁愿死去也不愿丧失的记忆，那么这一回，就先跟你们说再见了。我五指间的蔻丹顿时如灰败的墙壁，在丧失所有的光泽之前发出了数百年来难得的最璀璨的光芒。先前那枚拳头大小的光亮拳体如气球般膨胀开去扩散在迷雾之中，将所有的灰暗照的光彩夺目。

　　在强大的力量之下，我挣脱了牢笼，眉宇间又回复了回光返照的艳丽神采，搞笑，输人不输阵，反正记忆丧失之前我肯定要把这个迷雾什么的吊打一顿。我拍了拍手掌站起来，挥手给方煜臣一层防御罩，拎着他往外一闪，再次出现在了秋水源的对面。

　　“我说你——”强弩之末的我带着人生中最大的那股力量嚣张的冲着秋水源挑挑眉，“敢动我的人，就是皮痒。”言语之间，手腕间的手链响动，一阵狂风冲着秋水源袭击而去。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强风席卷而去的那一刹那秋水源的面色里倏然闪现了一刻的惨白。【迷雾】明明力量远远在我之上，作为对方的宿主，他怎么会有退却之意？但百思不得其解是一回事，我老板娘最后的威风还是要耍一耍的。

　　“给我一把长鞭。”一旁的方煜臣忽然这时对我说。我随手变了一条给他，忽的发现他这位将军耍起鞭子来也是很有一套。

　　加长的牛皮鞭子在空中一跃而起，如巧蛇一般于空中盘桓流动然后再如同天上的星子一般哗地一下抽向秋水源反击过来的一层迷雾，聚拢的雾气被长鞭打得往外扩散震颤了一番，出现一个漩涡般的口子，我见机抬手咬破自己的食指，以新鲜血珠为祭发出最为嗜血的攻击。

　　秋水源步步后退，纤长的身躯几乎贴上后背的墙壁，一阵响天彻底般的轰隆巨响，【迷雾】像一个内部受了庞然力量的涡流，瞬间从中间炸裂开去，然后所有的漆黑顿时烟消云散。突如其来的一切让我这个攻击方震颤不已，我垂下灵光闪烁的手指，纤长的睫毛震颤不已。

　　日光从浓云中破天而出，照落在我的身上，大战过后的地面仍旧热风滚动，我穿着一身寇丹红的旗袍，身材窈窕，旗袍的尾脚在方才的牢笼中早已被烧了一瞬，此时留有的是烧过衣料的痕迹，破洞以及层次不齐。

　　风吹扬起我乌黑的头发，颓败的秋水源在我面前试图从墙壁上站起来，却又跌坐了下去。方煜臣迅捷往秋水源那儿跑去，将一把冰冷的军刀贴着对方的脖颈。秋水源看着我们，忽然哈哈地大笑了。

　　那笑容里显着一种胜利的火焰，让我没来由的心里一紧。“你笑什么？”我踱步上前，问他。

　　他执拗地仰着脖颈看着我们，恶狠狠地笑，“就算你们抓到了我又怎么样？一个月后的一切都不会改变。”我闻言缓缓蹲下身子打量他，须臾，牵动起嘴角也笑了，“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迷雾】的法力消失，变成白墙的秋府大门在日光中渐渐展现出它的轮廓来，我听闻到街面上吵嚷的声音，以及门廊附近警察敲门的声响。我确信方煜臣之前安排的警察已经到了门口，我的任务也已经结束了。

　　秋水源仍旧笑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那副仍旧觉得自己是获胜方的姿态让我心悸不已，我不知道【迷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此刻哪怕我真的想再管，也是回天乏术。身体里的血脉渐渐发冷，原本清醒的脑子里开始一点点清空。

　　还是有些心疼啊——因为那些记忆毕竟是我孤独存活数百年来唯一的宝贝。方煜臣似乎很是着急，用一种极快的速度将秋水源绑好以后，便小跑到了我的身边，我望着他的那张脸，脑海中的记忆沉沉浮浮。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撅起了唇瓣，唔——如果他就是我一直找的那个人，我们的从前是什么样的呢？

　　脚下忽然猛地一软，紧接着是他有力的背膀，我顺势倒了下去，沉沉闭上了眼睛。好累啊，老板娘要休息一会儿。
　　——
　　“你和她，还是会像那个时候一样的。”我昏沉过去后的那一瞬间，一股黑烟从秋水源的身体里窜了出来，在方煜臣的眼皮子底下飘往了天际，那时，我并不知道，方煜臣猛然加重了抱紧我的力度是因为这句话，我更不知道，带我离开秋府的时候，方煜臣喂了我一枚青色的药丸。

　　我知道的是，等我清醒，那些用以发动阵法的记忆并未消失，它们只是枯萎成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能量块匍匐在我的脑海深处，只要我用力去提取，一样能提取到。

　　——
　　一天以后，俱乐部房间内。

　　奇迹般快速恢复体力的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抓住坐在我面前正拿着毛巾的方煜臣，“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目不转睛看着他的脸。方煜臣放下毛巾，对我说了个时间。

　　“走走走，赶紧起来。”我鲤鱼打挺般地下床翻找鞋子，方煜臣按住我的手将鞋子妥帖替我扒拉上，“我知道，今天是南嘉被定罪的日子。”是的，没错，因为不论原因为何，历史总是不会变的，一个月后的南城，被指认为凶手的人是南嘉，并不是秋水源，而我与方煜臣昨天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只是为警方多查出一个嫌疑人而已。

　　以前我并不是十分清楚南嘉成为替代凶手的原因，但经过昨天，我想，一切都十分清楚了——【迷雾】“功不可没”。

　　前往南嘉家的路上，我和方煜臣照例分析一切的前因后果。清晨的小路上，我一边吃着烧饼一边含糊不清，“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力量，我们暂且叫它【迷雾】吧，经过昨天的一些事，我对迷雾有了一些看法，首先，它的力量在我之上。”

　　“其次，它挑选宿主是有时间限制的。”方煜臣也咬掉自己手里的一块烧饼，补充道：“秋水源向你发动攻击后，有一股黑烟从他的身上消退，然后一切才完完全全恢复正常。而恢复正常后的秋水源，回忆起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的时候，自己都不可置信。”

　　“自己都不可置信？”

　　“嗯。”方煜臣顿了顿，整理了一番措辞然后才缓缓道：“我觉得，这个【迷雾】是通过人心里的欲望选择宿主，或许，还会扩大宿主心里的恶。”
　　“怎么说？”
　　“我警方的朋友告诉我，秋水源的家人都没事，只是被关在地窖当中，里面的所有人都没受伤唯有其父被独自关在了最阴森的暗室里受到了最大的心理煎熬，据他说，他一直恨自己的父亲，但从来不敢表述。”

　　我吃掉手里的最后一口烧饼，用素白的手背擦了擦嘴巴，就方煜臣刚才的一番说辞点了点头。“那么，现在看来，如果能让南嘉拒绝【迷雾】选择她为宿主，那么一切的结局就可以有所不同了吧。”毕竟一个月以后的南嘉也只是入狱，最终的审判和刑罚并未到来，完全有翻身的机会。

　　“嗯。”让真凶伏法，让无罪者释放，这也是方煜臣的想法。

　　可等我们到了南嘉家后，却得知南嘉一早就去了俱乐部。

　　她不是读书会的正式成员，她去俱乐部做什么？那里现在风声鹤唳，有她的容身之处吗？不对！是有的。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

　　碰得一声，我和方煜臣打开了宋渝的房间，窗棱里的白光落在短发女孩的乌黑头发上，南嘉的星眸微微睁大，像是很不明白南城两位有名的侦探怎么会用这副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我却不想再耽搁时间，我的目光淡淡落到木质桌上的那个黑色匣子，“南嘉，你是不是答应了什么人，那个人说会为你偷天换日让宋渝出狱，让你成为他的替罪羔羊。”

　　震惊的神色出现在那张小小的脸颊上，她下意识一把将桌上的黑色匣子攥到手里背到身后，“没有。”她低着头，声音软糯极了。

　　哎——我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南嘉，你听我说，我和我丈夫之前见过了宋渝，也知道他是无辜的了。而且昨天我和我丈夫找到了假死的秋水源，我相信很快，宋渝就可以出狱，你也可以不用入狱。”

　　南嘉却只是摇头，她瘦弱的身体惊恐地往后退，膝盖后部砰地一声撞到了椅子，“不！”她仰面看着我跟方煜臣，“秋水源是警署厅长妹妹和秋家老爷的私生子！他们不会揪住秋水源不放的！”所以她才会这样害怕，所以她才会去求助美甲店的老板娘，所以她才会在求助不成时相信那个穿着黑色外套连脸都看不清的男人的话的。

　　因为——她无意间亲耳听见秋水源和秋家老爷电话里说的话了。

　　原来一切是这样，难怪秋水源晓得吃最美味的食物，难怪胖胖警长会因为插手这件事被停职，难怪秋水源根本不会害怕。听了南嘉的话，我终于将这一切都弄明白了。“可是南嘉。”我闪烁起指间的蔻丹，变回了自己的模样。

　　“老板娘……”她的眸眼变得更为惊诧。我冲着她点了点头，缓缓上前一步，“是，我就是那个老板娘。”
　　“南嘉——你听我说，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因为人的力量而毁灭的东西，就是真理。高官贵胄如果犯案一样会有遭难的一天，因为他们改变不了人心。就像你，就算替代宋渝，也改变不了真相，反过来，你所做的还会帮助你所痛恨的那个人逍遥法外。你确定你要这样做吗？”

　　南嘉轻轻抿住了自己的嘴唇，她眼里的水光晃荡了一下，像是有些松动，可仍旧戒备地看着我。“老板娘，不会的，只要我吃下这个东西我就可以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秋水源假死就是一个好的证明！”

　　“南嘉！你清醒一点！那个给你这个东西的人是在骗你！难道你听说了秋水源被警察带走的事情你还不明白么？你吃了这个东西，只会有一阵子的效果，等它在你的身上寄宿够了时间，一切又将恢复原样。”

　　“恢复……原样？”
　　“对！恢复原样！”我猛地上前抓住她的肩膀，笔直的目光诚恳地落入她的眼里，“而且，南嘉，等这个东西在你身上得到了力量，它会为祸人间，也会伤害你喜欢的宋渝。”

　　似乎是听到了她最在乎的一个名字，南嘉猛地抬起脸来望着我，漂亮的唇瓣微微掀动又轻咬了一下嘴唇，“是真的吗？”小姑娘眨巴着眼睛轻声询问。

　　方煜臣也恢复了原样走到南嘉的附近，他用着方曼韵哥哥的身份抬起自己受伤的胳膊，将昨日的累累伤痕展现在南嘉的面前，他告诉她，“你应该不会想，有一天你喜欢的宋渝会因为你的一个错误决定而变成我这副样子。”

　　“我这些——”他的目光落往南嘉的身后，声线笃定沉沉，“就是它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