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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018章 ...

  •   天气已经转暖了,只是这山间的风还是硬的。打在脸上,刮得人生疼。天已经黑了,我没拿灯笼,心里沉闷垂着头一路往回走。一进院子猛然看到门口一个黑影,吓了一跳,高声问道:“谁在那?”

      “是我。”空持大师的声音。

      我走近些,见他拄着拐杖,有些吃力的立在门口等我。我忙将人扶进屋内,掌灯倒茶,恭谨的站到一旁。

      “你受伤了吗?”他忽问。

      我暗暗蹭了蹭发痒的手指,迟疑道:“不曾受伤。”

      空持大师叹了口气,“那我便放心了,我这腿上被岭南的恶人所伤,一日胜过一日的麻痒,我狠心将那处肉生剜了去,才解了那麻痒之痛。”

      “什么?那……那无药可医吗?”我心里有些慌。

      空持大师道:“若是有药可医,我怎会说他的武功是邪功?你这孩子命很好,没被他伤到,真是万分有幸。”

      我心下凉了几分,只道:“侥幸而已。”

      我俩相对沉默了一会,空持大师起身要走。我扶他起身,他看了看我的脸,忽然问道:“我看你今日使得一些武功不像你那两位师父的招数,云州有个冷剑山庄,你听过没有?”

      我动了动唇,把心一横,坦言道:“冷剑山庄庄主冷易寒,正是家父。大师,您……跟家父认识吗?”

      空持大师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老来多健忘,许多事都不记得了。便是认识,多年不见,早就忘了。我回去了,你今日辛苦,早些休息。”

      “多谢大师。”谢你抛却陈年旧事,谢你不记过往恩仇。行了,我在这少林寺也算是圆满了,没留什么憾事,只是……妙正师兄待我那样好,不能告知他实情,实在有些残忍。

      “唉。”我躺在床上长吁短叹,胡思乱想了两个时辰,起身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像当年我上时那样,轻装简从,悄悄上路了。行到山脚,东方已渐白,再回看巍峨的少室山,少林寺隐在云雾之中,只依稀看得见一处屋檐。

      天下武学出少林,这一方土地多少人神往。若我当年没上少林,随便投了别的门派,或者早早的回家,那或许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冷暖知了。胸中一时感慨,怔怔然流下两行热泪来。

      晨钟响起,师兄们要上早课了吧?我转过头,山路崎岖看不到尽头,我要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行到晌午,已到了市集,一路东瞧西看脚下不停,身上已有了些许薄汗。平原地区,视野开阔,胸中倒是少了几分沉闷,豁然开朗。

      我还穿着少林的僧服,当初带上山的衣服都小了,没办法穿。先到铺子里买了两套姑娘家的衣衫,寻思了一下又要了几套男人的衣衫。找了个僻静处,先换了男装。毕竟行走江湖,还是公子的身份少些麻烦。

      寻了处酒楼往雅间一坐,丢下一锭银子,等着好茶好菜。怀里的银票压箱底这些年,出了少林总算有了用处。只是食指比昨日更痒一些,让我烦恼。总不能就这么着把自己手指削了吧?

      我从桌上取了一只空碗,用匕首轻轻在指尖划开一道伤口,血色鲜亮,不像有异。我又将灵蛇放出来,把血碗放到它们面前,两蛇嗅了嗅,头一扭,不感兴趣。

      赤练灵蛇无毒不欢,我是饲主,它们无缘无故不喝我无毒的血。好吧,我心道:“看来只有指望爹爹能破解这个麻痒症,不然的话,只能找到寿大有逼他交出解药了。不过这人心机极深,就算给药恐怕也不可靠。最好偷偷拿来,找爹爹一验便知。”

      我主意已定,不再发愁。许是这几年混迹在男人堆里,少了许多纤细的心思,言行举止越发像个少年。

      “我说小二,”我招手叫他过来,“你知不知道去云州城的路怎么走?”

      小二哥机灵着呢,摇头晃脑的想了想:“这个小的真不知道。”

      我摸出十两银子放在手里,再看他。

      小二哥挠着头嘿嘿一笑,“其实小的真不知道,但是镇西边有个可大的车行,您到那一问准知道。”

      “行。”我把银子给他,不算这钱白花。

      小二哥有些不好意思,“爷再问我点别的,肯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我想了想,没抱什么期待随口问道:“那你这几天看没看到一群扛着大旗的江湖人士?有个穿黑衣戴面纱还受了伤的怪人,还有一些穿着打扮不像中原人。”

      “小的见过!”小二哥爽快道:“昨儿还在这吃饭来着。”

      我一惊,喜道:“那他们往哪边走了?”

      “这个嘛……”他好好想了想,“他们离开的时候我特意瞅了一眼,分成四五拨,东西南北都有。”

      我忙问:“那黑衣怪人那一拨往哪去了?”

      “他们哪都没去,进了旁边的洪福客栈了。后来走没走……小的就不知道了。”

      “多谢!”我心里燃起一丝希望,飞快的扒了几碗饭,住到洪福客栈对面的鸿途客栈,睡到月上中天,找了块黑纱蒙了面,准备夜探鸿福客栈。

      战乱刚息,世道还不太平。一到入夜,街上没什么人,静谧非常。我翻到柜台里面,查了查登记册,天字号三间房都是秦度风的名字,定然有一间是寿大有住的。

      里面的人都睡了,漆黑一片,从外面看无从分辨。我咬咬牙,干脆一间一间查看,第一间翻窗进去,走到床前借着月光仔细一瞧是那聒噪的小童,此时睡得正酣,毫无防备。他若是醒着,我非揍他两巴掌,此刻既然睡了,算他命好。

      第二间刚翻进去,脚还没落地便心道不好,屋内的人没点灯,手里把玩着一个反光的物件,正在桌前出神。他无需打过我,需要高喊一声,想要盗药是不可能了。情急之下,不能细想,我飞扑过去暗施奇袭。

      那人似乎早有防备,侧身一躲,我指抓到他的肩膀。用力一拉,一起滚落到地上。

      “别出声!”他捂住了我的嘴,低语了一声。

      我一愣,大哥这是说错台词还是怎地?我借着月光一看,那人是秦度风,那我就不意外了。

      我拉下面纱,低声问道:“你认得我了?”

      他把刚才把玩之物举到我眼前,“除了你,还能有谁用梅花五叶镖?快快收好,我趁着我师父昏迷时取出来的,他若知道你是冷暖知,非杀了你不可。”

      我握在手里,“那也得他有这个本事才行,再说当年是他对不起我,我不找他算账已经是看你面子了,他还想杀我?简直做梦!”

      “嘘!”他皱了皱眉,声音更低,“他若不是吃了你那梅花五叶镖水浸过的兔肉,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什么?”我大吃一惊,他面目全非是我们害得不成?当即心里发慌,“他知道是我们害得?”

      秦度风摇摇头,“他以为是你爹救走了你,给他下了奇毒。”

      我道:“这下好了,不管有心无心,一报还一报,我现在中了你师父的麻痒毒,断指赔他好了。”

      他急了,“谁要你断指?我那天问你受没受伤你不答我,我便留在这听山上的消息,我这里有解药,”他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放到我手里,“你化水服了,十日不吃荤腥就好。我师父就在隔壁,你快走!”

      他快步推我到窗边劝我快走,我道:“他早晚都会知道真相,你留在他身边太危险,跟我一起走吧?”

      秦度风看着我,眼里似有波澜。好像有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说巧不巧,此时正赶上那小童爬起来撒尿,听到这边动静,敲门道:“师哥,谁在你房里?”

      秦度风眼色一眼,用力握了握我的手,做了口型:“保重。”

      他快步推到窗边,佯装刚刚醒来,高声道:“哪里来的毛贼?”

      我踢翻床前陈设,翻身到二楼。耳边还能听到隔壁的寿大有咳嗽着咕噜噜的沙哑着嗓子大骂:“毛贼无耻,我去擒来!”

      秦度风高声应道:“尊使不必生气,没丢东西,被师弟吓跑了。”

      我嘿嘿一笑,沿着高墙飞奔。只听有个人开窗,怕是寿大有看出我的身手,连忙蹲下身寻个隐秘处。正巧不知是哪个富贵人家有急事,这么晚了驾着一辆四驾马车驶了过来。我纵身而下,一拨帘子钻了进去。

      车夫毫无知觉,仍旧挥鞭驱车。车内无光不知底细,我还是进来的姿势半跪在那儿,不敢动弹。

      “是谁?”这个声音既无惊慌也非无措,既没大喊大叫,也没有被入侵的敌意或是恐惧。这一声问让我一惊,随即心口砰砰直跳,好像瞬间没了呼吸。

      那人点着了灯,宽敞的马车立刻被照得明朗。

      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眉目间淡定从容,活脱脱的一个富贵公子的模样。那张脸不似平常人那样,是随便长的。他的脸看起来那么容易让人出神,我从前便说他是谨慎思量过才长成这般模样。

      他还像从前那样头上戴着一根玉簪,身上穿着雪缎,衣结随意一系,什么时候都是淡定悠然。

      八年不见,我的小洛叔叔果真是一点都没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0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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