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训：每个人都有很多秘密 ...
-
“七绘，人就像这铁一样，”连日浸在冶炼炉前，父亲的声音低哑得有些刺耳，他高高地举起了铁锤，重重地落下，被烧得火红融化的铁块在父亲的手下渐渐成形，他的神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晦涩不明，连声音也是黯哑的，“唯有千锤百炼，才能成为一把好刀，在被锻造的途中，虽然也会有痛苦难过的事，有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但只要咬咬牙，熬过去了，就能成为一个崭新的自己。”
“所以说，”那时尚且年幼的相叶七绘并不能理解父亲的这番话语，她轻轻地眨了眨眼，一脸的好奇，“这就是爸爸你和妈妈对着干，离家出走的原因？”
“……”
“相叶……相叶！”某个熟悉的声音骤然穿透了梦境，将她从回忆中拽醒，倚靠着木匣子的少女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眸中是还未褪去的茫然，七绘迷惘地看着被绳索捆着倒在地上的黑马尾少年，半晌才回过神来，“唔，我好像睡着了……”
桂小太郎松了口气，手被绳子反绑到了身后，双脚也被牢牢地捆住，只能费劲地挪动到了七绘的面前，努力了一下没能坐起身来，气喘吁吁地问着七绘：“你的手还能动吗？”
“不行，”七绘试了试，手腕被勒得生疼，摇了摇头说，“被捆得很紧。”
桂小太郎顿时心灰意冷地趴在了地上，七绘环顾四周，估计着外面的时间，灰心地小声呢喃：“差不多是晚上了吧？松阳老师应该发现我们不见了……”
“不知道那些天人打算干什么，”桂小太郎皱了皱眉，在地上艰难地转了个身，仰面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并说道，“如果是打算将我们作为人质，现在松阳老师应该得知我们被抓走的消息了，而且我们去清浦那里的事，松阳老师也知道。”
“说起来，”略微一顿，黑发少年侧眸看向了她，露出了迟疑困惑的神色，“那个天人……好像知道你……”
“大概吧，”七绘点了点头，“我也不清楚，那件事应该和天人没关系才对。”
“那件事？”桂小太郎思考了一会儿才问，“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感觉对我们待会儿的逃脱计划可能会有影响。”
桂小太郎说这话时其实还有些犹豫，担心是独属于少女的某个重要秘密，只是如果天人将七绘当做重要人物，对于他们待会儿的逃吧可能会不利。
但少女的态度却是意外的坦诚。
七绘毫不避讳地就将事情告诉了桂小太郎：“嘛，也不是什么大事啦，我的父亲相叶彻生是一名刀匠，算是小有名气。某一天幕府将一份图纸交给了父亲，上面记载的是传说中的刀匠四季崎记纪所打造的十二把变体刀的设计图。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曾有一个非常出名的传闻——得四季崎记纪的刀者得天下，而四季崎记纪的十二把变体刀更是他的得意作，原作在尾张幕府事情就被毁掉了，于是幕府希望父亲能打造出和十二把变体刀一模一样的仿冒品。”
“然后令尊就遵照幕府的旨意打造出了十二把刀，被各方争夺？”桂小太郎猜测。
“不，”七绘摇了摇头，“他没打造出来，把我托付到朋友家里后就跑路了，也不知道跑掉没有……”
眸光微暗，她忍不住苦笑：“不过没人信呢，无论是幕府还是其他觊觎变体刀的武士都坚信父亲打造出了传闻中的那十二把刀，到处追杀父亲，父亲行踪不明后，就来找我，说是我一定知道那十二把刀的下落。”
“如果真是得了就能得天下的刀，”七绘稍稍歪了头，语气是很少在她身上表现出来的冷淡漠然，“父亲也不至于跑路了。”
“不说这个啦，”少女弯了弯唇，忽然说，“我想到逃跑的方法了。”
在七绘小声地将她的决定告诉桂小太郎不久后，随着输入密码时的电子音在门外落下，金属的大门霍然打开，一个绿皮肤的天人走了进来，七绘觉得这些长相奇怪的天人的五官其实没有什么辨识度，至少在她眼里现在这个天人和抓他们来的那个天人长得差不多，区别只在于抓住他们的那个天人看起来要魁梧得多，大概是吃得更好？
“跟我来，地球人。”那个人瞥了被关押在仓库里的两人一眼，从怀里拿出了一块黑布，将七绘拽了起来，给她蒙上了眼睛，又用刀挑断了她脚踝上的绳子，就推着她往前走去。
“等、等，你们要带相叶……啊不，是栗饭原到哪里去？”桂小太郎大声喊道，只是他的质问很理所当然地被天人无视掉了，他将七绘带出仓库后，仓库的大门再次自动合上。
七绘乖巧地跟随着天人的指引在天人的地盘上走动，并不动声色地记下了路，她想的办法并不复杂，他们是作为人质被扣押下来的，那个像是头领的天人也没有折磨人的兴趣，所以他们暂时不会有事，而七绘区别于桂小太郎的一点，就是她是相叶彻生的女儿，而相叶彻生是被誉为最可能复刻十二把变体刀的男人。
是以她还有其他的利用价值。
以“变体刀的下落”为诱饵，她应该能争取出一些空隙脱身，到时候再用其他的办法救出桂小太郎。
相叶七绘这么笃定着，直到她被推入了一个房间，并取下了眼睛上的黑布后，她发现她刚才勾画出的几条逃跑路线都白想了。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人，很不巧，七绘还特别熟悉这个人——将军家直辖预奉所军所军师八木修，同时也是当初将十二把变体刀的设计图交给父亲的人。
将军家直辖预奉所军所是直接隶属于将军的，将军师集聚在一起的秘密机构，军所里的军师大多单独行动，没有可以表明身份的证物，但实际上在幕府里却拥有着相当大的一部分特权，并在攘夷战争中扮演着一个特殊的角色。
“又见面了，”八木修淡淡一笑，指了指他面前的榻榻米，“小七绘，请坐。”
七绘安静地坐了下来，领她来的天人将她带到后就出门了，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她逃跑一样。
军所顾名思义，里面的都是军师，军师能运筹帷幄，谋划千里，但不代表他们能打，甚至大多一击就倒，是军队的重点保护对象。
面前这人尤其如此，八木修身为一个军师，把军师给人的刻板印象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过他不是一击就倒，而是风吹就到，不时就握拳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声嘶力竭。
所以七绘虽然没有真的跟他动过手，不过七绘觉得，就算是她也能轻而易举地撂倒这个人。
而且她进来后，在八木修的吩咐下，那个天人不但将她眼睛上的黑布扯下，还给她解开了手上绳索的束缚，面前这场景，就像是将一只羊放在了虎视眈眈的狼面前一样，当然，弱不禁风的八木修才是羊。
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掩唇咳嗽的八木修垂下了手，淡淡一笑：“别白费劲了，小七绘，你看见了这个房间，还猜不出这是哪里吗？”
这是一间和风味道十足的屋子，脚下是拼接而成的榻榻米，面前是原木色的梨花木案几，墙壁上还挂着瑰丽绚烂的四季风景图。
只是墙壁却不是和室惯有的木质结构或者石砖白灰，而是泛着冷光的金属，与这里格格不入。
“这里不会是……”七绘的心情陡然一沉，心中不妙的猜测加剧。
“是天人的飞船，”八木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里是天上，你就算从这里逃出去，将你的同伴从仓库里放了出来，又该怎样离开这里呢？想要开动救生舱可没那么容易，小七绘。”
七绘沉默着没说话，和这个人说话多说多错，还很容易被抓住把柄，吃了不少亏后，七绘唯一学会的一件事就是在八木修的面前绝对要少说话。
不过七绘不说，不代表八木修也会保持沉默，否则他就不会喊人将七绘带到这里来了，丝毫不介意七绘不配合的态度，他抬起手捋住袖子，将七绘面前的茶杯注入茶水，平和的态度就像面前坐的不是他追查依旧的目标，而是一个还不懂事的晚辈，语气平静：“鑢九真呢？你将她摆脱掉了么？”
少女默不作声，他却并不需要七绘的回答，而是用着极其平缓的口吻淡淡地指出：“这就是小七绘你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如果是鑢九真在你的身边，你也就不用被人捉住了，你的‘见稽古’，配合着鑢九真的‘虚刀流’，那才是你们一次次摆脱追兵，保护好变体刀的制胜法宝不是吗？而你现在却擅自将她给扔下了，把自己置于危险中，小七绘，那件事后你不但没有成长起来，反而变弱了。”
眼前再一次浮现了那时的惨状，和血泊中她染血的手臂，七绘眼眶一红，默默地攒紧了拳，赶紧低下头掩饰着自己微红的眼睛，微微张口，只哑着嗓子说出了一句：“爸爸没能打造出变体刀，就算是打造出了，也不在我手里。”
这是她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了的话语，也早就不指望其他人会相信了。
“的确，令尊送走小七绘你的时候，你才八岁，而那十二把刀完全成型，是在令尊逃亡途中发生的事，”八木修笑了笑，话锋一转，紧接着说，“不过，在小七绘你被送走之前，已经见过十二把刀中的前三把了吧？绝刀·铇，斩刀·钝还有……千刀·铩，其他的我不敢保证，但是铩一定在你的手里。”
七绘发现自己有必要纠正她刚才的一个想法。
她才不是狼，狼啊……由始至终，都是面前这个人才对。
真正可怕的，不是刀刀见血，而是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
“我不知道。”她机械地否认着，打算无论八木修再说什么，都用同样的方法来应付了。
爆炸声却骤然传来，震动得整个船舱都晃动了起来，案几上的茶具茶水倾洒了一地，墙上的四季图也剧烈地晃荡着，就快要掉下来了一样。
“看来吉田松阳来救你了，”八木修站起身来，在七绘警惕的目光里，往墙上的那四幅画走去，将画一一挂稳，语气平淡，“墙角有刀，拿上防身，仓库的密码是4132，快些去吧。”
七绘微愣，虽然不明白八木修又想干什么，但还是按照他的吩咐拿起了被搁置在墙角刀架上的武士|刀，打开金属门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训：每个人都有很多秘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