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理由》墨家小二

2、第一章

　　裴婧动用了一点关系找到了刘莉的住处，她知道刘莉今天会被带去警局，一清早就带着摄像师开车来了这座小镇。她又拖了关系让自己能进警局采访刘莉。
　　原本唐远杰不愿让刘莉被过多打扰，但上头有指示，他只好同意裴婧进询问室采访。

　　“你和被害人谷悠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刘莉轻笑一声，看向坐在她对面的裴婧，“可以这么说。”
　　“你为什么要杀害她？”
　　“这位记者，警|察四年前都没有证据证明我杀了悠悠，你以为你来采访我就能找到证据了吗？”刘莉又是一阵笑。没有人相信她的话，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
　　“所以你承认你有杀害谷悠悠，那你为什么要杀害她？”
　　“这位记者，你大学四年的新闻是白学的吗？”
　　裴婧更正刘莉，“抱歉，我大学学的是金融学。”
　　“原来如此，怪不得。”刘莉轻笑一声，“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们都没多少时间。”

　　“我看了你昨天的演讲，你的家庭很贫苦，家里有一个智力低下的哥哥，母亲在商场打工，爷爷奶奶也是种田为生，父亲几年前瘫痪昏迷在床，家里有巨额医疗费需要负担……”
　　刘莉很爽快地承认，“对。”

　　*
　　2008年7月23日
　　刘家爷爷刘基和刘家奶奶韩玉麦一清早就开始把昨天装箱好的桃子一一搬到自己门前的水泥地上，等待农村合作社的老板来收桃。
　　韩玉麦停下手里的活，回头看了一眼孙子刘茂，见他一个人在旁边玩木马玩得正欢，心里稍微安心了点，但又想起之前刘茂跑出去半天寻不回来人，又嘱咐了他一句，“小茂啊，你就在一边玩别走开，奶奶先把这几箱桃子清点完再和你玩。”韩玉麦见刘茂点了点头，当他是听进去了又回去继续搬桃子。

　　昨天半夜村里水蜜桃合作社的老板打来电话，要刘家再装二十箱桃子，下午就有人来拿需要快点装完货。因为父亲刘飞杰和母亲唐明欣都要上班没时间，刘莉不忍心爷爷奶奶那么辛苦，五点的时候也爬起来跟着爷爷奶奶干活。
　　屋里天花板上的吊扇咯吱作响，地上的蚊香已烧掉了三圈。刘莉穿着长袖棉衬衫和长麻裤坐在小板凳上，她正低头仔细检查采回来的桃子，时不时挠挠腿上被咬的蚊子包。
　　刚采回来的桃子外面包了一层旧报纸，这一层报纸主要是防止桃子被虫咬。光看外面的那层报纸根本看不出名堂来，刘莉需要把那层报纸拆掉才能确定虫子有没有从报纸的缝里钻进去。
　　太熟的桃子放进箱子里很快就会烂掉，不能要；太大的桃子放不进箱子里，也不能要；桃子上有印痕、一半熟了一半青的影响美观也不能要……
　　很快刘莉就将桃子分了很多堆，一堆是拿给合作社的，一堆是等爷爷拿去菜市场卖，还有一堆是肯定卖不出去只能留下给自己的吃的。

　　整理完桃子后，刘莉看了一眼墙上挂钟的指针，已经七点十分。刘莉按前几天的情况估算着她爸爸已经在下班在回来的路上，她想着就进了灶间去烧早饭。

　　她的父亲在镀金厂工作了十几年，前年刚刚做到了小头头的位置，因为做了小领导不用再像前几年那么拼命加班三班倒的干活。不过工厂老板最近接了几单生意，厂子里人手很紧，但客户要求交货的截止日期又很近，刘飞杰作为小头头当然要保证质和量，鼓励大家一起加班加点，因此这几天都很忙，又回到了以前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日子。
　　刘莉想到这里又拿了一个锅子准备烧白煮蛋。父亲那么累营养也要跟上去否则很容易生病。

　　一刻钟后，刘莉将烧好的早饭盛起来放在桌上，她准备让爷爷奶奶先吃早饭，而自己等父亲回来后再吃饭。

　　刘莉装到第三箱桃子时，她听见刘茂在外面哇哇大叫，她没多想就放下手头的工作跑了出去。
　　她这个哥哥从一出生脑子就不好使，从小到大给家里添了不少麻烦。刘莉估计他昨天又是去哪家人家的地里拔了东西今天被人找上门来了。

　　刘莉刚走到外面就瞧见刘茂的白色背心上有一大块血迹，他的手上也染了血，神色还特别慌张。刘莉赶忙跑过去看哥哥身上到底怎么了。

　　在里屋吃早饭的韩玉麦听见孙子的声音急忙放下筷子跑出来，“到底怎么了？”等她瞧见孙子身上的血迹就发觉大事不妙，“你又出去惹事了？”嘴上虽说着教训的话但还是怕孙子受伤急忙去翻他的背心。

　　“阿爸……阿爸……”刘茂一边哭一边喊。
　　刘莉打了一个激灵，“是不是爸爸出什么事了？”
　　韩玉麦呵斥刘莉，“你个乌鸦嘴！怎么能这么说你爸！”

　　刘莉扯住刘茂的胳膊用力摇晃让他冷静下来，“是不是爸爸出什么事了？你快说话呀！”刘莉也跟着哭了出来，她心里有些不妙，前几天这个时间点她爸爸早就已经下班到家了，而今天连个声音都没有。

　　刘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刘茂跑到父亲车祸事发现场的。当她看见父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时她的腿开始发软。
　　周围已经开始慢慢聚满了人。
　　刘莉也不知道是村里哪位叔叔伯伯帮忙打得救护车电话，她只听到耳边有人在说，“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他们马上来了，你们不要急。”
　　旁边又有人在说：“等救护车来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这条路前面是断头桥，车子进来的本来就少，还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找到这里来，还是我们自己先送飞杰大哥去医院吧。”
　　“谁家有梯子？做个担架吧？”
　　“谁有唐明欣的电话？给她打个电话过去，让她快点回来。”

　　唐明欣是刘莉的母亲，在附近的一家服装厂上班，今天正好是早班，一清早就开着电瓶车出了门。

　　“我有我有，我马上打她电话。”一个中年妇女立刻拿出翻盖手机开始翻唐明欣的手机号码。
　　“我去把我的面包车开来，你们等着。”

　　刘莉抬头看向父亲，奶奶正跪在父亲身边疯狂地喊着他的名字，刘茂蹲在旁边哭个不停。
　　旁边有位中年妇女走过来将刘莉拉了起来。刘莉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是坐在了地上。刘莉等自己能站稳后跑到父亲身边，她伸手探了父亲的鼻息，确认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她泪流满面。
　　还好父亲还活着，活着就代表还有希望。

　　村里的两位中年男子将刘飞杰放到担架上后扛进了面包车里。
　　面包车是用来送装箱的桃子的，为了装货方便后头座位全部拆卸，正好有足够的空间放担架。大家看见刘莉还算清醒就让她上了面包车陪在刘飞杰身边。
　　韩玉麦见自己的儿子进了面包车也想跟着去医院，几位中年人劝她回家等着，她就拉着车门不放手，大家只好让老太太坐了副驾驶座。

　　刘莉坐在塑料小板凳上看着父亲，眼睛都不眨一下，昨天还好好的父亲现在不声不响躺在她面前没有任何意识，刘莉眼里的泪又开始流了下来，她急忙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根本就擦不完眼泪。
　　旁边的中年男子看见刘莉在哭，劝道：“马上就到医院了，别把事情想得太糟糕，医生一定会想办法让飞杰大哥醒过来的。”
　　看起来稍微年轻的男人则是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开面包车的中年男子突然咒骂了一句，“红灯！红灯！都吃了几个红灯了！”
　　青年男子催促，“没监控摄像头就超过去再说吧。”
　　开车的男人点点头，看了一眼十字路口没车了直接踩了油门冲了过去。现在人命要紧！

　　到了医院，开车的男子火急火燎地下了车冲进门诊部去叫医生，另外两个男人则把刘飞杰从车上抬下来。他们刚抬进门诊部门口，里面的护士知道有紧急病患已经推了病床冲了出来。

　　刘莉扶着浑身瘫软的韩玉麦到了手术室门口。
　　手术室门口没有座位，三位中年男子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心里却都焦急地等待医生的结果。

　　刘莉去找了一个塑料凳让奶奶坐着让身体好受些。
　　韩玉麦随后就靠着墙坐在凳子上看着手术室的门一边哭一边擦眼泪。

　　刘莉站在手术室门口静静地看着手术灯，她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父亲倒在血泊里的脸庞，不管怎么眨眼睛那张脸依然会反复出现。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说好会早点回家的父亲现在躺在了医院的手术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