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不知不觉

4、我来照顾你

　　祁奚躺在病床上，不知该哀叹自己晦气走走路也会被那个菜鸟撞倒还是庆幸捡回了一条命，当时身体碰到那辆车的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死定了。结果还好只是腿骨折，命还在。他又瞥了一眼站在病床边上满脸歉疚的肇事者——唐小姐。“真是太对不起了，我一时紧张……”听了快上千次了，害得祁奚想发火都不行，只好反过来安慰她：“下次注意点就行了，我还好。”
　　“祁奚！”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离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还好还好，我还以为……刚才打电话的人说得不清不楚，我……”“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一时语无伦次。”唐小姐又一个劲儿道歉。“姜离，麻烦你帮我去房里收拾点东西，还有跟学校请个假。”“没问题。”“祁先生，”祁奚怎么听怎么便扭，活了二十一年头一次被人叫先生。“你的家人不在这边，我替你请个看护，你看行吗？”“不用，祁奚，我来照顾你好了。”祁奚大吃一惊，“姜离，你怎么行？你还要上课呢，现在都快期末了，何况……”何况你会照顾人吗？后半句祁奚硬生生地截下来没说出口。但他很快发现姜离原来还真的挺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意见，最后祁奚只好无奈地答应了。
　　住院是很无聊乏味的，但祁奚也发现些颇为有趣的事情。首先，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有那么多人“关系”他，班主任和一两个任课老师居然跑来看他，害得他不知该如何应付。班里的同学也一群群地来过，他还从不知道自己的人缘由那么好。然后又是一些社团的人，跑来大吐苦水以证明他不在使他们的工作量增加了ｎ倍。祁奚心里暗自发笑，社团的事他向来都是混混的，哪里有做过什么，这帮人是同情他现在是伤残人士跑来给他一点安慰的吗？另外一点，就是姜离原来还真的蛮会照顾人的，好坏不说，至少是尽心尽力了。今天搬一堆吃的来，明天搬一堆书来，后天搬一堆ＣＤ，甚至还弄来了一块画板和他的全套工具，叫他闷了就画设计图。有一天早上跑来，得意地展示他试验了ｎ次之后的成果，一份煎吐司，一个煮鸡蛋，和一杯热牛奶。“你放心好了，我自己吃了觉得还可以才给你送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东西你也要试验那么多次。”祁奚稍稍打击了他一下，心里却多少有些感动。姜离看着他吃完，才匆匆赶着上课去了。平时一没课就往医院跑，有时候干脆连课都翘掉了。那位黄小姐也是隔三岔五地来一趟，祁奚看见她来就有些怕了，因为她每次都拎来一堆苹果。而姜离，根本就不擅长削苹果，却硬是要削给他，说坚决不让病人自己动手，但他的技术着实差劲，只好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缓慢行进，等他削完，苹果都长出一圈黄黄的来了，他又三下两下把外表削去一层，一个苹果经过他的手就只剩下一半了。祁奚哭笑不得地接过苹果时叹了一口气，看姜离削苹果也真是够累的，让人恨不得把刀夺过来自己动手。于是他干脆直接跟唐小姐说他不爱吃苹果爱吃香蕉，下次唐小姐拎着一大袋香蕉进来时他真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临近考试，祁奚向同学借了笔记由姜离带过来，姜离交给他时却是他自己的笔记。“我帮你抄好了，有些我看不太懂旁边都注了，你看看。”祁奚翻开笔记，果然，而且姜离的字原来写得很漂亮，整整齐齐，很舒爽。“你花了不少时间吧，这么多，我自己就可以的，本来就要闷死了。”“小事，你还是多睡睡觉好了。”祁奚无语。姜离这阵子表现得太过善良了，医生、护士、同房的病人没一个不夸赞他的，祁奚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了。他从来都不喜欢麻烦别人，因而也不习惯于说“谢谢”，然而姜离，祁奚有种负债的感觉。
　　两个礼拜后祁奚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还一瘸一拐，完全复原还要一阵子。一天下午，姜离搀扶着他到花园里走了走，两人坐在长椅上，姜离四肢展开，倒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姜离，最近很少去教堂了吧？”“嗯，一直都没去。”祁奚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姜离，不好意思，这阵子辛苦你了。”姜离却非常认真地望着他：“祁奚，你不要有负疚感，你也许不知道，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充实，愉快。以前每天都失眠，现在一个劲想着明天要为你做些什么，睡得很踏实。”他停顿了一下，“这种轻松的心情，很久很久，也许有十年都不曾有过了。”“姜离，其实一直都想问你，那天你在教堂里说‘终于找到了’，是什么？”“平静。”“平静？”“嗯，平静。”姜离静了下来，闭上眼睛头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祁奚注视着他，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欲望，也许是平时第一次没，想要去了解一个人。是的，他开始想要了解姜离的生活背后到底蕴含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