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D不休》坑姐

9、无题-海豹肢

　　初二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了周谨。

　　周谨也十四，比我小一个月，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畸形儿。
　　我仔仔细细地学了一天“海豹肢综合征”是什么，以及周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海豹，再以及，我该怎么照顾这只濒危保护动物。

　　上完课后休息了一天，小叔给我做思想工作，他担心红旗下长大的新一代不能接受与人为仆。不过，大概是家族血液里遗传的奴性，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

　　翌日，我就见到了周谨真人。

　　他和照片里一样，坐在电动轮椅里，穿着短袖和短裤。他左侧身体空荡，衣袖和裤腿都瘪瘪地耷拉着，右边则长着畸形的手脚。所谓手，大概只是肩膀下吊着一团乒乓球大小的软肉，像倒悬的葫芦一样，末尾有根很小很小不能弯曲的手指。而他应当也是没有腿骨的，肉球一样的屁股连着一只肉呼呼的脚。这只脚没有发育完全，看不出来脚跟与脚掌，只有小萝卜一样的肉足，尾端分叉开两根，大概是他没长好的脚趾。

　　周谨用他畸形的脚控制轮椅，两跟脚趾夹着操纵杆往前一推，轮椅就开到了我的面前。和奇形怪状不忍直视的身体不同，周谨的脸长得很好看，是个清秀可爱的小少爷。
　　他倨傲而矜持地打量着我，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就是林程？”

　　“是啊。”这样随意的口吻让我被小叔从后头捏了一记，疼得我“嗷”一下叫了出来。小叔气得脸色发青，连忙给周谨和他老爸解释赔笑。

　　周谨他爸人很随和，只是笑笑，没发话。
　　周谨直接点评：“没礼貌，但是……还算好玩儿。”

　　我也噗嗤笑了，这满满霸道少爷的口吻。
　　就算是个坐在轮椅里手脚不全的残疾人，大概也不能掩盖他未来会继承周家、当个霸道总裁的高拽气质。

　　×××××××××

　　从那一天起，我就留在了周家。
　　周谨的房间是个套间，里头是卧室，外面连着卫生间和休息室，我就住在休息室里。

　　休息室装着个邪恶的黑色电铃，控制端连在周谨那头，他可以随时弄响，不管是几点，不管我睡得有多香。
　　发育中的少女总是嗜睡的，事实上，在来周家以前，我都是上学前十五分钟才起床，五分钟洗脸刷牙穿衣服，十分钟飞奔到学校。

　　而现在，有了超级麻烦的周谨，我起码六点就要起来，先自己梳洗干净，再叫醒周谨，帮他起床。尽管有被嘱咐，一切周谨可以自理的事我就不要插手——但周谨那个样子，能自理个鬼！

　　每天早上，我又困又烦，仍要乖乖地抱周谨去上厕所，然后把洗面奶和牙膏挤好，给周谨夹上电动牙刷。有时候，他夹不住，我洗脸洗一半还得停下给他捡起来。

　　我自己试过，像周谨一样用腋窝夹牙刷刷牙，其实角度正确的话，完全没问题。可是，周谨那段儿畸形的肢体好像骨骼和肌肉都不正常，肉多骨头软，没什么力气却能神奇地翻扭到后背。

　　给他换衣服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一点，给周谨一说，他反问我，“你不行吗？”
　　我亲身给他演示，正常人的胳膊扭过去就那样。周谨凑了过来，把他的小畸手搭在我的胳膊上，轻轻地摸着，像是想要摸出这不一样的原因。

　　为什么不一样呢？大概只能问老天。

　　在小叔那儿上课的时候学过，海豹肢是天生的，周谨生来就是这个样子，不会走路，像个怪物。
　　在我没来之前，他由小叔和司机陪着上学。学校是周谨家开的，不管学生素质修养如何，至少都还有点儿脑子。所以，没人敢欺负他，当然，也没人敢搭理他。

　　我来周谨家的时候是初二下临近期末的时候，等我匆匆忙忙学了怎么照顾周谨，我就得跟他一起去上学了。正好去赶期末考试！

　　周谨他们学校是私立学校，自主命题，又偏、又难、又怪，几张卷子做得我痛不欲生。周谨在旁边，用脸和肩膀夹笔写字，字写得又丑又慢，看起来也是痛不欲生。
　　我问周谨会不会做，他说会，就是来不及写，我大喜，就提议他指挥我来写。
　　周谨还是靠谱的，后头几科除了历史政治废话太多写不完，其他都很顺利。

　　卷子发下来的时候，居然分数不错！
　　但是，一回家，我们就因为这件事被打了。

　　小叔要打我是因为我带坏周谨，我挨打我认栽。但周谨他爸打周谨我就不能理解了，周谨都那样了，还能打吗？
　　周谨他爸看着文绉绉的，怎么这么恐怖！

　　咱们挨打一般是上了衣架子和皮带抽屁股，周谨只有半边屁股，当然不能随便打。周谨他爸只让周谨伸手，对，就是右边儿那只畸手，然后，周老爷抄起一把小尺子就抽了起来。周谨这只手很软，也很脆弱，没打几下就肿了。周老爷一边打一边训斥周谨，问周谨知不知错。周谨被打哭了，可还是犟的很。火力全集中在他身上，小叔忙着劝周谨他爸，也就来不及打我了。

　　事后，我给周谨上药，问他是不是傻。周谨眼圈儿还红着，一边淌泪一边笑，说：“你是女孩子啊，我要保护你。”

　　一瞬间，轮椅里的小残废形象高大了起来，而我，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更个甜甜的B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