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东风夜放花千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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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是大宋朝最为热闹繁华的节庆，在百姓心中对上元节的企盼和热情已经超出了除夕。早在几天前，御街两旁便已陆续搭起了山棚，山棚上层层叠叠地装饰着鲜花、彩帛、彩灯，山棚的左右也搭起了各色造型的大型花灯。御街两旁的茶坊酒肆也各出心裁，悬挂出各色灯烛吸引顾客，灯球、字灯、走马灯、镜灯、水灯、琉璃灯、诗牌灯令人目不暇接。一到了天黑，万灯齐亮，金碧相射、锦绣交辉。街市上更有数支歌舞队，表演傀儡、杂耍、竹马等节目。
这样热闹非凡的日子，自然是小孩子的最爱。林诗颜也早早便带了云璟一路沿途观赏玩乐。虽是吃过了晚饭，小孩子看到各种吃食还是忍不住嘴馋，云璟的双手早就被各种零食占满，嘴里也塞得鼓鼓的，眼睛更是被这火树银花的情景惊艳得不够用。看到云璟这么开心，林诗颜也不由地被着喜庆热烈的气氛感染，像个孩子一般同云璟一道在街市上欢快地穿行。
“云璟，云璟。”突然一个男孩跑过来拉住他，原来是王朝家的孩子王博言，“那边的傀儡戏可好看了，我带你去看！”王博言年纪大云璟两岁，平日里两个孩子在一个学堂读书，又经常一起玩耍，关系十分熟络。
“云璟他娘，真巧你们也出来看花灯了啊。”跟在博言身后的是他的娘、王朝的娘子，“那边有个卖首饰的摊子，卖的簪子可好看了，价钱也公道，我正寻思着你眼光好，去帮我挑个好看的呗。”
“娘，博言哥哥说那边有傀儡戏。”云璟望着林诗颜说道，一眨一眨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林诗颜有些为难，一边是儿子热切的期盼，一边是王嫂子的热情邀请，驳了谁似乎都不妥，她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只听王嫂子对博言说：“博言，你带弟弟去看傀儡戏，我跟你姨去那边看看，回头我们到傀儡戏台去找你们。照看好弟弟啊！”
今日的人有些多，让两个孩子单独行动，林诗颜本有些不放心，可张了张口又把到嘴边话咽了回去。想想大概是自己多虑了，平日里孩子都是自己上学放学，也经常到她的点心铺去，对这一带的环境算是很熟悉了，再加上这个年代民风淳朴，还远没有到现代人那样需要对孩子严防死守的地步。想着王嫂子人热心肠，平日里对她们母子又多有照拂，云璟有博言为伴，自己和王嫂子只是去选个簪子便好，林诗颜便答应了。
博言拉着云璟兴高采烈地去看傀儡戏，王嫂子也与林诗颜相携朝首饰摊而去。
没走多远便来到了王嫂子说的首饰摊，王嫂子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一般，将心仪的发簪一个个拿起来试戴，兴奋又有些羞涩地给林诗颜看，让她帮自己选出好看的款式。
林诗颜耐心地帮她选出两支最适合的发簪，王嫂子左看看右瞧瞧，两支都喜欢，实在是犹豫不决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等着王嫂子选发簪的时候，林诗颜一抬头，不经意间发现街对面站着身着官服的展昭，想来今夜人多嘈杂，他定是来巡街的吧。不期然的偶遇，让林诗颜心头一暖，想着待陪王嫂子买了发簪，自己便去寻展昭吧，想到如此，不由地唇角微微上翘。
林诗颜正如此想着，却见展昭转过身微微低下头对着身前正在摊位上挑选着商品之人说着什么，言罢此人转过身，林诗颜一怔，分明是一位年轻的女子……
“公主，天色已晚，请公主尽早回宫，以免圣上担忧。”展昭恭敬地对晋宁公主赵翎言道。
“展护卫，谢谢你今天陪我来逛夜市。我知道其实对于你来说不过是圣命难违，但于我而言，这是一个一直没有实现的梦想。”赵翎有些哀伤地扬起头，努力让眼眶中温热的液体不要流下来，“还记得当年有个人曾经答应带我逛夜市，可是他这个骗子，还没兑现诺言就这样走了，连留给我的回忆都少得可怜。我现在终于明白，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也不会再任性地非要和他在一起，可我多希望他还能好好地活着，还是那般非凡耀眼、那般神采飞扬……”泪水还是不听话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公主。”展昭不知该如何安慰赵翎，只得将手帕递过去。
赵翎默然接过手帕，拭去脸上的泪水，“我们回宫吧，回去晚了你又要被皇兄责骂。”
林诗颜遥遥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面上的笑容不自然地僵了僵，心里说不出的压抑的感觉。诚然知道展昭与公主之间并无私情，然而他为何对待别的女子都能般样温柔以待，而对自己却总是淡淡的疏离，自己只要往前走一步，他便向后退一步，两人之间就要永远隔着难以逾越的距离么？
林诗颜的思绪突然被一阵吵杂声打断，只见前方人潮涌动，有人高喊着“有人落水了”、“孩子落水了”、“救人啊”。
林诗颜本能地心头一惊，云璟！顾不得多想，她立刻朝喧哗声传来之处冲去。循着声音跑到汴河边，她不顾一切地拨开围观的人群挤进去，来不及喘口气便地四下寻找着，希望看到云璟安然无恙。然而目力所及，满是惊慌呼喊涌动的人潮，却不见云璟的影子，她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莫非出事的真的是云璟？一刹那，悔恨、自责、惊恐涌上心头。
“娘……”一个孩从人群中跑出来扑进林诗颜怀里。
云璟!”林诗颜将云璟狠狠拥进怀中，“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娘吓死了，都是娘不好。”
“娘，我没事，是有个哥哥落水了。方才傀儡戏台上散糖果，人一挤……”云璟一句话将余惊未定的林诗颜吓得又是一个激灵。她扭头朝汴河中一看，被沿岸灯火照亮的河中隐隐还看到有落水者在挣扎的影子，可偏偏此时河上那些游船画舫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开封地处中原，几乎无人会游水，故而众人除了呼救也都束手无策。
想到方才自己误以为云璟出事时的心情，林诗颜不敢想若是这孩子因此丧命，孩子的娘该是如何痛不欲生。
“云璟，跟着王婶，千万别乱跑，娘去救那个哥哥。”林诗颜将云璟交给随后而来的王嫂子，自己则站起身几步来到河边，一咬牙跃入水中。
虽已过了春节，然而中元节的开封还未真正进入春季，汴河的河水还带着冰碴儿。刺骨的河水很快浸透了她身上的棉衣，寒冷一点一点侵肌入骨，林诗颜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开始一点点僵硬，划水的动作也越来越吃力。她埋进水中咬紧牙关努力朝前游，终于看到了落水的孩子正在一点点下沉。她奋力靠到孩子身边，将孩子拉过来，凑近孩子的嘴唇，将肺里仅存的最后一点空气吹进孩子嘴里。然后，努力浮出水面换了口气，拉着孩子朝水面游去。
多年未下水，加之毫无准备地进入这刺骨的冰水中，装备又不便，待要靠近河岸时，林诗颜已经力竭，浑身都冻僵了，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听使唤。岸上有人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将孩子拉了上来，孩子的娘马上哭天抢地地抱着孩子痛哭起来。
大家皆忙着庆幸孩子无恙，却忘记了去帮林诗颜一把。看到孩子得救了，她心头一松，却是脱力一般，眼见着河岸近在咫尺却再也游不过去，此时一阵强烈的抽痛从小腿传来，她只能随着水流一点点飘离岸边，一点点下沉……
浑身又冷又痛，想要动弹一下便像被绳索束缚了一般艰难，林诗颜觉得自己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出来，灌进的是冰冷的河水，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线生机。就这样结束了么？林诗颜绝望又不甘地想，其实早就该结束了吧，早在那年地震的时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就这样吧。
云璟，是娘对不起你，今后不能再陪伴你长大，你要做个坚强的孩子。
猫儿，我走了，我们终究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今后你再不必因我为难。替我照顾好儿子，好么？
眼前的黑暗渐渐褪去，白光乍现，越来越亮，林诗颜觉得自己不再冷、不再痛，身体也越发轻盈起来，仿佛正在变成泡沫融化在水中了……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