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水仙第三坑》钰钥

5、[花雪]曾与君同（下）

　　（五）
　　时间就在花无谢单方面的聊天中走过了亥时。再过半个时辰，花无谢的十八岁生辰就算彻底过去了。
　　傅红雪知道。只要花无谢年满十八，生死劫便算过去了，他这一生都会荣华富贵，再无劫难。傅红雪同样知道，这最后的半个时辰是妖魔鬼怪最后的机会，他一定会过得很忙碌。
　　风又起了。夜空在一刹那便被乌云笼罩。
　　“来了”。傅红雪在心底说了一声，手已放在刀柄上。
　　一阵阴风忽然刮过，将烛火通明的婚房变得黑黢黢的。
　　花无谢还未来得及反应，眼睛便已倒映出一个青色灯笼的样子来。这时，狂风大作，吹得门窗“嘎吱”作响。无尽的黑暗从房屋的缝隙中钻进屋中，如墨般侵蚀着灯笼的微光。
　　傅红雪皱紧了眉头。他发现那些黑暗丝丝缕缕地爬上他的身体，如同专门缚灵的锁链，令他动弹不得。
　　“不要离开那盏灯。”傅红雪对花无谢说。
　　花无谢还未答话，便被国师的声音打断了。国师道：“无谢，不要被妖物迷惑了。”他的声音很遥远，像是隔了几里路般。
　　“国师？”花无谢疑惑地喊了一声。
　　国师用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命令道：“无谢，打开那个灯笼，将里面的青灯取出来。”
　　傅红雪冰冷道：“不要动。”
　　花无谢：“……”
　　花无谢：“国师，这到底怎么回事？”
　　国师语重心长道：“青灯是妖怪的本命妖丹所化，你只要取出妖丹交给我，我自有法子除妖。”
　　花无谢犹豫了。他总觉得这灯与他似曾相识，不像什么邪恶之物。
　　国师又蛊惑道：“现在妖怪阻隔了湖心岛与外界的联系，我好不容易才将声音送进来。无谢，不要犹豫。”
　　花无谢也算见多了妖魔鬼怪的。他一直未曾慌乱，此刻心中好奇，便问了句：“国师，我的公主呢？”
　　“公主？公主自然不敌这妖物，恐怕凶多吉少了。”国师有些着急。
　　花无谢忽然笑了。他平静地注视着灯笼，问道：“公主，你不现身，我怎将灯笼还你？”
　　黑暗中的傅红雪一怔。
　　花无谢又道：“护了我十八年的人，即使我从未见过，也绝不会认错。”
　　国师道：“花无谢，你不要命了？”
　　“正因为要命，才不能信你啊，国师大人。”花无谢笑着，语气轻松而愉快，“你支走下人，让我独处，为的就是灯笼里的灯，还是灯笼的主人呢？”
　　“二少爷，你在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国师大人不清楚吗？‘公主’殿下伴我十八年，数次救我性命，哪一次不是丫鬟小厮在我身边？为何单单这次，国师大人要让丫鬟小厮们统统退走，独留我一人在湖心岛呢？”
　　黑暗之中沉默了。
　　花无谢有预感，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他拎着灯笼，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国师终究按捺不住，使出浑身解数，霸道地想要夺取灯笼。
　　……

　　（六）
　　妖风，黑暗，冷……花无谢除了这些感觉，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好在，这些感觉并未持续很久。
　　尘埃很快落定。国师已被灯笼的青光罩住，随时都会魂飞魄散。
　　国师慌了，冲着黑暗中的傅红雪不住地磕头求饶。青灯使，不是一般的鬼差。果然不是他能抗衡的。他只盼青灯使看在他救过花二少爷的面子上，放过他一次。
　　傅红雪没有现身，于黑暗中冰冷地问道：“你的目的是青灯？”
　　国师颤抖道：“是。”
　　傅红雪冰冷道：“自己说，说错一字便魂飞魄散。”
　　国师又冲傅红雪磕了个头，颤抖着嘴唇说道：“贵使饶命，小人实在身不由己。当年小人奉命救治二少爷，哪知二少爷三魂七魄只剩一魂吊着命。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小人的能力范围。小人本想放弃，可突然出现一位黑衣人。那人带回了二少爷的魂魄，还告诉小人只要给二少爷娶鬼妻，二少爷便能平安长大。”
　　花无谢听着有趣，好似国师说的二少爷不是他一般。他兴致高昂地问道：“那后来呢？”
　　国师苦着一张脸说道：“后来二少爷真的活了下来，且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小人也就未做他想。直至昨日，那黑衣人又出现了，命我早早地去花府园中布下阵法。今日也让小人在湖心岛设下阵法，杀了二少爷和二少爷的鬼妻，取走二少夫人的灯笼……二少爷，小人实在不知其中缘故，今日种种皆是受制于人。倘若小人不照做，那人便要屠了小人满门，还望二少爷不要怪罪啊。”
　　花无谢道：“就没有别的了？那个黑衣人是谁？你拿青灯做什么？”
　　傅红雪心中似已了然，冷淡道：“你走吧。”青灯能令人魂飞魄散，自然也能稳定魂魄，为人续命。很多年以前，他不惜入黄泉盗取青灯，为的便是为爱人续命。
　　国师一时没反应过来，僵硬地跪在地板上。
　　傅红雪又道：“已过子时，凡间之事不归我管。”
　　国师还未谢恩，花无谢福至心灵般抓紧了那盏灯笼，着急道：“你要走了？”
　　傅红雪：“你已年满十八，我必须走。”
　　花无谢：“那可不行，我们还没拜堂成亲。”
　　傅红雪在黑暗中定定地看着花无谢，良久才缓缓说道：“我不是你的鬼妻。十八年前，我奉命引渡公主魂魄轮回，她在人间尚有心愿未了，轮回不等人，她便央我护你十八年。”
　　花无谢笑道：“她求你你就答应了？”
　　傅红雪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花无谢笑道：“倘若每个鬼魂都求你，你每个要求都应？”
　　傅红雪没有说话。
　　花无谢道：“在你眼中，我是特别的吧？”
　　傅红雪心中纠结，不知如何作答。
　　花无谢在等傅红雪回答。
　　两人都在沉默。被忽略的国师忽然暴起，不知从何处拿来匕首，直插花无谢的心脏。傅红雪神色一遍，人已瞬间挡在花无谢的身前。而花无谢看不到傅红雪，本能地使出空手夺白刃的本事，轻而易举地缴了国师手中的匕首。
　　傅红雪愣愣的。
　　花无谢好笑道：“看来国师不仅想要灯和灯的主人，还要我的命。我猜猜，光是得到灯和灯的主人还不行，必须要我的命才有用吗？”
　　国师震惊于二少爷的聪慧，双目瞪得像牛眼。
　　而傅红雪那颗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心脏猛然一跳。
　　是无谢，是他的无谢，无谢回来了！
　　傅红雪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忽然现身，一把揪住国师胸前的衣物，眼神凌厉地问道：“你们是不是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国师迷茫了。
　　傅红雪道：“你们知道花无谢是谁，所以从他出生便开始算计？算计我手中这盏灯？”
　　一定是这样的。国师还没回答，傅红雪却已肯定。他们知道他听到花无谢的名字一定无法拒绝公主的要求，他们做好了抢夺青灯的准备，所以这十八年来，花无谢的身边总有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而无谢十八岁，魂魄稳固，要了青灯也无用了。
　　虽然傅红雪还不明白无谢和青灯之间的关系。但他就那么肯定，此无谢一定就是他一直在等的无谢。
　　傅红雪胸中激昂，再也等不了了。他挥了挥手，将国师扔出湖心岛，点亮一室烛火，双目含喜地望着花无谢，哽咽道：“你说拜堂，还算数吗？”
　　花无谢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年，愣愣的，应道：“算数。”
　　傅红雪道：“那我们洞房。”
　　花无谢：啊？
　　烛火明亮，小青灯从灯笼中悠悠飘出，稳稳地飘在屋顶，让蒙蒙青光笼罩了整间屋子。
　　谁也不能来打扰两个主人的重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