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雪花]瘦尽灯花(上) ...


  •   玄门有言:忘川河畔,彼岸花绽。奈何桥头,青灯千盏。青灯使者,引渡黄泉。拥有青灯的人,便是引渡特殊亡魂的青灯使。
      ——————————————

      残阳如血。
      黑色的孤鹰飞过落日的正前方,发出一声划破长空的长鸣,闪电般消失在天边。
      在孤鹰消失的方向,有一座残破而腐朽的木桥。花无谢就站在这座木桥旁,两条如刀锋般的眉毛轻轻地皱着。
      木桥建在沙漠的湖泊上。它的一端是连着天的大漠,另一端是湖心小岛。岛上有间和木桥一样残破的客栈。客栈前挂着破了三个洞的“栈”字旗,旗子正在夹杂着细碎的沙粒的晚风中轻轻地摇摆着,萧瑟而孤单。
      客栈看上去荒废已久。而实际上,喝得醉醺醺的客人正在客栈里高声谈论着,声音大得盖过了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
      傍晚的风逐渐大了,裹挟着黄沙如浪潮般从天边涌向木桥。
      花无谢在黄沙攀上鞋面的前一刻踏上了木桥,木桥却半点声音也没发出,好似桥上的人轻若无物……

      这是一间奇怪的客栈。客栈从外面看上去很小,里面却大如宫殿;客栈的外面残破不堪,客栈的里面却金碧辉煌;栈外炎热,栈内却冰冷刺骨……
      花无谢穿着一身孔雀蓝的衣裳,浑身上下整理得一丝不苟,举手投足皆是贵气。
      他一进来,傅红雪就看到了他。因为他一进来,热闹的客栈便骤然陷入安静。
      他一进来,就看到了傅红雪。因为傅红雪是唯一一个没有抬头看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桌子上摆了一盏油灯的人。
      那盏油灯看上去就是一盏普通的灯,灯油清澈,灯芯正在燃烧。可若仔细地看,便会发现青灯的小火苗仿若冻结般一动不动,颜色也是青色而不是常见的橙黄色。

      玄门有言:忘川河畔,彼岸花绽。奈何桥头,青灯千盏。青灯使者,引渡黄泉。拥有青灯的人,便是引渡特殊亡魂的青灯使。

      傅红雪桌上的灯正是奈何桥头、青灯使者的青灯。
      可花无谢知道——傅红雪不是青灯使。因为青灯使者的青灯是活物,火苗会动,不是这般凝固的样子。
      不是青灯使怎么会有青灯?
      花无谢没有思考这个问题。
      傅红雪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系着红色的发带,一个人坐在客栈的角落。他的腰杆笔直,桌上放了一柄漆黑的刀。即使正在吃饭,他的手也一直握着漆黑的刀柄,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花无谢在客栈众人有意无意地目光中从容不迫地走到傅红雪跟前,带着温润的笑意,问道:“我可以坐这里吗?”
      傅红雪一手握刀,一手夹菜,一口菜,一口饭,吃得很慢。他没有立刻回应花无谢的问题,而是咽下嘴里的饭菜,放下手中的筷子,才抬眼看了花无谢一眼,然后轻轻地问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花无谢自来熟地坐到傅红雪的对面,自斟自饮了一杯茶水,像是回答傅红雪无声的疑惑般故作可怜地说道,“他们的目光像要立刻将我拆吃入腹,而你看到我却无动于衷。”
      傅红雪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花无谢,沉默了一会儿才意味不明地说道:“你不该来这里。”
      任何长得好看的人都不应该来这个地方。
      花无谢露出笑容,好奇又幸福地问道:“你在好心提醒我?”
      傅红雪沉默地看着花无谢,好像花无谢的脸上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一般。他第一眼看到花无谢时,只觉花无谢与此地格格不入。现在离得近了,他便对花无谢生出一种强烈的亲切感,好似他们本就认识一般。他在思考,他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笑容明朗的贵公子。
      花无谢被看得脸颊微红。他随意地将手肘放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傅红雪说道:“今夜有沙尘暴,而我是个很怕沙尘暴的人。所以我来这里找人陪我一夜。”
      傅红雪没有理他,但握着刀的手似乎凸起了青筋——这个贵公子明明有着那样干净的气质,为什么要如此作践自己?他的心有些疼。可他不知道为什么。
      花无谢不该说那句话,尤其不该在这个地方说。可他偏偏说了,还说得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
      客栈里喝酒的赤膊壮汉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灼热而贪婪地看着花无谢,就像饿了几天的野兽正盯着送上门的猎物,只待时机一到,便凶猛地扑上去。
      花无谢好似没注意到客栈的氛围。他依旧看着吃东西的傅红雪,依旧笑盈盈地撑着下巴道:“我看得上的人很少,一眼就看得上的人更少,而你恰好是我一眼就看上的人。”
      傅红雪低垂着眼帘,沉默了很久,才用压抑的声音问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花无谢没有回答,但傅红雪已经从他眼中看出了答案。
      傅红雪的心跳得很快——不!他没有心跳。他满腔的、莫名的悸动在刚刚出现时就瞬间冻结了。他看着桌上那盏正散发着蒙蒙青光的小油灯,陡然起身,端起油灯朝栈外走去。
      花无谢没有挽留,客栈里的赤膊壮汉却拦住了傅红雪的去路。
      “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赤膊壮汉问。他的身体壮硕得像是一座小山。
      傅红雪站在壮汉身前,面色苍白,瘦瘦弱弱,好似荒漠中的一株随时会被风沙吹折的小草。
      任谁看到一大一小的两人都会觉得傅红雪会被欺负。
      傅红雪却毫无畏色。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神情依旧冷漠。而他手中的油灯,依旧散发着蒙蒙的青光,火焰凝固着一动不动。
      花无谢一边喝着茶,一边笑盈盈地看着傅红雪这边的一切。
      “拒绝送上门的美食,会遭天打雷劈,而被拒绝的人,通常只有一种结果。你不该拒绝他。”壮汉说的义正言辞,好似在为被拒绝的花无谢讨回面子,目光却有些耐人寻味。傅红雪的胸中忽然涌起一股难言的痛苦。这痛苦如同一群蚂蚁,慢慢地啃食着他的心。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我还有事。”傅红雪冷冷道。他在客栈落脚,只是暂时落脚。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是,他到底要做什么事情呢?

      残阳已落,月亮升上天空。
      可这月亮并不皎洁。它很红,红如鲜血浸染而成。
      血色的月光从客栈的门口照了进来,恰好照在挡住大门的壮汉身上。大汉的肌肉立刻冒出股股青筋,狰狞无比。他的肌肉在不断地充实,不断地膨胀,直至他的身体拔高了三尺,嘴里长出了两颗森白的、一指长的獠牙。
      他冲傅红雪嚎了一嗓子,客栈里同他一道喝酒的几人便也跟着发生了变化,个个都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怪人。
      傅红雪没有动。
      花无谢也没有动。
      客栈的其他客人也没有动。他们依旧喝着酒,吃着菜,偶尔才会朝傅红雪和花无谢这边投来看戏的目光。他们似乎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了。
      壮汉的自信似乎与身体大小成正比,他强硬地说:“既然来了,就留下。”说着,他伸手便朝傅红雪的肩上抓去。
      傅红雪一只手拿着油灯,一只手握着刀,看上去很难拔刀。他的确没拔刀。他只是晃了晃身体,巧妙地躲过了壮汉的手,然后用刀鞘击中了壮汉胳膊上的穴位,令他的两条胳膊像折断的树枝般垂了下来。
      壮汉并未惨叫,只木讷地看着面无表情地傅红雪。
      或许今晚会栽在这里。壮汉心想。
      傅红雪对壮汉完全没有兴趣。他阻止了壮汉的动作,便迈开腿继续走路。
      这时人们才发现,这个拿着黑刀的古怪少年是个跛子。
      “等等。”壮汉又一次拦在傅红雪跟前,气焰却不再嚣张。
      “我真的有事。”傅红雪神色平静,说话时十分诚恳,完全没有打赢壮汉的自豪与骄傲。他想不起来有什么事,但他知道他必须走。
      壮汉的眼里闪过惊奇,不解地问:“你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傅红雪比他更觉得惊奇,仿佛在他的认知种,杀“人”是件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这是枉死城的规矩。”
      “什么枉死城,什么规矩?”傅红雪的表情不似作伪,他的确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
      壮汉的惊奇蔓延至整张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这里?”
      “我路过。”傅红雪说完,又朝栈外走去。
      “枉死城胜者都会将败者的力量取走,再善良也会让败者魂飞魄散。”
      傅红雪没理他。
      壮汉神色一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傅红雪的前面,恳切道:“我认你为主,你带我走。”
      傅红雪依然没有理他。
      “这里是通往枉死城的必经之路,实力为尊,杀戮为傲,你不杀我,我现在的样子也活不过今晚,只会被恶鬼甚至曾经的同伴分而食之。”壮汉的脸已经疼得有些扭曲。
      傅红雪依旧没理他,从容地往外走,漆黑的眼里好似容不下身边的任何事物。
      壮汉一咬牙,拖着两条折断的手臂,强行用膝盖跟上傅红雪的速度。
      花无谢还在喝着茶,他的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或者说是妖魔鬼怪。
      “既然你选择的人不肯要你,你跟我怎么样,也免了被别人糟蹋的命运?”
      “有我在,外面的沙尘暴根本不用怕。”
      ……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