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一瞬间》艾玛君

4、第 4 章

　　流川住在Soho，二十层的公寓实行智能管理，从门铃到电梯都是机械化的声音，“Welcome to Fairview complex.” “This is the 10th floor.” 每天早上流川被电话铃吵醒，事先录下的女声提醒他现在是六点四十五分。

　　周末没有这种困扰，流川通常一路睡到下午。

　　可惜今天没有这样的运气，一大早樱木打来电话，说要带好玩的东西过来，睡狐狸快起来洗干净脖子等天才大驾光临。

　　挂了电话，流川继续睡。

　　可是窗外不断有救护车呼啸而过，刺耳的警笛即使连流川都受不了。如果说纽约的形象是大苹果，那纽约的声音就是救护车。这个城市好像不断地有人受伤，不断地有人需要救援。

　　心受了伤, 要由谁来救援？

　　电话铃响，流川拿起来。樱木在那一头气急败坏，臭狐狸你快下来给我开门，你们这个破门一定是秀斗了啦。

　　流川握着话筒走到窗口，街中心有一个来回移动的红点，红点看到他，兴奋地举起双手摇晃，手中白色的塑料袋随风飞舞，像乘着歌声的翅膀。

　　秀斗的不止是门，流川走到电梯前看到一张告示，本日大楼维修，安全门和电梯暂停运行。流川走十层楼梯下去，告诉樱木这个坏消息。樱木哀嚎，我明明是天才，为什么老要我做基础练习？

　　很辛苦爬回到十楼，流川开门进去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电话响。

　　流川接起来喂了一声，递给樱木，＂找你的。＂

　　＂喂，樱木，是我啊。找到流川的家了吗？没迷路吧？＂＂刺猬头？！你干吗打到这里来啦！＂

　　流川闭上眼吁了一口气，计算着这是第几次仙道卖友求荣。

　　＂到了就好到了就好。哎樱木你答应我的事可别。。。＂＂知道啦明天告诉你，好啦好啦你真是罗索。＂
　　放下电话，樱木的脸有点红。流川盯着他，这让樱木更觉得窘。这种时候，当然要绝地反攻。

　　＂哈哈，刺猬头真是爱说笑，本天才怎么可能迷路！只有迟钝的狐狸，竟然连地铁都会坐错方向，哈哈哈。哎狐狸，上星期你是不是被本天才华丽的篮球技巧震撼到，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了？＂

　　＂白痴。＂流川转身走开，心却扑通扑通的，跳得不正常的快。

　　樱木把自己扔进沙发，“狐狸，你这个地方不错吗。”

　　流川拿着两瓶宝矿力，扔了一瓶给樱木，在他的身边坐下。这个公寓提供标准配置的家具和电器，流川自己的东西，只是一个旅行箱而已。每月多付一百块，还可以有清洁服务。流川早上时间紧张，来不及整理床，晚上回来，房间已经收拾干净，抹掉一切有人住过的痕迹。这样的生活应该很写意，只是。。。

　　“狐狸，可这里看起来，像个旅馆。”

　　是啊，这里不过，是个旅馆。四年来，这个叫做家的地方，他没有特别的感情。忙了一天，Email和手机，在六点以后就沉沉睡去。在外面吃过简单的晚饭后回来, 1023，1024，1025号房。。。对流川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房门上没有“请勿打扰”的招牌，他把那块招牌挂在脖子上。

　　“饿死了饿死了，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狐狸你有什么吃的没？”樱木跳起来，手已经动作很快的拉开冰箱。

　　流川的冰箱里只有两样东西，宝矿力和苹果。

　　“狐狸你是不是准备陷害白雪公主？存这么多苹果。。。”

　　“苹果不会坏。”

　　如果你是单身，你一定不常做饭，甚至吃饭的时间和地点都不确定，吃水果也是。流川以前也买其它的水果，结果忘掉了在冰箱里或快或慢的变坏。很多次试验下来，只有苹果，有营养又可以放很久，不会坏。

　　流川解释了自己的理由，樱木倒吸一口气，“Oh my god, 狐狸你知道你这句话多悲哀吗？”

　　一连吃了四个苹果，樱木终于复活，想起来他还有东西给流川看。＂狐狸你看！＂

　　＂这是什么？＂

　　＂这是我研发的最新一款电脑游戏的prototype。我还没告诉你吧，我是职业电脑游戏玩家，当然也做游戏设计啦。狐狸你知道世界最好的游戏设计公司在哪里吗？在瑞士！我一直想去，最近刚刚和他们面试过。他们说要看我设计的游戏, 这个就是我最新的作品，还没完全做好，但我请你第一个玩。＂

　　流川接过他手里的光碟，上面写着，＂新超级玛丽＂。

　　＂我玩过的。＂

　　＂笨蛋，这是新版，新版！跟你以前玩的超级低能版不一样的。这个游戏好就好在没有暴力，现在电脑游戏里的暴力实在太多，带坏小孩子，打架是不对的吗。＂

　　流川下意识的摸摸额头，还有点痛。

　　＂狐狸你有没有PS2的？＂樱木东张西望。

　　＂没有。＂

　　＂连PS2都没有？你平时都玩什么？＂

　　＂我听音乐。＂流川指指茶几上的iPod。

　　樱木摇摇头，＂我喜欢iPod以前的一个广告，一个人在听音乐，哼着歌跳着舞，他唱得一点也不好，可是他看上去很快乐。后来Apple一心和PC竞争，广告里全是对对手的打压，真没意思。而且，＂樱木坐在地上，双手往后撑着，＂为什么叫iPod, 那么自我中心，我们来做个WePod吧!"

　　樱木把一只耳机留给自己，另一只递给流川。音乐在一只耳朵里响起，却前所惟有的清晰。

　　那, 空闲的那只耳朵，能否让你听见，我的来临？

　　流川很久以前玩过超级玛丽，他记得，无论如何，第一关还是容易过的。但今天不行，他一路直行，最后却总因为＂能量不足＂而损失一条命。

　　＂狐狸你这样玩不行的啦！＂樱木指着屏幕，＂你看到这些能量块，这些宝物了吗？你要跳起来去顶，不然你不会有能量走完全盘。这个新版的关键就在于，你必须接受挑战，不能明则保身只想过关。你明白吗你要take a chance!”

　　流川楞住，他要他，take a chance。

　　只是, 损失了一条命以后，需要多少的能量块和宝物，才能再有勇气, 跳起来？

　　樱木伸出手在流川面前晃了晃，＂喂，狐狸？我们在打电动哎，拜托你快乐一点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不快乐？”

　　“是啊是啊你好快乐，别人吃□□也没有这么high。”樱木的表情很夸张，“狐狸我问你，最近这段日子，让你快乐的有什么事？”

　　流川在想。

　　早上电话铃响第一声就准确的抓住话筒。。。走得快赶上前一 班不那么挤的地铁。。。迟到的那天正好老板也晚来。。。麻烦的客户决定挑另一个顾问替他做项目。。。麦当劳的麦香鱼柳剩下最后一个。。。在7-11买宝矿力不用排队。。。周末去打篮球，他到的时候正好有一批人走。。。

　　樱木看着流川，欲言又止，“狐狸，你有没有发现，在这些事情里，你都是一个人？”

　　晚上，樱木坐地铁回家。地铁的好处就是没有塞车，很快就到了中央公园站。樱木看窗外，这一站的左边，是自己；右边，是流川。一个星期前，流川曾和他一起，乘同一班车，坐同一张座椅。那到底是有心故意，还是纯属偶然？是他真的迟钝，还是自己太过敏感？＂超级玛丽＂的游戏，会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喜欢？

　　地铁开始移动，离中央公园和流川越来越远。樱木忍不住想，新游戏的主题, 是“突破自我”, 可为什么流川却总把自己, 保护得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