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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秦宿冕 ...

  •   秦宿冕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自私的人,说好听点,就是冷酷,当然,除了这个缺点,他还有很多很多的缺点,孤僻、冷傲、精神洁癖、说话带刺冷嘲热讽不留余地,这些他自己之外,包括将他养育成人的母亲都不是特别清楚,毕竟自小母亲就要养活一个家,这个家,除了他和母亲外,还有外婆,阿姨和舅舅的家庭,虽然他们不住一起,却都住得不远,作为要赡养一个以打麻将和看戏为乐趣的老太太,一个住校的儿子,并且在兄弟姐妹不时有困难开口时,能拿出一笔钱来为他们解决困难的人,一个女人,她的忙碌是正常的,和儿子的相处时间也是短暂的。
      对于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来说,性格上的略微偏差,所有人都会抱着同情、怜悯的心情去宽容他。毕竟,一个自小没有父亲教育,母亲忙着养家糊口而忽略他成长问题的孩子,还是很值得让众人站在一个高人一等的地方低头俯视可怜他,何况,他母亲的人缘不错,又是国营单位手握实权的管理层的情况下,秦宿冕的一切小毛病,都不算是大问题,毕竟,他还是个所谓的孩子,何况,这个孩子给人的印象最多就是内向、不善交流。
      可好景不长,在秦宿冕高二的时候,母亲因为劳累过度病倒了,医生给出的确诊是败血病,作为一种绝症,所有的治疗手段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也是在这最后的时刻,母亲清醒了,彻底的清醒了,看着因自己生病赶回来的儿子,荒废了学业只为了照顾自己,而自己的母亲,兄弟姐妹只会一来就说孩子还小,不如他们来照顾。其实她都知道,她的付出没有得到这些她至亲之人的感激和回报,他们只想从她身上榨取最后的一丝利益。
      她仔细的看着板着脸忙碌的儿子,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孩子从出生便不哭不闹,从小不会撒娇,也不喜欢和其他孩子一起玩,等孩子长大点,她的丈夫却出了意外离世了,为了养家,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物质条件,不让孩子觉得失去了父亲就比别人差,她放下了丧夫的伤痛,努力的坚强起来,撑起家门。
      小小的孩子就跟着她上班下班,即使她有兄弟姐妹,有生育她的母亲,可没人愿意在那时候帮她一把,即使只是接送孩子去幼儿园。
      当初和丈夫结婚时,两家条件都不好,那边更是兄弟姊妹七、八个,除去插队落户的长姐与嫁到外地的二姐,连带父母一起七个人挤在十多平的小房子里,根本没有新房。当时她的父亲已经病重,留着最后一口气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老大的婚,结在家里。这句话之后,父亲便将房产证的名字改成了她的,让她和丈夫有了自己的新房。随着老父的病逝,母亲的自私、兄弟姊妹还小,她和丈夫扛起了做老大的责任,即使母亲一天天的都在外面打牌、看戏,都每月交足了家用。后来孩子出生,丈夫离职下海,经济刚有了起色的小家庭,却在丈夫一次外出进货的时候出了车祸又一跌到底。
      丈夫的离世,让婆家对她只有怨恨,而娘家却无一人伸手相帮,她当时想着,母亲的个性便是如此,姊妹又小,唯一的弟弟更是还没成年,作为家里的大姐、孩子的母亲,她没有时间伤心,没有时间难过,必须要扛起家庭。之后母亲改嫁,户口也迁走了,不变的是,她仍每月贴补母亲1000多元,弟妹也成家了,妹妹们不用她操心,嫁去夫家自然有住的地方,而对于弟弟,她有着些愧疚,总觉得是自己抢走了弟弟的房子,所以在有条件后,就帮弟弟买了间楼房,两室一厅70多平,当时房价不贵,一套房才九万多。
      丈夫离世时,她只是一家国营单位分店的收银员,有时还要帮着盘仓,小小的孩子就乖巧的坐在边上不哭不闹,自己和自己玩一整天。单位的人都说,这个孩子长得好,金童一般,以后一定好命。她自己也觉得儿子是这个世界上最乖巧听话懂事的孩子,仿佛知道她的忙碌,从来不吵闹,给什么吃什么,不眼馋别人的吃食,不羡慕其他孩子的新衣服,该睡就自己睡,不用大人哄着,从来不闹腾着要玩具,乖巧得不像个孩子。
      孩子再大点,便自己挂着钥匙上下学了,当时还是老房子,人们也都算亲切,毕竟几十年邻里,都会照顾着点,孩子也就在这种东家一口饭、西家一口菜,偶尔她回去早,就多煮点,也分给邻里一些,感谢他们的照顾。
      再后来,她从收银员做到了财务,在儿子初中的时候,她已经转到总公司做财务小主管了,手上管着S市南部的所有分店财政,这也使得她更忙碌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孩子选择上住宿学校的时候,她没有反对,也因为她觉得兄弟姐妹都有自己的家庭,即使当时他们也开口说要帮她照顾孩子,她还是选择了顺从孩子的意见。
      她是家中的老大,从小习惯照顾弟妹了,从父亲得病离世到她嫁人后,也因为她丈夫是下海经商的正是好时机,家里的经济情况确实比其他几个弟妹要好得多,她也习惯了给予。但现在,在她也将离开的时候,她的至亲,她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这些得到过她无数次救济帮助的人,没有一个想过真正的要照顾她将留在这世间的唯一子嗣,想着的,还是那间在她名下的老房子,还有她公司分的小楼房,当然,可能还有她的那些存款和首饰。
      只是,孩子才16岁,严格算起来,还未成年,在她走后,他怎么办?她太清楚人性了,当金钱诱惑到了一个人的底线,那些人会对孩子怎么做?她的孩子还这么小,即使早熟、独立,又怎么有能力应对这些事情?
      秦宿冕洗过碗回来,就看到他母亲用着心疼又担心的眼神看着他,被看得有些无奈的他,只得开口,作为早熟的孩子,他知道母亲的打算,也知道她的担忧,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两手交握放松的放在膝上,慢慢说道:“我们几乎没有这么聊过,虽然我觉得现在也不是太好的时机,不过我们还是聊聊比较好吧。”
      顿了顿,似乎在整理着思绪,该从哪说起,而母亲也略有吃惊的看着孩子,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这么敏感,也不知道他会有这样如同大人般的开场白,毕竟,在她心中,儿子只是个刚读高一的孩子。
      “妈,我和你不一样,和爸也不一样,当然,我肯定你们的亲生儿子,”秦宿冕扯了扯嘴角,拉出一个笑容:“怎么说呢,我不喜欢被人约束,亲人对我来说,只有你和爸两个人,因为你们生养了我,并把我养到这么大。其他人,或许有血缘,但太遥远了,他们只是有着相同血缘的吸血鬼。”
      抬手阻止母亲想要反驳的话,秦宿冕认真严肃的继续道:“你先别说,听我说。我知道你不想治疗,我也不想像其他病人的家人那样苦劝,毕竟治疗只是延缓死亡,但中间经受的苦痛可能比死亡更难受,我希望你轻松。当然,如果你选择治疗,我也不反对,我一样可以照顾你,我已经向学校递交了休学一年的申请,这两天应该会下来,你知道我的成绩不错,学校同意保留我的学籍。你的担忧我也懂,但我从小就是一个人长大的,小学自己上下学,自己吃饭睡觉做作业,初中更是住校,别说衣服了,连被子都是我自己洗的,时间规划,学习规划,甚至今后的前程,我都已经计划好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是否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但你还是孩子……”
      “在无后顾之忧的时候,我这个年纪的确还算是孩子。但在有事的时候,我已经是个男人了。远的来说,在古代,我这个年纪即使未立业,也已经成家了。近的来说,未开国的时候,多少比我年幼的已经在战场上杀敌,在人群中潜伏。我只是能照顾我自己而已,这并不是大事。”
      母亲看着儿子认真的样子,妥协的叹了口气,眼中却泛了红。
      “妈,不要担心我。”秦宿冕用手轻轻抚去母亲滑落的泪,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我比你更像这两家的人,因为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所以,不要担心我。”
      母亲听了这话,抓着儿子的手,轻声哽咽着,随后哭声渐大。
      这一夜,母子都没再说话,第二天便签了停止治疗后果由自己承担的文书,并办理了出院手续。
      之后的半年,母子两人偶尔会在小区的花园散步,偶尔会在甜品店喝个下午茶,更多的时候,母亲将家里所有的存款与房产等等的资产做了转让手续,并在律师与公证人在场的时候写下了遗嘱。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女性,并且是个眼界开阔的高管,她知道法律的重要性,同时也留下了保障,一个保障儿子可以长大的底牌,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帖,不留一丝漏病给儿子。

      母亲的葬礼时,来了很多人,有亲戚,有单位代表,更多的是接受过母亲小恩小惠的邻居、朋友,前来追悼的人们都在安慰着那个面无表情,面色肃穆,穿着黑色休闲西装的男孩,即使他看起来很平静。
      葬礼结束后,秦宿冕与外婆家的亲戚一起听了律师宣读的遗嘱,当然,很多人会反弹,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母亲留下的东西的确很让人心动,老房子只要动迁起码就有两百多万,公司分配的小楼房早就买下了房产,价值不低于两百万,加上母亲的首饰、存款,前前后后加起来接近小六百万,这是个很让人心动的数字,而且现在S市楼价是一天一个价,两间房子的升值空间让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发绿。
      “我想说的是,我不是她,她已经离开了,所以,她也无法再救济你们了。而我,我没她这么伟大,如果你们觉得生活困苦,那就去乞讨吧,或许我会看在同血缘的关系上给个一两元。”秦宿冕说的时候没有表情,轻声细语的样子,仿佛说出口的并不是这么绝情的话。
      “我是你外婆,你要养我,这是你的责任。”外婆的年纪不大,也就60多岁,看着非常的精神,说话中气十足。
      “该承担赡养义务的只有子女,在你的子女没有死绝前,我不会逾越的去承担不该我承担的义务,当然,如果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咨询律师,但咨询费必须你自己出了,你也可以上诉法庭告我不赡养你,不过一旦你告了,我也会申请你败诉后将要赔偿我精神与名誉的损失费。”秦宿冕说得很冷静,冷静得不像一个刚成年的孩子。
      而外婆被这话哽住,大口的喘着气,似乎被气得不轻。
      “对了,我忘了说了,”秦宿冕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轻缓的开口,“在中国,气死人是不用担负法律责任的,当然不止中国,世界各地都没有这条律法,所以,您还是要保重身体。”
      周围的亲戚不再吵闹,室内安静得窒息,他们和这个孩子同样接触得不多,只知道他从小听话懂事,不调皮也不捣蛋,但没人知道为什么两只羊会生出了一匹狼,即使他还年幼,却已能看出了他的狠辣绝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秦宿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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