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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妄想分裂症 ...

  •   玲珑画师

      注:本文为架空历史,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画皮,画骨,难画心。

      揣摩一个人的模样如何都是简单,猜析一个人的所思所想最是为难。然,越是为难,越是叫人心驰神往。师父说过的话,喻星遥字字句句都记得清楚。

      “画师要颗玲珑心,画师要双玲珑手,画师才能成为画师。”

      秋日的余晖落在喻星遥淡紫色的袍子上,渲染了层叠的光彩。她遗世独立般地凝视远方,面容仿若雕塑。周遭一切静止了,唯有她沉浸于这天地之间。

      齐国最为明艳的画师,无数王公贵族为之倾倒。

      喻星遥的名字,仿佛一瞬间,响彻整个国度。时至今日,国人大多忘记了缘由,只知喻星遥画技超凡,姿态桀骜,乃齐王最为青睐的画师,更得齐安公主赏识,可谓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

      夕阳渐渐黯淡下去,远处笼了一层薄薄的青灰色。

      “孑然而来,孑然而去。”喻星遥自言自语,末了轻轻笑起来。她昂着头,目光停在夕阳流连之处,直至除了接天连地的灰暗再也看不到其他,才慢慢收回来。

      黑夜铺天盖地,来得快而迅猛。

      宫门大开,玲珑小轿自宫门而入,一路往齐安公主的絮语斋而去。

      “公主,星遥大人来了!”宫女远远望见轿子,向齐安禀报。

      等玲珑小轿在絮语斋内落地,轿帘从里头被撩开,果然是那喻星遥。但见她从容跨步,丝毫不因月色清凉而慌张。深夜,宫闱乃是禁地。喻星遥却悠然得紧,连眼角眉目都在这皎白的月色下生出非同一般的风情来。

      “你来了!”齐安公主迎出门,见喻星遥便觉心神恍惚,勉强稳了身形,挥手对身旁宫女侍卫令道:“你们都下去吧,星遥大人特意前来教我作画,不容有他人叨扰。”

      “是!”众人答,皆退散。

      喻星遥低头轻轻一笑,再抬头时眼里流光越发溢彩。

      齐安只觉腿脚酥软,仿佛喻星遥一颦一笑夺去了她的力量,叫她不能自已地怦然心动。打初见起,喻星遥的模样便印进了她的心底。不单是模样,喻星遥的画,喻星遥眉目里的风采,喻星遥的整个人……齐安似是着了魔道,一日不见喻星遥就觉难受,心烦得连平日最喜爱的桂花糕都吃不下一口。

      想来,喻星遥比那桂花糕更是绵密有滋味。

      “星遥,今日你教我画什么?”齐安迫不及待地问。

      桌案上已备好笔墨纸砚,四下寂静,只差一双巧手勾勒花红柳绿。

      “你想画什么,我就画什么。”喻星遥边说边伸出手,她没有去提桌案上的狼毫,而是捏住了齐安的手指,又道:“生得如此这般的一双手,想要画什么,定能画出来。”

      齐安顿时慌了神,双颊绯红,指尖处是喻星遥的手心,也正是她心猿意马的来源。她不敢抬眼去瞧喻星遥,心口仿若小鹿乱撞,期盼又害怕的情愫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喻星遥是安稳的。她细细端详着齐安的双手,目光游离又专注。她的全身心似乎都集中在了这双手上,那明朗的骨节,细腻的肌肤,粉白的指甲,通通都是美的。正如喻星遥所说,齐安公主的确生得一双极其漂亮的手。然,这双手是齐安的,是不会作画的齐安公主的手。

      “星遥……”齐安羞怯地呼唤。

      “不,不要这样叫我!”喻星遥陡然叫道,冷眼喝住齐安。

      “我……”齐安一惊,不知哪里得罪了喻星遥,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喻星遥嗔怒的模样真真是好看,便是目光森冷,也叫人忘了愤然。齐安看喻星遥,在这刻竟是看呆了。

      喻星遥将齐安的手送到唇边,浅浅地吻了吻,目光随着亲吻变得柔和。她抬起头,对齐安笑,眉眼一弯,像是月牙儿。她的眼里映着齐安公主讶异又羞涩的脸庞,目光却有几分朦胧,她笑着对齐安说:“借我你的手,可好?”

      喃喃一句话,齐安听不真切。她着迷般点头,整个儿跌进了喻星遥的笑颜里。

      这世间最美的手,为何不属于这世间最美的人?

      喻星遥细致地摩挲着齐安的双手,温柔极了。她待这双手,仿佛用尽了毕生的似水情义。

      只可惜,这是一双手,并非一个人。

      齐国的齐安公主,恬静娇媚,生性可人,却终究不是倾国倾城之貌。

      然,倾国倾城又能如何?比不过一见倾心。

      “师父,你看我画的,像不像你?”少女天真地问。

      “不像。”素衣长裙的女子摇头说。

      再画一次,还是不像;再画两次,还是不像;再画,再画……永远都不像!

      “你的眉,你的眼,你的模样,我瞧得一清二楚,为什么不像?”喻星遥问自己,一遍遍追问,又一遍遍沉默。她所画的模样,饶是再美,也不是那人模样。她画不出她的师父。

      “你少颗七巧玲珑心。”

      深夜,一个声音突然出现,闯进了喻星遥的梦境。

      “你是何人!”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你竟敢胡言乱语!”

      “去找颗玲珑心,那样你就能成就画师的作为!”

      “玲珑心……哪里有玲珑心?”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眼前是哪里?”

      最后的问话戛然而止,喻星遥只觉手臂一沉,猛地便睁开了眼睛。师父隽秀的模样即刻印入她的眼帘,叫她不禁倒抽凉气——这世间最灵巧的玲珑心,不就近在眼前吗?

      “吃了她的心,你就会有玲珑心!”梦里的声音陡然响起。

      “不!不!”喻星遥大叫。

      “你爱上她了?”梦里的声音讥诮地问。

      “她是我的师父!”喻星遥在心底喊。她注视着面前的女子,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煎熬,双手不觉捏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血肉里。她要一颗玲珑心,画出最动人的风景。但她不能要师父的心。

      不知从何时起,喻星遥将心系在了那人身上。

      “她并不在意你!”梦里的声音恨恨地说。

      “除了画,她什么都不关心。”那声音越说越愤怒,直至怒不可遏地大吼:“吃了她的心!让她的心跟你的身体融为一体!去吧,吃了她的心!”

      “吃了她的心……吃了她的心……”喻星遥呢喃重复,目光紧紧锁在素衣女子的心口处。

      “星遥?”师父轻呼。

      “我要吃你的心!”喻星遥冷冷地说。

      鲜红沁透素衣,一柄尖刀刺穿了那脆弱的皮囊。

      “星遥……”呼唤微弱,却并非惊慌。

      血色染红了喻星遥的双手,刺目得让她睁不开眼睛。漫天漫地的红,比斜阳更艳丽,却红得那么冷,直至红到最后变成了沉默的荒芜。喻星遥猛然瞪大了双眼,寂静和死亡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悲恸。

      她终于有了一颗玲珑心,画出了齐国最美的风景,成了最富盛名的画师。

      “还缺一双玲珑手!”梦里的声音又出现了。

      “还不够吗?”喻星遥吼道。

      “怎么会够呢?”梦里的声音反问。

      “我不要了……”喻星遥几乎是哀求。

      “你有了她的心,找双比她的手更美的手,你就可以画出她了!”梦里的声音变得飘渺,诱惑极了:“你难道不想再见见你的师父吗?用你的手,永远也画不出她!只要一双七巧玲珑手,你就可以再见到她了!”

      “师父……”喻星遥跌坐到地上,眼里尽是泪水。

      絮语斋,此时比以往都要静悄。

      宫女侍卫都知夜晚时分,星遥大人每每前来教齐安公主作画,这一夜亦是如此。她们可以偷得一时闲,不用伺候左右,只需在清晨时分前去提醒公主时辰便可。

      “你的手,借我可好?”喻星遥冷冷一笑,左手捏着齐安的手腕,右手悄无声息地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她下手极为利落,不等齐安尖叫出声,鲜血就已汩汩涌出,仿佛止不住的溪流。

      “星遥……”齐安不敢置信地惊呼,断腕疼得钻心。

      “不要这般叫我!只有师父可以如此唤我!”喻星遥双眼通红,面色惨白。她望着齐安手腕处的鲜血,目光沉静的如同这夜的月色,轻叹:“只有你的手,只有你的手可以助我画出她!我要画出她,我太想见她了,我想见她……”她说得极其温柔,话到末尾,是低低的呜咽。

      《齐史》记载,庆元十三年,九月初七之夜,画师喻星遥重伤齐安公主,绘美人图后,于卯时饮毒自尽,齐王大怒,因其罪可诛,令抛尸荒野,任野畜食之。

      “我有玲珑心,我有玲珑手,却有何用?我的心……不在了。”

      这一回,梦里的声音没有出现,画里的人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席素衣长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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