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小弓箭兵》蓝豹

13、今夜无眠

　　“当！——当！当！”金柝脆响夜未央。

　　已经三更了么？我呼吸均匀的侧躺着，看似睡的安稳，事实上伤口处一会如万千蚂蚁在咬，一会又似百十黄蜂在蛰，又痒又痛，直搅得我难以入梦。

　　我慢慢躺平身子，稍稍活动一下酸麻的右臂，黑暗中睁眼看着帐顶，头脑一片空白。

　　“睡不着？”寂静的将军帐里，有人突兀出声。

　　“嗯。”我好半晌才应道。

　　“聊聊？”午夜低哑的嗓音更添诱惑。

　　“哦。”我漫应。

　　“怎么？不乐意？”某人声线从宫调上升到角调。

　　“只是没有半夜聊天的习惯而已。”明白你楚大帅是好心，我这不正在搭腔嘛，虽然态度不甚积极。

　　“如果正经比试，你未必会受伤。我欠你一句谢谢，还有，抱歉！”楚大帅说的诚恳。

　　“不必。其实你应知道他们有一半是冲我来的，我欠人家的总是要还！”我欠他们五百条命，他们只要了我半条命，算起来，我赚大了。

　　“看了萧沐阳的密函，我才知道是你一人灭了他的整个轻骑营。信函里还附了一张你的画像，样貌与你无异，只是那神情却不似你平常。”楚崩云的声音飘远，似乎正在回忆那画像。

　　“没什么，侥幸罢了。杀人的时候表情如常才可怕吧。”那时鬼斩的魔性影响到了我，我神态正常才怪。至于画像必是由小狐狸描述绘成，我的一时手软真是后患无穷。不过我向来随性，看的顺眼的人让我重来一次还是会放了他。

　　什么话题到我这总能整成结束语，要接下去非新开话题不可。所以，平时能跟我顺利聊天的只有殷飞这个长舌泼皮。

　　这不，正如我所料，聊天陷入僵局，营帐重归寂静。

　　两刻钟后。

　　“你知道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是什么时候吗？”楚大帅重装上阵，随时可能无端夭折的聊天战役再度打响。

　　“不是那日下午在小树林吗？”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充满好奇，人家一大将军也不容易啊。

　　“不，远比那早的多。那时我在校场训话，其他士卒都热血激昂、高呼口号，唯有一人不是无谓的浅笑、就是频繁的打瞌睡。难道我的讲话就那么无聊吗？”先是舒缓的回忆，到后来竟是严厉的质问了。

　　我听得漫不经心，在一个不短的时间间隔后才意识到“唯有一人”指的就是我。注意，回答上级的这种问题时需要技巧，一是积极承认错误，二是适度加以奉承，以下答案权作参考：“大帅的讲话掷地有声兼文采飞扬，由于本人素来粗鄙愚钝，听不懂的时候自然有一些不良举动，还望大帅见谅！”

　　“少拿诨话诓我！如果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此后我特意留心，发现你每次都是神游万里、置身事外，弄得我很是挫折了一阵，觉得自己的发言缺乏感染力。”呃，由于本人是累犯，所以方才的技巧不管用了。

　　“你就不能当作没我这人嘛。我比较内向文静，不喜欢跟别人一起乱叫唤。”对于怨念已久的大帅，我还是有责任宽慰一下的。

　　“咳，你那叫内向文静？！分明是淡漠冷血！还有，你认为军队鼓舞士气的口号是‘乱叫唤’？！”咱们敬爱的大帅怎么反而被我惹毛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现在我不发言比较稳妥。

　　“算了！”楚崩云长舒一口气，“还有一点我不明白，有哪个当兵的不想立功升职、爬上高位。但你又是个例外，几次立了显赫军功却总是掩藏推诿，不是让其他人顶就是蒙混过去。赖着当个小小弓箭兵，有什么原因么？”

　　“纯属个人喜好。”盾牌给人以安全的错觉，而遥远的杀戮又不至有太多罪恶感，最关键的是腥臭的血液不会喷溅到自己身上。至于升职高位什么的，对我而言只有“麻烦”二字，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会巴巴的去追求呢？

　　我短小精悍的回答再次让将军同小兵的温馨闲聊岌岌可危。

　　啊~~嚏~~~~在突然静谧的氛围下，这个喷嚏可谓响彻霄汉。

　　嘶~~~~紧接着缩鼻涕的声音大的连我这个感觉迟钝的人都有一丝尴尬。

　　威武大将军整出这几声动静之后，便再无响动。

　　“若大将军不嫌我几天没洗又脏又臭，便过来与我一同挤挤吧！”要是我不提，某要面子的大帅冻死都不会说。入秋的夜寒气逼人，没道理我雀占鸠巢，让人将军在躺椅上将就吧，希望我这个马后炮不会太晚，不然我真的会小小的内疚一下的。

　　没过一会，只见一人身形矫健、翩若惊鸿，以掠波渡影的优雅姿势飞速的钻进我的被子里，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所以说，做人不要死撑，没必要为了一些虚浮的东西自己折腾自己。我看着旁边多出来的一个拱形颤动不明物，暗自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