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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什么!赐婚?”

      王三郎惊讶地推开身上的舞娘,碰倒了几案上的酒杯,美酒顺着案台流到了他的靴上。

      “这等‘大事’,小爷为何要哄你?当时我姑母听到皇太后要给我那表姐赐婚,高兴地都匍匐在皇太后脚下哭了许久,听我娘说,出宫时眼都还红着呢!”周五郎满脸笑意地说,那笑里满是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不行,我才不要娶她!”王三郎顾不得身上的酒渍,抬脚就要走,却被几个看了周五郎眼色的舞娘拉住。

      “哈哈哈……别走,别走!你今晚若是走了,以后可就再没有这美娇娘在怀的机会啦!”周五郎调笑道。

      “滚滚滚!”王三郎推开那些拉着他的舞娘,骂道,“爷要是今晚不归家把这事说清楚,等那魔头入了府,可就真没机会了!”

      周五郎听到“魔头”两字,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脸色烛火下变得有些昏暗不明。

      “你若是不想娶她,就自己去宫里求皇太后!在这里发酒疯诋毁她,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王三郎一怔,然后怒道:“周五郎你才算个东西!她是你谁呀?这么护着她!”

      周五郎凤眼一瞪,大喝道:“她,是我表姐!”

      “是你表姐又如何?还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难怪双十都嫁不出去!”王三郎平时最最注重仪表,这还是第一次这般衣衫凌乱(舞娘拉扯的)满身酒气地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你……王三郎,既然你这般说,那我就提前恭喜你,祝你以后的日子跟我表姐过得‘有滋有味’!”

      王三郎听出了他话里有话,但这会正在气头上,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回道:“以后记得叫我‘表姐夫’!”

      “呸!”

      “哼!”王三郎甩了衣袖就走。

      酒楼隔壁雅间。

      “将军!这王家郎君真不识抬举,我这就出去给他点颜色瞧瞧!”一个年纪不过十五六的绿衣婢子忿忿地说道。

      坐在主位上的人脸色平静,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旁人说了些什么一般,自顾自地斟酒独饮。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地闭合,像是随时都会睡过去。

      “不可鲁莽,将军没有下令,你若是伤了那王家郎君,这赐婚就算赐下来,也不知道得拖到何时才能完婚,咱家将军可等不得。”另外一位黄衣婢子摇头说道。

      “我们回去吧。”睫毛微动,凤眼睁开,一张略带刚毅的面容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

      “是,将军!”两位婢子同时应声,麻利地收拾好自带的茶具,恭敬地跟在将军身后,直到下楼,黄衣婢子又去柜台结账。结完账,主仆三人才离开酒楼。

      “掌柜的,刚才那位到底是谁家郎君,竟如此英伟不凡!”一位一看就是世家子的郎君好奇地打听道。

      能在朱雀大街开酒楼的,背后都站着人,因此掌柜带着几分高傲,连头都没抬,一边拨弄着算盘,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人家可是袁家最最杰出的将军,自然不凡。”

      “袁家……袁家!”小郎君在听清了掌柜的话后,顿时惊呆。

      仿佛他的反应取悦了掌柜,掌柜抬头笑了。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袁家,那位将军。”

      ……

      “啊啊啊……会杀人的魔头回来啦!小门快带我躲起来!”一个七八岁的稚童拉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奴背对着院门,一边叫嚷着一边往屋里跑。

      一位身穿华服的美妇人听到稚童的话,跨出门槛就往他背上一拍,狠狠地道:“那是你阿姐!怎么说话的?”

      等她责骂完,回家的人已经到了院门口。

      “阿娘不必责怪阿弟,他还小,不懂事。”一双凤眼此刻笑的弯弯,竟是丝毫不把稚童的话放心上的模样。

      “湘娘啊……”阿娘快步走过去,伸手去握住袁湘的手,却又摸到了那手上厚厚的茧子,心里由不得发酸,眼泪就带了出来,“是阿娘对不住你……”

      袁湘最见不得女人落泪,连忙握紧阿娘的手,安慰道:“不怪阿娘,都是我自己选的,阿娘莫哭。”

      阿娘被袁湘握紧的手顿时有些麻木,忍不住抖了起来,但嘴上还咬牙说道:“好……阿娘……不哭。”

      袁湘反应过来,连忙放开手,又慌张地给阿娘道歉:“阿娘,实在对不住!我这手劲儿……”

      “无妨,无妨,若是你没有这把力气,上了战场,为娘才更为担心。”

      “杀人魔头……”阿弟躲在门内,小心地探出一个头,小嘴嘟囔着说。

      阿娘听到了,回头狠狠地瞪了阿弟一眼,又转过头来,脸上带了些笑说道:“湘娘啊,你姑祖母已经答应给你赐婚了,估摸着就在这两天就会有懿旨下来。你放心,你姑祖母给你挑的定是个好儿郎。”

      袁湘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又笑道:“我自然是信阿娘的。”

      跟在袁湘身后的两位婢子低着头,但心里都同时发出一个声音——那也算好儿郎的话,我家将军就是世上最柔美的娘子了!

      可惜阿娘是听不到两位婢子的心声了。她高兴地挽起袁湘的手,歪着头仰视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一头的女儿,笑道:“为娘亲自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炙肉,你可要多吃些,这身子太瘦弱了……”说着说着又似要掉泪。

      “可是夫人……”绿衣婢子想要插话,又被袁湘抬手阻止了。

      “好,阿娘做的,我自然是要多吃些的。”袁湘脸色平静地说道。

      “将军……”

      “你俩先下去用饭吧,午后三刻再来当差。”袁湘摆了摆手说道。

      “是!”黄衣婢子拉着绿衣婢子应道,然后又把人往外拖走。

      到了院外。

      “姚黄,你为何不让我告诉夫人,将军不能吃肉食的事?”绿衣婢子很是生气的说。

      “绿萍你这个傻女子,难道你看不出将军她根本不想让夫人知晓此事么?”姚黄道。

      “可是……”

      “夫人是将军的母亲,母亲爱子女才会亲自下厨做菜,你刚没见夫人的手背上都红肿着么?”姚黄打断绿萍的话说道。

      “那不是被将军不小心捏红的?”绿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说你傻还不认,将军手劲再大也不可能没分寸到把夫人手捏肿吧!夫人说了,她为了将军做了炙肉,那手必是被肉里溅出的油星给烫伤的。”

      原来夫人还是爱护将军的,可当年又为何会送将军从军呢?

      ……

      “如果不是她有问题,为何袁家会舍得把一个娘子送去从军呢?我才不要娶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王三郎气冲冲地对着王夫人喊道。

      “哎哟,我的小祖宗呢!这娶还是不娶,如今可不是你说了算啊!”王夫人无奈地说道。

      “阿娘……”王三郎拉住王夫人的手臂撒娇道,“您就进宫去帮儿子把这事儿给推了吧!”

      “简直胡闹!”王侍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抓着王三郎的衣襟就往一边丢。“少在你阿娘面前耍泼皮。”

      “阿耶……”王三郎见抓自己的正是自家阿耶,顿时收了脸上的撒娇表情,怯生生地退到一边,像是能离他阿耶有多远就离多远。

      “那袁家娘子我这次在朝堂上见过,是个不错的女子。若是能得皇太后赐婚,下嫁到我王家,那可是一桩大好的姻缘!”王侍郎很是满意地说道。

      “夫君,照理来说我是不该怀疑夫君的眼光的。可一介女子从军,整日都跟军营里的汉子混在一起,这,这……”王夫人说到最后已经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阿娘说的对!谁知道那魔头有没有……”王三郎躲在一边应和道。

      “闭嘴!”王侍郎对着王三郎怒喝道,“别张嘴闭嘴‘魔头’、‘魔头’地叫人家,若是没有这个‘魔头’,当初南诏叛乱不定,而后突厥南下无阻,你我哪能有如今这般安逸的日子过?”

      王三郎被自家阿耶一吼,立马乖的跟个鹌鹑似的,老实地闭嘴了。

      “夫君……”

      “尔等不必多言!皇太后的外侄孙女,圣人的外侄女,我大唐的第一女将军,能嫁入我王家,这本就是天大的荣耀了!”王侍郎拍拍王三郎的肩膀,笑着道,“你切不可辜负了人家啊!”

      王三郎被自家阿耶拍的一抖,内心一片灰暗。

      吾命休矣!

      ……

      赐婚很快下来,紧接着走“六礼”的流程,刚开始王夫人暗地里还对这桩婚事还颇有微词,但在“问名”合八字居然合出上上吉后,王夫人也对这个未来儿媳有些期待起来。

      直到迎亲那天,王夫人看着车水马龙般的红绸嫁车缓缓驶进王家大门,笑的眼睛都弯了,更是顾不得王三郎在大门口要朝着轿门射出三箭,却因为紧张射歪而差点伤到轿内的新娘子。

      袁湘徒手接住那飞来的一箭,心情也有些复杂。不过在人群的喧闹中,她还是被喜娘接下了喜轿,跨火盆,跨马鞍,进屋拜堂,再被送入洞房。

      王三郎则挂着很不自然地笑,跟昔日的狐朋狗友们推杯置盏。就在他想干脆喝个昏天暗地之时,家里两位早已成亲的兄长却在这时过来,一人挟他一臂,直接把他拖到洞房门口,把他扔了进去。

      王三郎在看到大兄和二兄时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所以在被丢进婚房时也没有挣扎,反而站直了身板,想要表现出几分自己世家风范的模样。只可惜袁湘这时还盖着喜帕,压根看不见他的模样。

      姚黄、绿萍则看着这个喜宴开始不久就回婚房来的未来姑爷有些敌意。

      “你们先下去吧。”袁湘虽看不见,但是作为一个军人,对身边人气势的变化还是有所感应的。在王三郎进屋的那一刻,身边的两个婢子就如临大敌,这让袁湘有种被保护的愉悦感,但又不忍婢子们为她这般担心。

      有些事必须由她承担的!

      “将军!”两位婢子一听这话,都带着担忧不约而同地喊道。

      “哎呀!还没有掀盖头,新娘子可不能说话啊!”一早就被遗忘在一边,整个人战战兢兢了半天的喜娘这时连忙开口。

      “咳。”王三郎有些尴尬地去拿了秤杆,眼睛留了些余光去挑了袁湘头上的喜帕。挑了之后也不去看她,心里很是害怕地坐到袁湘身边,但却把脸转到了一边去,看都不敢去看新娘一眼。

      喜娘见势说了讨喜话,把两人的衣裙下摆放在一起打上了结,又才呈上了两杯喜酒,等着王三郎与袁湘共饮合卺酒。

      王三郎无法,只好转头饮酒,这时心里又莫名地有些好奇,就抬眼偷偷地去看了一眼袁湘,就这一眼却把他给看呆了。

      只见袁湘一身红妆,唇色朱樱一点儿,凤目流光,长睫如扇,一张略带刚毅的锥子脸,在喜娘精心描画之下反而透出几分楚楚动人的味道。

      这……这哪里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分明是冰清玉洁明艳动人的美娇娘才对嘛!

      呃,除去那不算白皙的肤色外……

      王三郎端着酒杯望着袁湘发起了呆,喜娘见新郎这般模样,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姚黄、绿萍却皱起了眉,心里同声道:这郎君真是无礼!看向将军的眼神,简直就是个登徒浪子!

      直到喜娘带着不放心的姚黄、绿萍退下,王三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

      “夫人……”王三郎小心地喊道。

      “嗯。”袁湘平淡地应声。

      “那个……明日还要早起给阿耶阿娘敬茶,不如,早些安寝吧。”王三郎说的小心,心里却如同天人交战般矛盾,额头上都带出了汗水。

      “嗯。”袁湘郑重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

      “为何要推倒我?”王三郎惊吓道。

      袁湘没有回答,脑海里却滚过那些被阿娘,在出嫁前夕拿来的书卷上面写的话——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额,都是些什么意思啊?袁湘跨坐在王三郎腰上暗自想。

      “夫……夫人……”王三郎看着陷入沉思的袁湘,有些羞涩,又有些害怕。

      “呃,不管了。”袁湘一把撕开王三郎仅剩的一件衣裳,指着他道,“接下来的步骤交给你了!”

      那气势如同指挥士兵的将军。

      王三郎泪目。

      这不是早就该交给他来么?为何要撕了他的衣裳啊!

      这可是阿娘亲手给缝制的啊!

      ……

      翌日,王三郎没能带着新娘子一起去给他阿耶阿娘敬茶。

      王夫人问及原因,袁湘一脸正直地答道:“夫君他需要多休息些时日。”

      听到这个回答,王夫人不由得老脸一红,同时心里暗自窃喜:唔,看样子离抱孙子的日子不短了!

      而实际情况是……

      “郎君,你无事吧?”一个粉衣小婢跪在榻上急的眼泪乱飞,“呜呜……早就听过夫人的威名,但阿莲实在没有想到,她会对郎君你也下此毒手……”

      王三郎刚擦了药酒,侧着身子躺着,刚想动身去安抚面前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小婢,又牵动到了臀部的肌肉,痛得他歪牙咧齿。

      “嘶……唉哟,阿莲啊!以后切不可说夫人坏话啊!不然,嘶……郎君我也没法保你啊!”

      阿莲听到这话,脸上的哭样一收,惊讶道:“郎君,夫人果真如此凶狠?”

      已经走到屋外的三主仆顿时脚步一收。

      晨光下,被拉长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孤立落寞。

      王三郎瞟到了门口的影子,正色道:“大胆!看来我平日里对你们都太过温和了,竟然都敢编排起夫人来了!长期以往那还得了!去,自己下去刑事嬷嬷那里领罚去!”

      “呜呜,郎君,阿莲错了!再也不敢了……”

      听到屋内小婢的哭声,袁湘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将军,郎君刚才竟是在维护您呢!”绿萍追着袁湘,惊喜地说道。

      “嗯。”袁湘应了一声,但是声音却有些闷闷的。

      “将军,咱去哪儿?”绿萍笑问道。

      袁湘脚下一顿,又抬脚跨过院门。

      “听说王大人特意为我建了一个练武场。”袁湘清淡地说道。

      两个小婢在听到“练武场”三个字的时候彻底不淡定了,相互对视一眼。

      天也,不会是她们想的那样吧……她们可一直没有敢得罪过将军啊!

      将军手下留情!

      将军手下饶命啊!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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