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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拾陆 ...

  •   -拾陆-

      They that have done good, unto the resurrection of life; and they that have done evil, unto the resurrection of damnation.

      (John 5:9)

      行善的,复活得生,作恶的,复活定罪。

      (约翰福音五章9节)

      虽然吴邪觉得可以继续就这样走,但还是在张起灵的强迫下简单处理了下伤口。

      环境和时间不允许把衣服扒了仔细清理全身的伤口,只能暂时把裸露在外面的几个较大的口子包起来。

      吴邪发现张起灵处理伤口的手法很专业也很熟练,几乎和身为医者的自己不相上下,能够想到的唯一原因就是这人常年出生入死导致受伤频率太高久病成医。

      但即使包扎的动作再怎么娴熟,伤口的密集程度硬生生地摆在那里,光是把胳膊上的不明液体揩干就已经把吴邪疼得下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听见头顶不断传来压抑的细小抽气声,张起灵一边控制着力道一边加快手上的速度。张起灵熟悉并且适应疼痛,身上带伤的时间恐怕比完好得时间还要多,疼痛对他来说无异于家常便饭。

      一位值得信赖的作家说过,快乐的滋味大多类同,而痛苦却各不相同。他的身体熟知每一种痛苦得滋味,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明白吴邪跟自己不同,这种程度的疼痛并不能被包括进在普通家庭里成长起来的人的承受范围内。

      有一些细小的玻璃渣残留在伤口里,被张起灵用蝴蝶刀剔了出来,虽说动作已经很快速,但还是牵连出难以忍受的疼痛。

      身为医生一直都是吴邪帮别人做这种事,如今轮到别人帮自己疗伤,吴邪才发现自己过去造了多少孽……

      喷消毒喷雾的时候吴邪明显瑟缩了一下,张起灵兀自死死按住他的手,没给他挣扎的机会就把绷带给裹上了。

      防感染的喷雾剂对伤口处的神经有相当刺激性,而且伤口又太密集,几乎没有几块皮肤能让人下的去手。所以等张起灵给吴邪手臂和背上几个比较大的割口缠好绷带时,吴邪的半边身子已经痛得快麻痹失感了。

      吴邪因为失血而转凉的身体被张起灵用自己的外套裹了起来。他们又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藉此补充体力和水分。

      断了电的背阳走廊里一片浓黑,只有放在地上的狼眼手电远远地在墙上投映出几环深浅不一的萤白的斑。被些许损毁的墙面裸露了出来,使得照在上面的光圈像是生在病人烂疮的背上的白瘢。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因为失血和体能消耗,再加上湿了大半的衣服粘在身上,吴邪觉得有点冷,只好裹紧盖在身上的衣服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热源。

      张起灵偶尔扫一眼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的吴邪,目光只停留了无法捕捉的几秒。

      他从吴邪腰间抽出□□补弹的时候,发现弹匣居然是空的,立时心口一紧,攥在冷硬的热兵器上的手无法控制地紧紧收力。

      居然紧迫到连换弹匣的时间都没有,几乎可以想象吴邪刚才离死亡有多近。

      下次,要教他单手换弹匣。

      张起灵想起自己摆脱那母粽子之后找到吴邪时的场景,一扇药架倒在墙上与墙面架成了一个三角,而他全身都浸着深深浅浅的血缩在药架后,连发梢都是湿漉漉的。仅仅从吴邪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都能看出,自己的出现让他那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身边有了响动,张起灵微偏过头,看见吴邪直起身子伸手去够水壶,侧身的轮廓似乎有点疲惫,但目光很清明,看上去刚才并没有睡着。

      吴邪看了下表,开始把水壶和药品往包里塞:

      「十点多了,走吧。」

      吴邪伸着去剥身上被当做被子盖的外套的手,被另一个人的手按住了。

      「穿着。」

      张起灵冷漠的声音传来,吴邪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包便被张起灵拿走了。

      吴邪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张起灵只穿着薄薄的帽衫的上半身,似乎还能透过滑下了一小截的拉链看见绷带后那个横亘过半个肩膀的旧伤。

      十月末的天,这样的穿着怎么也够不上暖和的最低限度。

      但吴邪还是异常听话地把张起灵的外套穿上了,一边在心里谴责自己居然越来越心安理得地接受张起灵这样有点毫无余地的专制又毫无保留的对待。

      张起灵一言不发地看着向吴邪穿好衣服,时机恰好地向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吴邪老老实实地握住那只手,被张起灵拉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好像休息太久了,都不疼了。」

      本来就是细而浅的伤口,加上包扎得紧,不过休息了一刻钟的时间似乎真的没那么疼了。吴邪说完还别着手做了几个拉伸运动,对自己没怎么使用过的愈伤能力感到异常惊艳。

      背包被转移到了张起灵身上,吴邪两手空空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指点一下方向。两人沿着失去了灯光的走廊一侧前往副楼的病理科。

      拐进心胸外科旁侧的走道,视野忽然狭小了许多的同时,有什么东西忽然闪入眼角造成了一片暗色的阴影。

      吴邪看了过去,发现了墙面上一大块不规则的黑斑,就像是有人用火熏烤过墙面留下的痕迹一样。

      吴邪望着那团不自然的黑印,伸手拽了拽张起灵:

      「小哥,你看。」

      张起灵的手电应声打了过来,可以更清楚地看见不仅是墙面,就连天花板和地板都被熏得漆黑,地板上还被烧穿了好几个洞。

      「……好像是火?」

      吴邪纳闷地皱着眉头伸手摸了摸蒙着一层粗砺碳化粉末的墙壁。

      察觉到张起灵一言不发地毫无反应,吴邪正有点奇怪,转脸看了过去,却发现身边的张起灵根本没有看向这个方向,反而垂着视线,目光落在下面的什么东西上……

      吴邪困惑地顺着他的目光向下,就看见了自己的手……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紧紧揪住了张起灵的衣摆……

      「不好意思……」

      吴邪吓了一跳,被自己这种像是宣布依赖关系一样的下意识举动搞得脸皮都快炸了,赶紧撤回手,有点心虚地看了看张起灵的反应。

      可惜张起灵没什么反应,只是若有若无地扫了他后退了老远的手一眼,就把目光转向了墙上的烧斑。

      张起灵注视了墙面几秒,淡淡地出声:

      「液柱式喷火器。」

      从声音和表情里都发现不了什么感想,只是眉间似乎微微紧了一下。

      可以肯定的只有这是中国军警绝对没有装备的大面积纵火烧伤型武器。

      「看看周围有没有尸体。」

      在这么狭窄的通道里使用这种大型喷火器,要么是SRT那帮疯女人完全乱来的打法,要么就是有人曾在这里被逼到了只能出此下策的境地。

      而在这种甬道内开这么大的火力不造成己方队伍的误伤几乎不可能,如果能发现这队武装人员的尸体,就可以借机确认对方的身份。

      他们打着手电在附近探照了一圈,除了墙面上时不时暴露在灯光下的黑斑外没有任何收获。

      张起灵沉默地把狼眼插回腰后,打开冲锋枪的前照灯继续往前走。这地方给人的感觉不太好,虽然感觉不到危险,但也无法确认安全。

      吴邪赶紧跑上去寸步不离地跟紧。

      「小哥,这里有点奇怪,就算没有他们自己的尸体,也该有被他们用喷火器干掉的僵尸的尸体,怎么这里就像被专门处理过的战场一……一样……」

      句尾忽然在主人断续的语气下变得磕磕巴巴。

      因为吴邪的余光猛然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又不经过它主人的脑神经同意擅自扯住了张起灵的衣角。

      张起灵显然也发现了吴邪几乎是无意识的小动作,目光淡淡地斜了过来。

      吴邪有一瞬间觉得张起灵嘴角的线条似乎变得很柔和,但旋即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把手抽回的动作尚未形成端倪,便被另一片熟悉的温度紧紧覆压在了手上。

      吴邪的手臂颤了一下,还残留着某个夜晚被同样的力道紧握的触感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起来。连同被攥手心里的布料,似乎都开始发烫。

      目光好像被黏住了一样,吴邪有些移不开视线地盯着那只覆在自己攥紧的拳头上的手。

      那只手温度偏低,指节分明而苍白,掌心下的皮肤中却仿佛蕴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劲道。

      不错目间,异样的热量从指尖所接触到的布料上传了上来,沿着手臂缓缓地流遍全身,渐渐地面部表皮就像受不住这热意一样开始泛红。

      吴邪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但已经紧张地全身都绷紧了。

      「抓着。」

      对面传来了简单的两个字节,吴邪有些愣怔地抬起视线,目光直勾勾地和张起灵交接上。

      看着好像整个脑袋都蒸着桑拿一样浮起健康的粉红色的吴邪,能从先前那句话里隐约听出的前一秒还残留在嘴角的稀薄笑意似乎又加深了几分。

      张起灵缓慢地松开刚好能被自己的掌心包住的的手,在空气中僵持了许久的某样紧绷着的东西随之松懈了下来。

      似乎快要在手上生根的暖意已经撤走了,但吴邪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手指僵硬地弯曲着勾在张起灵的衣角上。

      「跟紧。」

      直到脚步无意识地遵循这句话跟随着前面人的移动而迈开,吴邪才有些愣神地悟过来张起灵的意思……似乎是叫他就这样牵着他的衣角?

      什么啊……这么笔直的一条道难道还会迷路不成………

      吴邪有点汗颜地在心中下了个完全破坏情调的结论。

      然而牵在张起灵衣角上的手却好像找着了根据地似的,抓紧原来的地方没挪窝。遵循着胸腔里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有所着落的安心感,吴邪完全忘记了关怀一下这种动作里不管怎么看都有点强调所属关系的意味,就维持着这样的动作一步不落地跟在张起灵身后。

      从中央药库出来之后走到走廊尽头,一边是安全出口的楼梯,一边就是连接主楼与副楼的空中通道,但路程中所要通过的走廊有好几个与它垂直的走廊相连,穿过这些十字路口耗费了很长时间。因为在每个十字路口张起灵总要确认绝对安全才继续行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邪总觉得张起灵确认安全所花去的时间似乎比先前变本加厉地成番增长。

      走在相距二十多码的连接两个十字路口的通道里,远远地已经能看见通往天桥的门外射入走廊内的阳光。

      吴邪忽然觉得鼻端的气息有些异样,本能地一回头,鼻尖差点和一张皮肤破损得肌肉组织都露了出来的脸撞上。

      腰侧猛然一紧,吴邪被人转了个方向揽在怀里,与先前所呆的位置拉开了距离。

      同时,枪声响起。

      一只肌肉瞬间紧绷的手臂把吴邪按在了胸前。吴邪几乎能感受张起灵衣料下的胸膛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因为承受后坐力而微微震动。

      出现得无声无息的穿着淡黄色病号服的粽子仰着被击穿的脑袋倒在了地上。

      吴邪刚想推推张起灵的胸口让他放开,就感觉到腰上的手臂一箍,他被无声无息地压进了墙面上隆起的主梁与墙壁的夹角里。

      后背被撞得有点疼,吴邪手忙脚乱地在张起灵怀里稳住身形。刚才这一连串极快的动作里张起灵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自然也没有开口解释为什么他会几乎像是要把吴邪锁进阴影里一样整个人压在他身上。

      不过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张起灵虽说是把他压在墙面上,但并没有压下重量,所以吴邪很容易就能别过头,越过张起灵的肩膀看见刚才他们所前进的方向上的十字路口处,出现了四五个晃晃悠悠粽子,距离他们不过两三米。

      也许是被枪声吸引来的,也可能只是在十字路口徘徊着恰好绕进这里的。但如今通往连接主楼和副楼的天桥的唯一道路被它们挡住了。

      吴邪把目光收了回来,看着张起灵在他和墙壁之间无比狭小的空间里,把枪从单发挡单手换成了连射。

      吴邪身体有些微僵地没有抬头,但即便如此还是能感觉到对面那人的目光即使在摆弄枪械的时候也一直像池底岩石上的阳光一样铺涉在自己脸上。

      吴邪有点光火地发现心跳的频率又开始不对劲,还有朝心律不齐的方向发展的趋势,却并不像是紧张和害怕导致的心跳过速,这尼玛是什么原理。

      所幸那四五只粽子的行进方向与他们垂直,不一会就横穿过了十字路口,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无声无息地躲在墙角的两个人类。

      张起灵松开了手臂里乖乖呆着的吴邪,看了他一眼,转头望向天桥的方向。

      忽然,冷漠的眼眸中瞳孔缩紧一般眸色骤然加深。

      猛然间,吴邪只觉得周身的空气一凛,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张起灵就已经窜了出去。

      「小哥!」

      吴邪反射性地朝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已经跑出去好几十米远的人喊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似的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是已经晚了,离这里不过隔了一道拐角而尚未走远的粽子的怪叫已经传了过来,吴邪只能立即后退逃进了反方向的一道走廊里。

      在拐入走廊的最后一瞬吴邪还是有点不确定地回头望了一眼,张起灵已经以他不可能追上的速度消失在了天桥的另一端,而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在刚刚张起灵忽然像是看见了什么似的忽然朝天桥跑过去的同时,在天桥远远地那一端的副楼里,他似乎看见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黑色人影——

      ——和一抹血影般的鲜红。

      -拾陆TBC-

      瓶邪丧尸文《The Last Revelation》拾陆(3)~拾柒

      -拾陆(3)-

      吴邪平复着呼吸,大口大口地往肺叶里灌进空气。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清楚跑到了哪里,总之身后那几只粽子应该暂时是甩掉了。

      他没有停下来休息,而是继续贴着墙壁放缓了速度移动着。毕竟停留在一个地方和想办法找条路去副楼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对目前的状况而言是一样的,因为反正都无法预知。

      张起灵一定是看见了什么才会突然跑开。而吴邪在潜意识里隐隐约约地察觉到,那样东西和张起灵的关联,可能比那个人与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的关联都要紧密。

      因为当时他们离得那么近,那个人的动作还维持着把他护在怀里的姿态,但吴邪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忽然变了。就像是受到蛰伏了许久但深植入骨的本能驱使而行动的野兽,那说不定是张起灵执着了许久的东西。

      他刚刚在甩掉那几只粽子的过程中上了两层楼,这里应该是五楼。左手边就是儿科门诊,玻璃墙内的医生办公室和婴幼儿游泳抚触室里一片狼藉,但目光所及之处暂时还看不见粽子。

      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那一瞬间吴邪看见的那抹形状似乎具有特殊含义的鲜红仿佛一个散发着强光的光源,在视网膜上剜下了一块相同的形状,不管他朝哪个方向看过去,那抹妖异的暗红都紧紧地黏在视野所及的景物里,几乎逼得他不得不在意起来。

      也许……那个东西就是驱使张起灵行动的原因……

      可是那到底是什么……

      吴邪闭上眼睛,努力在毫无头绪的脑海里回忆着刚才所见到的场景。

      他没有看清那个在远处一掠而过的红色原本的形状,很可能是一个发光的红色物体,也可能是那个黑影衣服上的一块图案。但越是回想那段仅有几帧的画面回忆就越发模糊,就像有人对那段记忆下了咒,使得主观意识无论如何都无法太过靠近它,但同时也不可能把它从意识里抹去。

      虽然明白张起灵并不是无缘无故就离开,也很清楚那个人的行事必然有他自己的原因,但是心里还是像漏了一块似的有些空落落的疼。

      即使有个声音告诫着自己不该这么想,也还是无法从理性层面对另外一个声音不断地霸占整个脑海做出点像样的制止。

      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吴邪被蹦进自己脑子里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这才有点自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把张起灵一直以来的保护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张起灵应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守着自己一个人的安全。吴邪知道自己只要冷静下来就能明白,他根本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和条件让以上这句话成立。

      就算有理由,吴邪也并不期望这种怎么看都太过自私的私心能够成立。

      但是怎么办……

      从胸中那块空出来的地方泛涌出来的异样的感觉,渐渐无法被忽略地开始入侵全身。

      好像已经……有点太习惯他的保护了……

      你妹还说什么呆在他能看到的地方……曰他祖上的,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这会儿死哪偷汉子去了!

      吴邪从胸腔中忿忿地吐出一口气,快刀斩乱麻地结束掉自己的胡思乱想,缓缓睁开双眼。

      落在阴霾天气下无灯的背南走廊内的视线还有些闪烁,但他立即就被视角转换后不远处的前方跳出来的一个忽闪忽闪的光亮吸引住了目光。

      吴邪的手指搭在了扳机上,弯着腰蹑着轻步向那个信号灯一样很规律地闪闪烁烁的灯光靠近。

      漆成粉蓝色的门上立着写有「婴幼儿吊水室」的栗木色小牌子,「幼」字中央有一个显然是被子弹打穿的空洞。

      离光源已经很近了。

      婴幼儿吊水室是一个用玻璃墙隔出来的半圆形房间,整个房间都被装饰得粉粉嫩嫩,地上铺着动物软垫,错落摆放着着动物形状的吊水椅和小书柜。

      只是如今,这几乎能让人在脑海中不费力地勾勒出一幅温馨画面的布置,已经被染上了脏浊的血污。

      吴邪已经能看清那个所谓光源是什么了。

      那是一个歪倒在墙边的护士,身上浅粉色的护士服已经完全失去了它能被称作护士服的一切要素,纯碎就是挂在身上的一堆碎布。她的脸和四肢被啃得不像样子,肚子一鼓一鼓地发出亮光。

      那显然是一只手电筒的亮光。从她脸上糊着碎牙齿的血污可以看出那只手电筒大概是在搏斗中被人捅进了她的喉咙里,然后随着她痛苦的挣扎与扭动一点点顺着食道滑进了胃里。

      手电筒的开关大概就在她的胃里被痉挛收缩的胃粘膜一下下地触碰到,于是一下下地开开关关,形成了一个闪烁的光源。

      她就像一只怀了孕的大肚子萤火虫,整个凸起的腹腔成了一层透出手电筒荧荧的强光的肉红色半透明薄膜。

      很有节奏的一亮一灭,很容易让人觉得这光亮是在暗示某种含义。就像在求救。

      吴邪把目光从已经无法从表情看出是否痛苦的护士粽子脸上移开,借着忽闪的亮光看见了吊水室的地上还爬着几只歪歪倒倒的小粽子,身后还隐约拖着吊水瓶。

      这几只小粽子都不过是不会走路的婴儿的年纪,连爬都爬不稳,应该没什么威胁。

      吴邪暗暗做了这样的判定,用手握住了吊水室的门把手。

      ——他要拿到那只手电筒。

      对处于黑暗中又独自一人的他来说,得到稳定光源的现实意义和心理意义都非常重大。

      吴邪的手指用上了力,然而把手却纹丝不动,他又用劲拧了几下,才意识到这扇门被锁上了。

      它们被人锁在了里面……?

      指尖忽然抖动了一下,冰凉的门把手就像是用低温把他的手冻在了上面。

      婴儿,和护士,因为受了伤,可能已经开始尸化,所以被人锁在了这扇门里。

      很容易想象,就当时的情况而言这可能是最正确的做法。

      吴邪也很清楚这种可能性很大,把手电筒当做武器塞进了护士嘴里、把这扇门锁死的人或人们很可能只是出于自卫和无奈。

      但是,冰冷就像是从仿佛隐藏着一个小型冬天的金属质地的门把手上弥漫了开来一样,他忽然觉得彻头彻尾的冷。

      在这个世界上他所不知道的那么多地方,在拯救的力量还不可及至的那些地方,还有多少类似的事情发生过或正在发生……

      还有多少人就像这样不得不杀死身边的人。还有多少人就像这样不得不被身边的人杀死。

      搭在门把上的手脱力一般地垂了下来。就像是忽然意识到了它的无力,终于放弃了对地心引力的抗拒。

      然而就在他的手脱离门把的同时,门闩里咔嚓闷响了一声。

      转轴松动了一下,圆柱形的把手从门洞里脱落了下来,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象征性地滚了两圈,就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了。

      从门把手后部金属弯折的形状来看这个把手大概早就被撞坏了。

      而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成功把肚子里怀着小手电的小护士刺激得从喉咙里发出了咔咯咯咯的声响,全身抽搐着从地上猛地弹了起来。

      吴邪迅速从门边后退,转了个身拔腿就跑。

      -拾陆END-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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