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最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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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穿过耳机里的音乐，隐约听见蝉鸣。感觉到窗外带着正午阳光温度渐升的热空气，滕岛被一阵喧闹声打扰，摘下耳机。
忍足侑士在众人面前来找她还是第一次，滕岛也史无前例地强烈感受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样走到他跟前，就如同身中万箭，并且全部都来自女生们嫉羡的眼光。
“干嘛？”滕岛拉长脸的样子，忍足笑着直说好凶。
“邀你共进午餐。”他继续若无其事地微笑，人畜无害的样子。
滕岛跟忍足突破重围走到楼顶，打量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一屁股坐在天台围栏边，开始数落他：“发个短信不就好了嘛，还特意来班上找我，真是折——磨——。”“哎呀，看来我的心血来潮让你受罪了呢。”可对方语气里并无歉意，“我去你班上只是想替你考察一下，有没有人暗恋我们大小姐。”说完狡黠一笑。
“结果怎样？”她白忍足一眼，习惯于看他没个正经的样子，撕开三明治包装袋，等着他闲扯，自己再吐吐槽。
“看来是没有。”他摇摇头，仰头准备喝刚打开的咖啡，没料想遭到一击。
“BA GA。”转脸看去滕岛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玩笑，开玩笑啊。”他还是揉揉被砸到的地方，虽然只是小虫撞了般的不痛不痒，“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什么什么？”滕岛向他伸手，被他不紧不慢地推开。“还没到。”他一副神秘，“答案在明晚的舞会上。”
“你不会说要邀我共舞什么的吧？”她顶着满是嫌弃的表情，翻了个白眼。
“就算你希望那样，恐怕我那时也会很忙的。”忍足油腔滑调的反击，让滕岛觉得像被拎起脚倒抽了个大跟头，愤愤然暗骂他混蛋。
此后滕岛悻悻，说她是不准备去舞会的，她不喜欢那种场面，或者说是受够了。铁栅栏后的巨大彩色喷泉，灯火辉煌的宫殿，午夜的美好邂逅，都是给灰姑娘的。面对这些习以为常的场面，滕岛里绘觉得自己的设定始终都是，站在旁边打扮精致却永远无缘牵到王子的女配角。
“那怎么行，我可是苦心准备了的。”忍足满脸失望，“再说，你给我挑的衣服，就不想看看现场效果？”忍足像个老练的演技派，滕岛不知不觉中就被他的语气打动了，点头应着“好好好，我会去看的，忍足大帅哥。看到他一脸满足的笑，上当了也无语凝噎。
“相信我。”他补充着。
滕岛的私家车一直开到会场门口，活动已经开始了，她穿着一身小红裙，柔顺的卷发散在肩上。她在门口刻意多等待了些时候，想着能避免什么不必要的尴尬。
自欺欺人。她踏步径直走进了会场。
水晶吊灯像盛满夕阳的透明容器，金碧辉煌的会场却让人感到一丝凉意，大概是夜晚降临了吧。她搜索着忍足的身影，什么也没有。本是早已习惯的场景，此刻滕岛却觉得孤身一人的自己比什么都多余，突兀得像毫无必要的背景装饰。“大概那家伙已经在和谁共舞了吧。”她心中有些不平，想着要不要去舞池附近找找他，走近的时候，她看到了迹部的身影，迎面而来，好像是在等着自己。
他在问自己能否一起跳一支舞，这是滕岛从未想到过的。像被卷入了一场风暴，滕岛惊讶许久过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牵着他的手进入了舞池。迹部景吾穿一身银灰色西装，很衬他桀骜的头发。她可以跟着他放心地跳，他有极其精准的步伐。徘徊着，旋转着，她不知道该不该忘记他紫色的领带，抬头看看这个人的脸。
“不要别人看清自己吗？”忍足那晚的话，现在却莫名在耳畔响起。“也许有人会想仔细地看着完整的你。”倒是说得像比谁都明白似的。
也许真的是自己胆小吧。要不就试一次好了。
她慢慢抬起头，撞上对方的视线，迹部瞬间也露出些讶异，却能不移视线地直视着自己，微笑着。只是表情淡然。一个自信完美的王子。
“你，啊迹部君，有没有看到忍足？”一时不知所措，她提了个蠢问题。
“哦？你可是在和本大爷跳舞啊。”对方笑着责怪她，“居然敢想着忍足。”
“抱歉。”她知道他在开玩笑，可在这个万年等不到一次的机会时刻想着忍足，滕岛也觉得自己真的疯了。那可是自己一直暗恋的迹部景吾啊。
“想问什么就直说。”果然迹部敏锐的观察力不是虚传。嘛，也许是自己疑惑的表情太明显了吧。
“迹部今天怎么会想到请我跳舞呢？”她壮胆试探着，“女朋友没关系？”
迹部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开口：“其实是本大爷和忍足打了场练习赛，他说输了就要在舞会上和你跳第一支舞，搞不懂他打什么主意。不过没想到那家伙最近技术进步那么快，本大爷也松懈了啊。”他宣告战败的时候微微皱眉，之后却又露出微笑，大概是对队友进步的真心赞赏吧。滕岛一字一句听着，全是和自己无关的话语，语气温和而保持着距离。音乐步入尾声，情节流水账般行进着，哪怕这时候自己能崴个脚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滕岛天马行空地胡想着。可果然最后出现不了什么奇迹，但也全然不觉怅然若失，或许是习惯了。
“不过谢谢你的这支舞。意外地和本大爷很配合，”他补充道，“裙子也很配你。”
迹部顺带最后说了些什么，滕岛都没怎么记在心上，甚至也丝毫没有感到曾经有过的心动，她麻木地挪动着身子想从侧门出去透透气，脑子里空空荡荡的，结果有预兆般的，出门一脚踩空，穿高跟鞋很容易就扭伤了脚，只能坐在长椅上，难过却哭不出来。
她慢慢回过神才想起要责怪忍足做这么蠢的事情，就算初衷无可厚非，这么乱来也太过分了吧。迹部景吾是永远不会喜欢上自己的，他只是要让自己明白这一点？或者单单是送自己一次醒来就会破碎的美梦？滕岛想不透，开始觉得无力，抱臂把头埋起来。
“你没事吧？”头顶的声音充满担忧和自责，“对不起，我才找到你。”
抬起头，忍足蹲在和自己平行的高度，大概他看到了自己红了的眼睛，她微微撇过头。“脚怎么样了？我带你走吧。”说着他的双手牵起她的，自己背身过去让它们落在自己肩上，滕岛就这么被背了起来。
“喂，我没有要你背啊。”忽然而直接的接触，滕岛有些慌乱。一路上能感觉到他踏实的步伐，她开始有些内疚。和迹部的练习赛居然赢了啊，想轻松地问问他却开不了口。嗓子像是被一块大石头死死压住一般，沉甸甸的，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声音做贼似的轻，不想让背自己的人发现，只是觉得这辈子没再这样狼狈过。
“伤情恶化了我可是要负责的。”他声音略有些低沉，转而又明亮起来，“再说，里绘你意外地轻啊。”
突然的夸奖，滕岛微征，明明是俗烂的少女漫台词，却感觉心脏好像是突然被球手一把攥住的棒球，砰的一声，一不小心就让对方得分。她暗自庆幸没人能看见自己此时错综复杂的表情。
“那你要把我送到哪？”
“马上帮你叫私家车。”
“我不想回去。”她有些颤抖的手微微在他上肩加重了力，“现在不想。”
忍足停下脚步，转了个方向，僻静的路上有处能休息片刻的石凳：“那么去那坐坐吧。”
舞会的声音渐渐远了，只听见草丛边有窸窣蝉鸣的声音，月光洒在滕岛洁白的肌肤上，此刻却略显苍白。“夏天来了啊。”忍足想找个轻松的话题，旁边的女生今天却很闷，他欠身转向她。滕岛一副有话想问的样子，却没有做声。
“刚刚怎么样？”他倒是不怕碰雷区，语气轻快得若无其事。
“很好。”稍微想了想，她云淡风轻地敷衍着。
“真的？”他狐疑，看滕岛脸上写满着的“很不好”黑白分明，“即使扭伤脚？”他毫不忌讳地说下去，即使滕岛接下来可能怎么生气，他也决意处变不惊。滕岛里绘，口是心非的家伙，一点没变。
“也许是我多此一举了啊，本来是一时冲动想为你争取一些机会。”他停顿片刻，“可我更希望你能大胆一点，自己去发现，而不是看你总是站在门口徘徊。”
滕岛忽然想起一些句子，零碎地漂浮在脑海里。
“因为里绘你总是口是心非的样子啊，喜欢却不敢去追，明明是个十分优秀的女孩子，平时看起来很霸道，对熟人也会蛮不讲理，面对喜欢的人居然也会这样不自信。我一开始真的是很惊讶。”
说到这里他释然一笑，滕岛注意到他穿着的正是自己给他挑的那身衣服，意想不到的合身。树影下半明半暗的月色中，他深蓝色的眼眸里映着自己的。“大概是你身上病毒太多我被传染了，我都开始觉得，真的喜欢一个人，也许真没单单写情书表白那么简单了吧。犹豫着要不要讲，却又会担心道破之后的结果。啊，你一直是这样想的吧？”
-就像长久以来满身缠着的茧，已经快和生命长成一体，被剥离时感到的挣扎和痛觉，渐渐清晰。
“可这些你不喜欢的自己，我倒都挺喜欢的。说来奇怪啊。”他说话时仍是尾音上扬的关西腔，话语却像低音落弦。
-然而，被揭开的部分轻轻探出，穿破陈腐闷热的空气触碰到风，小心翼翼过后却想要贪婪地继续呼吸，夜风有好闻的味道。是种毫无侵略性的靠近。
“但我可不喜欢百合子那样的结局。”他的眼睛是暗夜的深蓝，“至于那封情书，本以为你会早一点发现这个拙劣的谎言的。没注意的时候我倒也学着你绕了个弯子。那个人不就是你嘛。”安娜和百合子，她写的故事里出现过的人物，有些时间长了，取的名字连自己都快忘了。
“那么，如果我来打开这扇门的话，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吗？”他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认真诚挚和浪荡不羁，大概只有他能同时走这两个极端。
“只和我。”像是经过长长的停顿后才说出的话，穿过风，透过空气，越过蝉鸣，没有加重的语气和浮躁，只是轻柔的陈述。话语如夜风轻抚。
“不过，喜欢你这件事，我自己发现的时候，大概都已经过了很久吧。”他说完下意识舒了口气，轻松地笑了一声，又在等待中陷入了一阵缄默。
一个瞬间，滕岛肩上的发顺着风落到了身后，脸上不知何时有了些许泪痕风干时滞留的感觉，她怔怔看着他，感觉到了他脸上的紧张，于是故意等待了片刻，出声笑了。
“原来是你偷看我的小说。”读者S，yushi，故意选了假名最后一个字母S吧。早该发现的。
一直在无形中注视着自己的，想要看到完整的自己的，佯装玩世不恭着的，还有毫无怨言地帮自己忍受处罚的，原来都是，果然一直是，忍足侑士。
他深蓝色的眼睛此刻月光下明亮了些许，大海般澄澈。
“呐，读者S，我想也许我一直写的都是不好的故事。大概也是因为，一个人的话，很难找到出口的吧。我也是个笨拙的写手啊。”滕岛单脚撑着从石凳上站起，面向忍足，“不过，”她试探着慢慢靠近，“我想，我会给你一个好结局。”
一个大胆的、尝试性的浅吻。轻柔得如同花瓣落在水面，滕岛轻轻扶着忍足的双肩。夜风轻轻撩动树叶的瞬间，蝉鸣窸窣。似梦飞梦的，仿佛有蝴蝶从身边掠过。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ありがとう。
作者有话说第9章 最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