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墨即

19、博六

　　庄严这样一说，方述更好奇了，他追问道：“他的心到底怎么个黑法了？”

　　一提到这个，庄严腮帮子都气地鼓鼓，以一种悲怆地方式诉说了一段不忍直视的回忆。那还是他毕业刚进刑警队的那年，法医室的楼下有一棵桃树上结的桃子又大又鲜，这让庄严多少有点心痒，但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全局都没人动那棵桃树，他自然也只能望梅止渴。然而在一天傍晚，他从那路过，看到小法医正搬了一个梯子把桃子一个个地摘进篮子里，便帮忙扶了一下梯子，摘完一棵树的小法医为了表达谢意，把整整一个篮子的桃子送给了他，起先他还不太好意思，毕竟一棵树上的桃子就这样差不多被他拿光了，然而小法医却坚决要以桃子来表达他的谢意，庄严又高兴又无奈，就这样抱着一篮子的桃子回了家，那篮桃子他足足吃了三天才吃完，一个都没舍得浪费。据他自己说，那些桃子的确是又大又甜，水分有多，但为什么没人吃，他一直都搞不懂，直到第二年桃子又结了满树。

　　他和同事们如往常一样路过树下，同事A被一个熟透的桃子砸到了头，他像是见了鬼一样，把滚落在地上的桃子一脚踹到了树根处，并不断地擦拭着自己被桃子砸到的地方。

　　“一个桃子而已，你这样也太浪费了吧。”庄严跑过去捡起桃子，水灵灵的桃子被踹得破了皮，这让他很心疼，他抬头望了眼枝桠间密实的果实，“今年的桃子比去年的多了嘛。”说罢他还咽了口口水。

　　同事A被他的动作惊呆了：“没搞错吧，这棵树上的桃子你也敢吃？”

　　庄严没搞懂：“长得这么好，不吃多浪费啊。”

　　同事A嘴角抽搐了两下：“你知道为什么这棵树长得特别好吗？”

　　单纯的庄严摇了摇头。

　　同事A对他这副呆萌的模样痛心疾首：“我们这破地方长什么死什么，就这棵树长得好，你难道就不奇怪吗？”

　　庄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都是因为法医室的那群家伙们，把解剖完的内脏啊、大肠啊、烂掉的皮肉啊，全都埋在了这颗树的根下面，你想想，就这样结出来的桃子，还有哪个傻缺敢吃。”

　　比傻缺还傻的庄严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他的脸在青色与白色之间自由转换了N次之后，胃液一阵上涌，“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可惜吐得再多也不能把去年吃下去的桃子给吐出来。

　　“额……”方述终于知道了庄严为什么这两年从来不吃桃子的原因，他想安慰庄严，也想缓和他与小法医之间的关系，“那棵树虽然是吸收了那些的养分，但长出来的桃子还是桃子啊，总不能变成人肉吧，你们小题大做了。”

　　庄严斜着一双眼睛瞧他：“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今年的桃子无论怎样你得尝几个。”

　　“算了，算了，我又不爱吃桃子。”方述想跑，被庄严拉住。

　　“不行，你不吃也得吃。”庄严拽着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吃什么呀？”从卫生间里出来小法医看他俩拉拉扯扯，用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道，“你俩感情真好。”

　　庄严邪魅一笑，勾住方述的脖子；“那是，我俩七年的哥们了，那感情，比金子还真！”

　　方述没有防备，一个趔趄倒在庄严的臂弯里，两人脸贴着脸，这让方述很尴尬，非常的尴尬，他赶紧推开庄严站好，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局促：“局里还有事呢，我先回去了，你俩好好休息。”说完他头也不回，推开门就走远了。对于庄严这些亲昵的举动，明明以前也这样，可他却从来都没什么感觉，然而最近他却老是有些奇怪的想法，这些想法让他相当地抗拒，他是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跟另外一个大男人搞那么暧昧的动作。但如果是换一个人呢，他的脑海不知道怎么地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有着一双桃花花瓣似的眼睛，他的心跳蓦地加快，像一只乱撞的小鹿。

　　方述抚着胸口靠着墙深呼吸了两下，他问自己：“我这是变态了吗，怎么会突然有一种心动的感觉。”不是没恋爱过的方述对自己的心感到深深的迷茫，“可是那是个男人啊，是男人啊！”他捂着脸，一遍遍地安慰自己，“我一定是太累了，一定是太累了。”

　　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的方述开始沉醉于工作之中以为来麻痹自己一颗狂躁的心，以至于连时间都忘了看。

　　“都九点了？”方述伸了个懒腰看着墙上的时钟，他的面前是一排显示器，他正盯着显示器中的影像进行排查，因为盯的时间太久，眼睛都发花了，看什么都带着重影。

　　“方述，你先回家吧，昨晚就没回去，铁打的身体也不经你这样耗。”老刘对他道，“这里有我们呢，不缺你一个。”

　　方述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也不推辞，跟大家告别，就去地铁站赶最后一班地铁。一坐上座位，他就控制不住眼睛，清醒的神志终于被瞌睡虫一点点啃光。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大力推醒。

　　“小伙子，醒醒，到末点站了。”空荡荡的车厢里只剩下一个好心的大妈。

　　“什么？”方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看到末点站的站名，他要哭了，“怎么会睡得这么沉呢？”他足足坐过了两站的路，垂头丧气的他揉着眼睛出了地铁站，想去看看还有没有公交，然而到了这个店，公交车早就过运营时间，荒凉的站外别说出租车了，连人都少得可怜。

　　倒霉催的方述只能怪自己睡的太沉，他叹了口气，看来只能走回去了，就当是锻炼身体了，方述善于安慰自己，这么想着，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

　　他沿着路牙走着，时不时回头看有没有出租车路过，然而他越是期待，就越是失落，他就这么走了三四公里的路，道路两边不是正在开发的楼盘，就是拆的差不多的居民自建房，一条路上只能看见呼啸而过的渣土车。他越是往前走，心就越紧，他倒是不怕什么色情狂，抢劫犯，但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他一个人走在一条连路灯都坏了一半的路上，要说不怕那个阴影里突然蹿出来一些什么奇怪的生物，那是不可能的。他想给自己壮壮胆，但又怕他魔鬼一般的嗓音再招来一个魂魄，上次招来庄严，这次就不知道能招出什么来了。

　　“嘘嘘……”既然不能开口唱歌，那就吹口哨，方述简直被自己的聪明才智给惊呆了。

　　“榴榴……”一阵奇怪的叫声与方述的口哨声相喝。

　　“嘘嘘……”

　　“榴榴……”

　　“嘘……”方述发了一个长音。

　　“榴榴榴……”

　　这次方述清晰地感觉到声音就在他的身后，他的冷汗“蹭”地一下冒了出来，他不敢朝后看，脚跟用力一蹬，然后玩命地往前跑。

　　他一直向前冲，“腾腾腾”后面就立刻有一串脚步声紧跟着他的步伐，如影随形，时不时地发出“榴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