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之何求美人折》徐长谡

74、未必完满（祝英台 番外）

　　祝英齐大婚前几日，正逢祝英台归宁。
　　彼时祝英台已嫁于梁山伯一载有余，早已做妇人打扮，性情也比旧日里沉静了许多。
　　祝英齐未过门的妻子是颜家的六娘，颜家书香门第，亦是世家。
　　祝英台莫名的替自家八哥不值，听到这事之后径直去找了自己的母亲。
　　祝英台自幼和母亲不甚亲密，见到母亲先施了一礼。
　　祝英台的母亲强硬惯了，先前跟女儿因为婚事翻过脸，如今见了祝英台依旧神色淡淡：“你若是来质问我为何给你八哥娶了颜家的六娘，那你便回去吧。”
　　祝英台准备好的一席话被母亲堵了回去，心中有些发闷，只是哀哀的看着母亲：“母亲问过八哥，他可愿意么？”
　　祝母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倒是愿意娶良玉，只可惜没缘分。”她不等女儿说活，一双美目直视蓝布印花裙的女儿，态度还是强势的，却带着不自觉的悲伤：“你所求的，已经得到了，只是，你便真的毫无遗憾？”
　　若是一年前的祝英台，她肯定会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表示自己无怨无悔，可是如今，她的嘴巴张了张，却没了说那几个字的勇气。

　　祝英台去找祝英齐的一路上，神情都是恍惚的，祝府的一草一木都依旧如斯，然而此时此刻，她已不仅仅是祝家的女儿。
　　出嫁的时候，祝英台很有骨气的只要了几抬嫁妆，还是祝八哥硬塞的。
　　当时她和祝母刚刚言和，婚礼上两人也是淡淡，反倒是祝爹拉着自己的手老泪纵横：“若是那里住的不可心，你便回来，若是……”
　　祝英台当时一门心思想着自己终于要和梁山伯有情人终成眷属，哪里顾得上这么多，皱眉截住了祝爹的话：“爹，别说了，我都明白。”
　　看着一旁眉目冷淡的母亲，祝英台赌气的开口道：“我和山伯两情相悦，不在乎这些俗物。”
　　那是祝英台亲眼目睹了黄良玉因为秦京生的束脩委身青楼，又有梁山伯借粮草一事，自然不会像未去尼山书院之前那么无知。只不过祝英台当时满脑子都是梁山伯，自然没看懂自己母亲冷淡的表情之后的关心，父亲絮叨之下的关怀。

　　嫁给梁山伯之后，祝英台和梁山伯过了一段很是无忧无虑的日子。她每日等自己的夫君每日回来，然后跟他一道说些闲话，一道种花种草……
　　然后呢，新婚过后，有很多很多的“俗事”接踵而来，处理内务，侍奉婆婆，打理庭院……她自幼千娇百宠，自然不知道其中的曲折，然而撞了几个跟头，翻了几个错之后，倒也慢慢进入了正轨，虽然“洗手做羹汤”一事，她是真的没有天赋。
　　祝英台为了顾全梁山伯，来的时候自然没有带其他人，仅让一个银心跟着自己。梁家的庭院太小，也着实容不下太多人——也正因此，许多事情，祝英台都不得不事事亲为。
　　一日祝英台再一次“洗手做羹汤”却打碎了盘子之后，梁山伯并没有在自己身边，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一地狼藉，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是夜，她去书房唤梁山伯，无意间听到婆婆开口道：“英台实在不适合做我们梁家的媳妇。”
　　梁山伯的母亲一向待她宽厚，祝英台想不到她会背地里说自己的不好，一时之间怔住，隔着窗子偷听。
　　梁山伯温敦一笑，哄道：“娘你瞎说什么呢，哪有适合不适合的。”
　　梁母温和的叹了口气：“当初你还是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祝家的门第太高，我们……”
　　祝英台一气之下就要推门而进，不料被银心一把抓住。
　　梁山伯摇头轻笑：“我和英台两情相悦，好不容易在一起。她自幼娇宠长大，嫁给我本就受了委屈，有什么不懂的，娘您就多多费心。”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不要说这些话了。”
　　听到梁山伯话语之间的维护，祝英台很是感动，回去的路上，她笑着对银心开口道：“银心，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山伯和旁的人，不一样。”
　　银心笑道：“是。”
　　彼时，祝英台想，我会为了梁山伯成为一个好妻子。

　　一个冬日，祝英台梦到了自己的年少时光。
　　小祝英台站在山石上得意的宣扬道：“我要成为‘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一旁年少的八哥宠溺的笑：“我们的英台一定会成为那样的女子。”
　　然后梦醒了，她这才发现，她已经好久都没有笑的那么肆意。

　　她以前一直想着成为“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自从遇到梁山伯之后，她倾慕他的人品才华，便想着能够有朝一日能够嫁给他。后来，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她也终于觉得此生再无所求了，然而祝英台却发现自己再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改变是好是坏，她渐渐懂得人情世故，也不会再那么冲动，她渐渐的把生活的重心从“琴棋书画诗酒茶”变成了“茶米油盐酱醋茶”……
　　祝英台渐渐明白，她所追求的轰轰烈烈的爱情，终有一日会沦为平淡，和旁人并无半分不同。
　　祝英台以前总爱说的一句话是：“山伯，以后我们归隐吧。”
　　然而看着每日虽然忙碌却异常快乐的梁山伯，她说不出那句话。梁山伯的梦想是“济世安民”，更何况，她如今已经渐渐觉得“所谓归隐，未必就能得到安宁。”

　　祝英台的胡思乱想持续到见到祝英齐之前。
　　彼时祝英齐正抿着嘴唇在书案上写字，见到她过来，放下了手中的笔，轻笑：“回来之前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祝英台微笑：“突然想回来的。”
　　祝英齐一怔，然后收敛了笑意：“梁山伯可是对你不好？”
　　祝英台急忙解释道：“哪有，他那里会对我不好。”
　　祝英齐见她神色也不像是受了委屈，始才放下心来，叹气：“我倒不是怕他对你不好，只是你和他，难免要辛苦些。”
　　祝英台只觉得鼻子发酸，但她依旧忍住没有哭，她收敛了自己心中乱七八糟的情绪，忍不住问道：“八哥，你可是……”
　　祝英齐看到她这幅子欲言又止的表情，也猜到了她想要说的是什么，愣了一愣，这才缓缓开口道：“不瞒你说，我曾去寻过良玉。”
　　祝英台一愣。
　　祝英齐低头轻笑：“只可惜，她已不是旧日的她，我也绝非旧日的我，我们都回不去了。”
　　祝英台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祝英齐和黄良玉。
　　祝英齐好笑的看着她：“我都没有伤心，你哭什么？”
　　话虽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安慰她：“你看我们现在都很好。我要娶的妻子是母亲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我也见过，性情是不错的。”
　　祝英台依旧红着眼圈看着祝英齐：“可是……”
　　祝英齐轻轻一笑：“我们之间不会有大起大落，不会像话本子里那样山盟海誓，可是我现在突然觉得，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祝英台突然之间无话可说。
　　祝英齐看着沉默不语的祝英台，笑：“你不要怪母亲不近人情，娘在你出嫁之前，她悄悄吩咐下去给你备了好多玫瑰露带着，她只是不说罢了。”
　　祝英台久久不能言语，良久，她才开口道：“是我不懂事。”
　　的确是她不懂事，母亲或许早预料到如今的情况，不舍得自己受苦，可是她当时却只觉得母亲势利眼。

　　离开祝家庄的时候，祝英台下意识的掀开帘子回头，送别的除了满脸不舍的祝英齐和父亲，还有缓缓走出门的母亲。
　　祝英台忍不住哭了一路。
　　想到临走之前，母亲冷着脸开口说的话：“你若心里有事，就该跟梁山伯说，你虽然不通人情却偏偏心思细腻，自己胡思乱想早晚会出事。”
　　祝英台自言自语道：“这是我所求的路，无论如何，我都得走下去。”

　　祝姑娘总归会成长，虽然这个结局不是结局，她的路还是要自己走的。
总觉得她不懂得珍惜，每每忽略自己的亲人。她和梁山伯之间最大的问题是，自己喜欢猜测然后不能静下心来解决问题，非要九死一生了才明白对方，实在是够折腾。
这个结局不算好，也不算坏，反正梁祝的故事再轰轰烈烈，也不足以掩盖他们生活的状况。
但还是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岁月静好。
全文至此完结。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