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圆玉润》徐帝子

55、狭路相逢

　　郑天青原本耳尖上的红还没消，被他动情的声音伴着吹出来的热气蛊惑，从耳朵一路燃到脸颊，软软的瘫到了他的胸口。

　　她听见他的心跳，同样声如擂鼓，动得厉害。
　　苏澈下巴倚在她头上道：“我母亲看来已经承认你了。”
　　郑天青神魂颠倒，“嗯”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苏澈扶正她的肩膀。
　　郑天青发懵，问：“怎么了？”
　　他目光沉沉道：“想好好看看你。”

　　郑天青莞尔一笑，恁是多情，眼含秋水，脸颊绯红。
　　惹得人直欲捧住她的脸颊，轻吻缱绻。
　　苏澈自是情网难逃，轻吻着自己的爱人，睁开双眼，看见她沉醉的模样，心中十分满足，更充满快乐。

　　不多时，马车停住。
　　苏澈回过神，结束了这个吻，轻抚她的头发。
　　郑天青睁开眼睛，望着他的面容，眼神迷醉。

　　“到家了。”他声音温柔。
　　她起身撩开车帘，看清是自家的后院。

　　苏澈扶她下车，两人依依不舍的在门前告别。

　　郑天青的脸颊还红着，心扑通扑通的跳，看着苏澈，带着意犹未尽。
　　苏澈看出她的不舍，替她捋捋头发，道：“过两天便是中秋，到时我们便能再见，快回去吧，伯母该担心了。”

　　郑天青才猛地想起，母亲一定还等着问她情况。
　　听话的点点头，道：“那我回去了，你一路小心。”
　　苏澈揉了揉她的头发，直看到她进门，才回身离开。

　　郑天青往自己的小院去，屋内灯火通明，母亲果真在等她。

　　刚进院子里，樱珠姑姑便吱呀一声开了房门，母亲正坐在门口的小厅里喝燕窝。

　　她一进门，赵翘楚放下小碗道：“天气渐凉了，先喝一碗燕窝暖暖。”

　　郑天青自进院一路回来确实有些冷，在母亲面前也顾不得矜持，捧着碗几大口便喝了。

　　刚放下就见母亲皱着眉头，道：“你这副样子可太难看了，今后不管人前人后都得注意着。不然不仅遭嫌还得有不少是非。”
　　郑天青讪笑：“知道了。”

　　赵翘楚身子往前探，问她：“今日如何？”
　　郑天青红着脸，笑着点点头，赵翘楚便知成了。

　　拉着她细话，不多时便听出了大概，她道：“柳素卿果真是个精明的人，她确实对你有不满，但又拗不过自己的儿子，所以暂时接受了你。但是，你可不要骄傲自满，这可不是一帆风顺了，还得要努力提高自己。打今儿起，什么零嘴，肥腻要开始忌了，先瘦瘦身形，其他的再慢慢来。”
　　郑天青点点头。

　　见时辰晚了，赵翘楚也不多留，叫樱珠帮着她卸了妆，侍候就寝，自己忙着回了房。
　　郑远琛书房的灯还亮着，也在等着她的回话。

　　可怜天下父母心。

　　农历八月的早晨，日头虽高，但背阴处凉意甚浓。

　　郑天青走在街上，紧了紧衣服。
　　街上十分热闹，已经开始卖起了中秋时令的各类货品。

　　她路过个小摊，瞅见个小贩卖螃蟹，那满筐的肥螃蟹张牙舞爪，举着钳子直欲爬出来，一看就是新鲜俏货。

　　问价便知，这螃蟹与各大酒楼所供是相同货色，皆是从阳澄湖快马加鞭运过来的。不过是这小贩有些门路，背了两筐出来赚个小钱。
　　价格比酒楼中卖的倒是便宜不少，但要价一钱银子一只，也昂贵的紧，平常百姓还是消受不起。

　　她咬了咬牙，掏了六钱银子，挑了六只最肥最大的，请彩月带回去。
　　母亲爱吃这些水货，但自己不会舍得花钱。
　　父亲平日在外应酬常吃，到了节庆也有门生会送，但以父亲的性子未必肯收，还不如自己掏钱买几只，虽然不富裕，但好歹也算是一番孝心。

　　刚迈进铺子，步子还没踩稳，便听有人喊“圣旨到。”
　　她忙聚了众人到厅前，跪下接旨。

　　魏灵通亲自传旨，道：“穿圣上手诏：中秋佳节，月圆人和，请众臣与斗宝胜者，于八月十五酉时，至永乐苑赏月共宴，可携家眷，为远赴敦煌壮行。请各位胜者凭命符入苑，钦此。”

　　郑天青低头接旨，道：“吾皇万岁。”
　　起身后，明月帮着打赏些银子，郑天青与魏灵通寒暄道：“公公辛苦，这样一道道圣旨传下来可得不少功夫，歇歇吧。”
　　魏灵通将银子放入袖中道：“可不是辛苦，此次宴会排场大，光斗宝胜者便有二三百人，再加上大臣，亲属，围着湖可要搭数百个彩棚来观月赏舞，郑大人最近也忙得很啊。宫里品阶够的全都出来宣旨了，我还得走几十处呢，便先不歇了，郑掌柜到时再见。”
　　郑天青恭敬道：“公公再见。”

　　送了魏灵通，她暗叹此次排场之大，看来是一场誓师壮行宴，只怕要不了几天，他们便要启程。

　　她心中既欢喜又担忧，终于要去敦煌了，她正按着自己的期望一步步迈进，心中可不欢喜。
　　但担忧的是此去一路，山高水长，不仅要别了亲人，与苏澈更是要两地分隔。
　　一思及此，她便心有戚戚。

　　明月捧着账本过来，道：“小姐要不要过过账，斗宝结果刚出，最近几日，店里流水足足涨了三倍，不少东西都即将缺货，还来了不少订单，您不看看？”
　　郑天青一听，接过来一看，喜忧参半。
　　喜的是流光溢彩阁终于打出了名头，忧的是，若是这样的卖法，自己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也难以为继。

　　正端着账本发愁，背上被人轻拍了一下，回头却不见人，转回身，唐碧海正笑意盈盈地站在她面前，手里还拎着一袋糖炒栗子。

　　郑天青眼睛一亮，道：“你怎么来了？”
　　唐碧海笑道：“还不是来恭喜郑掌柜得偿所愿，心想事成。”

　　郑天青一撇嘴：“就带包糖炒栗子来贺，诚意不足啊。”
　　唐碧海道：“可不止如此，我母亲还请了你今晚去我家，说是要给你开庆功宴。”
　　郑天青登时心中一惊，道：“这是怎么个意思？”
　　“逼婚的意思。”看着她大惊失色，唐碧海浓眉一挑，冲她坏笑。

　　郑天青拉着他上了书房，两人坐下，唐碧海自然地递给她剥栗子，道：“我娘昨日可是高兴了，不少人都登门贺喜。”
　　“那是他们想巴结你家，怎么不见人到我家贺喜。”郑天青腹诽。
　　“我娘特地嘱咐我来问问，打算在你走前，两家聚聚，把婚期定下来，能办更好，免得夜长梦多。她老人家的原话是‘若是万国集会回来再带个胖娃娃才真叫美事！’”

　　郑天青叹了口气，皱眉道：“过两天便是中秋了，圣上要开宴，你们不得准备准备。”
　　“我话才说了一半。”唐碧海眼中戏谑，“因为圣上昨晚定了开宴，我母亲便先搁置了此事。她昨晚连夜去了礼部尚书家里看了座位排布，你我两家安排在了一起，这一聚首，少不得要讨论婚事，我便先与你说一声。”

　　郑天青吃着栗子，点点头。

　　唐碧海送了个消息，便以此邀功，留下蹭了顿午饭，拍拍郑天青的肩膀，心满意足地去了。

　　郑天青与明月忙着商讨购置材料，提高售价，左思右想举棋不定。
　　她担心提价会伤了熟客，但若照这个势头，她便是不眠不休也难以完成，她又不愿假手于他人，一是不能保证质量，二是流光溢彩阁当初开业，便打的是全部由她亲制的保票。

　　郑天青意识到，流光溢彩阁需要改变，倘若平价事物交由他人，她来把关。
　　她自己只接定制生意，不失为一条活路，可是如何才能成行，还需考虑。

　　正思忖着，听见有几个人上楼，一抬头便看见个鹅黄的裙子。
　　苏纯来了！

　　郑天青将此些琐事抛之脑后，笑着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苏纯嗔怪道：“你一完事儿就见了我娘，成了红人，我这个小姑子可不得先上赶着来看你。”
　　郑天青一笑，道：“我也是被你哥突然通知的，没来得及跟你通气，足足准备了一天才过去，你也知道了？”

　　苏纯挑挑眉，道：“可不是，昨晚我就被我娘连夜问了一宿，嘴上说是母女好久没一起睡了，要叙叙夜话，里里外外还不是都为了我哥，不住的打听你。”
　　郑天青心中忐忑。

　　苏纯却道：“中秋夜宴，衣裳你准备好了？”
　　她话锋急转，但郑天青也无法，回道：“还没。”

　　苏纯看出了她的心思，道：“瞧你心神不宁的样子，咱们先出去逛逛，边走边说。”

　　郑天青吩咐明月先去置办材料，自己跟着苏纯去。

　　此刻店里人正多，有不少要去夜宴的官家小姐在她的店里看首饰。
　　见了她下来，都与她打招呼，道恭喜。

　　郑天青一一回应，此刻才真正感受到了斗宝大会得胜这份荣誉的份量。

　　出了店门，往右，便是京内有名的绸缎庄，陈掌柜见她进门，直呼恭喜。
　　郑天青当然不敢托大，陈掌柜店里的绸缎织锦京城闻名，参与斗宝从未落败，今年同样中选，直呼同喜。

　　陈掌柜道：“今日可有好些好布料，郑掌柜，苏小姐可要去内室瞧瞧？中秋晚宴可是近了。”
　　苏纯笑着回：“陈掌柜真会做生意，一张嘴便直中我们心中所想。”

　　三人有说有笑往里去，一进内院的大厅，便见了满墙的绫罗绸缎，一匹匹挂在那里，吸得人挪不开眼。

　　陈掌柜招呼了个伶俐的的伙计上前，道：“这是富贵，是我们这儿的学徒，眼光好。让他领着你们两个好好转转。你们都是熟客了，又有宴会，郑掌柜还是我的邻居，定然先紧着你们。我们这儿的好师傅多，挑好了，我让他们加急赶工，一天就能出来，保证误不了宴会。”
　　两人谢过他，他便出去招呼其他客人。

　　后面这几间屋子人不多，但布匹都是实打实的好物。
　　富贵拉着两位道：“两位小姐好福气，跟我去看看新到的蜀锦。他们往宫里献了几十匹，还匀给我们十匹，都是好样子。咱们蜀绣以冰纨绮绣冠天下，技艺之精湛、锦纹之精美，“八达晕”锦、“六达晕”锦，均采用了牡丹、菊花、宝相花图案虹形叠晕套色的手法，在纹样的空白处镶以龟背纹连线等规则纹充满锦缎，达到锦上添花的效果，绝对物超所值，巧夺天工。还有“紫曲水”、“天下乐”等纹样，咱们这儿都有。”

　　说着三人都往里去。

　　过了侧廊，一进门，屋内有一行人，听见响动回过身。

　　与郑天青与苏纯一照面儿，两人立马俯身行礼道：“公主万安。”

　　金蝉站在她们身边，仰着脸，嘴角微弯，似笑非笑地看着郑天青。
　　碧池的脸上更是充满了不屑，两人站在一处，绮罗珠履，华裾鹤氅，衣香鬓影，珠光宝气，皆神情高傲，高高在上。

　　郑天青俯着身子暗想：出门果真该看看黄历，真是乐极生悲，祸不单行。两个情敌撞一块儿，不受一番凌辱恐怕脱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