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红楼》金家小瑶瑶

13、第013章年至

　　腊月里，甄尚回京述职，甄蕤自然也是随同前往。往年他都是出了正月才上京，今年怕是因为家眷已经在京城，因此特意叫他一家团聚。甄蕤嘀咕了两句，他这才刚到金陵不久，又要上京，早知道也不用如此折腾。甄尚恨铁不成钢，真想一脚把他踢到这运河里，可惜他就这么一个嫡子，自己也是舍不得的。

　　“合着我说了那么多，你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皇上特意给的恩典，你以为只是去京城和你母亲妹妹一道过年吗？真真是个蠢材，我如何放心把这一大家子都交给你。”

　　甄蕤往后退了两步，虽说穿着皮袄被打了也不怎么痛，但是这么大人还被父亲打，实在是很丢脸。他又岂是不知道，不过白抱怨一句。想起妹妹跟他分析过的事，甄蕤忍不住问道：“父亲，是不是上次……妹妹的事有了什么变动？”

　　甄尚叹道：“你倒还有点自知之明。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好好的和太子见什么面，不知道厉害吗。”

　　甄蕤挠头，这也不是他自己上赶着去的呀，为这个都被念叨多久了。

　　其实甄尚自己也猜不透皇上的意思，他虽然给皇上做了好些年的伴读，但那都是少年时候的事了，如今的皇上又岂能和当年势单力薄的皇子相提并论呢。不过就冲着皇上叫他提前述职，蓁儿的事肯定是有变动的，好在蓁儿是个聪明的，他相信蓁儿都能应付。甄尚不知道，他的女儿早就亲自把他预留的后路给断死了。

　　李夫人和甄蓁接到金陵的信已经有些迟了，原本以为就娘俩过年，因此也没有准备太多，如今只好再吩咐另外置办。好在许多东西都是庄子上现成的，京城又没有祠堂，因此也简略不少。李夫人倒还罢了，甄蓁着实是松了一口气。她恍惚记得贾家过年开宗祠有多么的复杂，甄家也是一样的人多事杂，若是叫她管起来，她自问是没有凤姐那样的本事的。

　　甄尚到了京城，先是去部里，紧接着就被皇上召见，一直到傍晚才到家。皇上同他说了许多，偏偏一直不提甄蓁的事，只是在甄尚临走时才说了一句：“爱卿有个好女儿啊，极肖奶母。”

　　甄尚一时摸不着头脑，回了家才跟夫人细问，却也没有个头绪，便叫来了甄蓁。这里头的缘故打死甄蓁也不能说出来，便含糊说上回进宫有幸得窥圣颜，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召见，她也就没有张扬。

　　甄尚抚须而笑：“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甄蓁尴尬一笑，找了个借口走人。甄家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强有力的后盾，她不能让甄家对她有意见，因此那天的事，她绝不能主动提起。

　　红色的京城染上了年节的喜庆，家家户户挂上了红灯笼、新对联，大街上的铺子也都装点起来。前线胜利的战报让压抑了许久的紫禁城也有了喜悦的氛围，宫人得了比往年更多的赏钱，到处说着五皇子的英勇战绩。东宫内，却有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跪在雪地里，就因为多嘴学舌，倒霉的被太子给听到了。

　　司徒瀚一把将桌上的杯盏扫落，仍旧不能平息心中的怒火。他早已被解禁，同往常一样随侍父皇左右，学习政务。刚才他就是在御书房，听着满屋子的人夸赞他那个五弟，甚至还有人隐晦的提及年后分封皇子一事，叫他好不气恼。司徒泽摆明了是要出风头，不过一个随军出征的皇子，不好好地待在后边大营，跑到前线去做什么先锋官！

　　且不提司徒瀚如何气恼，这一切已经既成事实，五皇子的名声也在朝内朝外传开了。

　　甄蓁自然也听说了北方的战绩，有心给林湘写点什么。她现在和林湘时常书信往来，虽然隐晦的透露过一些意思，却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明白。刚发现这事儿的时候，甄蓁是害怕的，一旦被发现他们都逃不过，这可不是自由恋爱的年代。可后来仔细一想，他们做的隐秘，自己又没有暴露，这事儿完全可以换个方向去想。若果然是她猜测的那样，甄蓁甚至想要帮他们一把。但这多少就有点利用林湘的意味，甄蓁便犹豫了。祖父的教导，人心可以利用，唯独真心却不能。甄蓁思忖了半天，终于放下笔，把写了一半的信笺放进了火炉，一瞬间就化为了灰烬。

　　“姑娘，太太那叫呢。”

　　“去回一声，就来。浣沙，拿件衣服来，袖子上沾了墨迹。”甄蓁有些疲惫的揉揉太阳穴。前些天周家的老太太身上不好，她跟着母亲张罗，各种名贵药材流水似地送去，一天三回差人去请安。不是周老太太十分尊贵，而是李夫人担心她一旦这么去了，儿子的婚事就受了影响。

　　除去日常琐事和周家那边，李夫人便一直忙着打点甄蓁选秀的事儿，连衣服都不知做了多少。甄蓁实在难以应付，只好拉着李夫人一样样说，选秀的时候穿的衣裳都是有定制的，做了那么多也是白放着。再说那些钗环首饰，除了一两个簪子其余也是不能戴的，现在弄那么几盒子又是何必呢。

　　李夫人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便只说她不懂事：“你以为只是为了选秀？选不选得上的，横竖出门就是这两年了，总要预备的。这些东西还嫌多呢，娘早就给你攒了好几大箱子，这才哪到哪儿。你也别嫌麻烦，谁家姑娘没有几件嫁妆，日后你自己过日子了便知道这些东西的好处了。”

　　甄蓁也就不再多言，横竖不用她自己去准备。

　　只是今天李夫人叫她却也不是为了这个。

　　“蓁儿快过来。”李夫人见她进来便招招手，看样子高兴得很，“你果然猜的不错，今日殿试，林家的儿子被钦点探花，你说说咱们送点什么好。”

　　甄蓁有些意外，倒是忘了今天是殿试的日子，这么快就到仲春了。上回林家送了礼之后，年下两家又互相送了年酒的帖子，也算有了往来。见李夫人热切的模样，甄蓁笑道：“母亲这样高兴，竟像是哥哥高中了。林家向来低调行事，果真连中举都没有宣扬，也不知对这些上门送礼的是个什么态度。我想着不妨等一等，看看别人家怎么做，咱们本来和林家也不算亲厚。”

　　李夫人道：“是了，只顾着高兴，却忘了这个。我是见过那位探花郎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谦厚有礼，与一般世家子弟不同，远胜矣。你哥哥不争气，若有人家的一半，我就是睡觉也要笑醒了。”

　　甄蓁却不依了，嗔道：“哥哥哪有母亲说的这样不堪，一般的人也是拍马都赶不上的。人各有所长，探花郎又能有几个，难道就因为哥哥读书不如人家便整个都不如别人了？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风流名仕虽未有功名在身却名垂千古，人之好坏高低，岂能以区区功名定论。”

　　“瞧瞧，竟这样护着你哥哥，也不枉他整日替你打点，便是上个街也记得给你买点什么回来。”李夫人虽然觉得女儿的模样十分好笑，心里却又感到欣慰，“你们兄妹往后也能如此相亲相爱，我和你父亲便能放心了。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却要告诉你，夫家再好，总归跟你隔了一层，你哥哥才是跟你血脉相连之人。将来我们不在了，你若是受了欺负，你哥哥便是你最后的靠山。”

　　李夫人不是小门小户家整日在灶台间打转的媳妇儿，眼里只有丈夫和孩子。平民百姓羡慕他们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有多少人能够经受得住这其中的尔虞我诈。她如今儿女双全，诰命加身，在命妇间也是游刃有余，但是李夫人绝对不会忘记，在甄蕤出生以前被婆母奚落的场景。若非她有个好父亲好兄弟，甄蕤恐怕都不一定能出生。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不会把这些告诉她的女儿，却不得不给她一些忠告。

　　甄蓁何尝不知道这个，或许比李夫人明白的还要多。

　　春闱过，京城里满是高中的举子和落第的秀才，一时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新科状元年过不惑，榜眼更是已近耳顺之年，唯有探花乃是永宁侯的大公子，俊俏的少年郎，打马游街的时候不知道收获了多少荷包手帕。然而也不过几日的热闹，终究与他们没什么干系，日子依旧不咸不淡的过着。有限的几家，筹划着跟林家亲近交好，探花郎可还未婚配呢。

　　这种事情甄蓁是不知道的，尽管林湘有时候会提起家中琐事，但从未提起她哥哥，这原是应该的，就像甄蓁也不会提甄蕤。有时候甄蓁会很无奈，她很愿意跟林湘分享哥哥的趣事，碍于种种教条，只得做罢。其实那些所谓趣事，也不应该是她能知道的，只不过甄蕤心疼她整日关在家里，又要学规矩，便时常拿来逗她开心。

　　今天甄蕤却不用再动什么脑筋，因为甄蓁的苦日子到头了。今日乃是选秀初始之日，甄尚已经回了金陵，甄蕤身为长兄要送甄蓁到宫门口。

　　甄蕤亲自驾车，快到皇城门口时放慢了速度，小声安慰：“妹妹不用担心，该打点的都打点好了，那包袱里有几个荷包，是母亲另外准备了给妹妹打赏用的。”

　　甄蓁却没有那么紧张，隔着帘子笑道：“哥哥怎么比我还紧张，母亲早就吩咐过，我都一一记下了。总归不是我一个人，便是有什么不知道的，我只跟着她们做总不会错。哥哥且放宽心，说不得过几日我就回家了呢。”

　　甄蕤默然，直到目送妹妹走进皇宫，消失在红墙黄瓦之中，背身紧握的拳头才慢慢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