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之软肋》车厘子

17、陡生波澜

　　几日后，景风自军方内部遴选出五名志愿者，送到了第三研究所。

　　这五名志愿者体格强悍，心理素质过硬，很顺利便通过了研究所内各项苛刻测试，进入病毒注射环节。

　　病毒注射那天据说五人反应各异，有人当场吐血昏厥，有人忍痛咬牙至牙齿松动，但幸运的是，没有人再出现类似明亦那样呼吸骤停的情况。五人全部熬过了最痛苦的病毒注射环节。

　　病毒注射那天明亦没去看，他躲在图书室里看了一下午书。傍晚时候觉得肚子饿了，才钻出来觅食。往食堂走的路上，他恰好碰到刚从实验室里出来的陈止一行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悦的微笑，为首那位穿白大褂的陈教授一边笑，一边还想跟他打招呼，他装没看见，拐了个弯，回自己房间了。

　　那天晚饭就没吃。

　　晚上他饿得发慌，然而房间里丁点吃的都没有，他只好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凉水。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他瞥了眼时间，心道这会是谁，接着便拉开了门。

　　宁心站在外面。

　　“饿了吧？”宁心提了提手里的便当盒，一脸促狭地笑道，“小笼包~”

　　明亦的肚子应景地叫了一声，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声谢谢，叫宁心进来了。

　　小笼□□薄馅大，一咬还流汤，怎么吃怎么不像食堂大师傅的手艺。明亦也懒得去问是哪里弄来的，酱油醋都没用，用手抓着狼吞虎咽一口一个。宁心怕他烫着，直叫他慢点吃，他也不应声，吃得直吸气，吃完了，才抹抹嘴，道：“谢谢你。”

　　宁心笑着摇摇头，帮他倒了碗汤，无奈道：“你说你好端端置这个气干什么？还不是自己遭罪。”

　　明亦接过汤，吹吹气，喝了一口，说：“宁心姐，这事你别管。”

　　“我倒是想不管，谁叫我是陈教授的助手呢。你不理他，搞得他心神不宁，一句话的工夫能走神三回。知道你一天没吃东西，这巴巴的叫人买了你最喜欢的小笼包，不敢自己来，还得央求着我来。”宁心叹道，“你啊，可真是他的克星了。”

　　明亦冷笑一声，不说话。

　　宁心比明亦大，由不得多劝几句：“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想不通的。换做你是他，爱人在面前呼吸都没了，你也会做出像他一样的决定。我当时可是在你们身边呢，陈教授那么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当时简直像是疯了。明亦，这是陈教授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了，要是你没回来，我看陈教授这辈子别说研究了，能不能好好活下去都不一定。所以他现在要换掉你，过分吗？”

　　“我该体谅他吗？”明亦不解道。

　　“你要是爱他，就该理解他，体谅他，甚至当初就不该一意孤行来做什么志愿者。”宁心想了想，终究说了几句重话，“你知不知道，陈教授一直在自责，他觉得自己不该告诉你第三研究所的事，这样你就不会心血来潮跑来这里受这份罪。继续参加实验，你遭受的每一分痛苦都会成倍加诸到陈教授身上。他的压力已经很大了，你还要再给他加压，你忍心吗？”

　　“所以你觉得，我该主动退出？”明亦问。

　　“应该怎么做，我没法替你拿主意。但是你冷静地想一想，就会明白了。”宁心道。

　　明亦怔怔盯着手里的碗若有所思，仿佛真的将宁心的话听进去了。宁心一阵欣慰，觉得明亦也许只是年龄小，很多事情想不清楚，但外人的劝，总归是听得进去的。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陈教授那还等着我呢，我不把情况汇报给他，他今晚又该睡不着了。”宁心眨眨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药盒，“对了，今天的药我帮你拿来了。这个药可以压制你体内的病毒，待会儿你就把它吃了。三天后给你安排第一次注射，相信我，只要一切顺利，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家了。”

　　送走宁心，明亦转回屋里。桌子上还留着宁心带来的药盒，那里面是一颗乳白色的药片，每日服用，用来压制DX-78。其实第三研究所对于DX-78的研究已经非常深入了，但距离研究出能广泛使用的抗DX-78特效药却总差临门一脚。

　　明亦眼前不由浮现出陈止皱眉焦虑的样子，马上，他告诫自己不要去想，抬手打开药盒，取出药片，快步走进卫生间。

　　他心烦意乱地把水龙头拧到热水那一边，放了满满一水池的水，然后看也不看，将药片扔了进去。

　　热水将药片迅速融化，直到再也寻觅不到药物的踪影。明亦冷冷地低头看着这一切，有一种解气的快感。他打开水塞，混杂了药物的水流打着旋奔涌而去，就在这时，他的鼻腔里涌出一股热流。

　　几滴鲜红的鼻血掉落水中。

　　他抬起头，更多的鼻血自鼻腔涌了出来，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勉强抓住洗手台边缘，打开水龙头，一个劲冲洗淌下来的鲜血。然而血越流越多，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血都流干似的，不断淌下来。

　　混乱中他不小心盖上了水塞，水流不出去，在水池里蓄积，渐渐溢了出来，混杂着鲜红的颜色，淌了一地。明亦站在血水中央，忽然自骨子里生出一种无望。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苍白，眼神无力，流淌着鼻血的样子像是……

　　快要死了。

　　三天后，上午十点，抗DX-78药物第一次实验与明亦的恢复注射同时进行。

　　明亦的恢复注射选在一间很小的屋子里进行。由于项目人手大多在第一实验室那边，所以明亦这里只有包括宁心在内的三人。其实这已经足够了，毕竟比起声势浩大的第一次抗病毒药物实验，明亦的恢复注射根本不算什么。

　　但宁心还是很谨慎。她小心地核对着药物剂量，并反复确认明亦的身体状态是否正常。相比起来，明亦要轻松很多。他半躺着，交叠双腿，瞥了一眼身边监测着的仪器，转头道：“你不用去参加药物试验？”

　　宁心笑了笑：“那边人手足够，我照顾好你就行了。”

　　“不会后悔吗？”明亦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要是这次药物试验成功了，人类就第一次研究出了抗DX-78的特效药。以你的身份，如果在场的话，一定会青史留名的。”

　　宁心的手顿了顿，很明显，明亦说出了她心中所想。但这种迟疑只有一刹那，她很快便重新笑了起来：“如果我不在这儿，陈教授会亲自来的，那还是我来比较好。至于你说的青史留名……我为对抗DX-78做出的贡献，其实并不需要一次两次实验来证明。”

　　明亦笑了笑，不置可否，伸长手臂。

　　宁心找准他的血管，用酒精棉球擦拭后，利落地将针头扎入其中。明亦眉头微皱，别过头去。

　　注射通过点滴的方式完成，大约持续一个小时左右。宁心调整好点滴的速度，便坐到明亦身边。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大部分时间是宁心在讲，明亦在听。宁心讲自己刚入研究所时的一些糗事，也会提到陈止对她的帮助。在她的讲述中，陈止像师长像哥哥，是她，还有每一个项目成员的主心骨。

　　忽然，实验室的门被人敲了三声。

　　“谁？”宁心扬头问。

　　“是我，宁助。”

　　说话的是一直在外间观察的项目组成员之一，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焦急。宁心眉头微皱，转脸对明亦安抚地笑笑，便起身去开门。

　　门并没有锁，她特地去开门，很明显是不愿意让明亦知道发生了什么。明亦直觉有紧急事态发生，于是微侧身子，看向门口。

　　两人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明亦仍旧从来人的嘴型中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第一实验室的实验出了问题。

　　为了这次实验，项目组成员准备许久，早在志愿者正式进组前就做好了一切准备活动。按理讲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出现任何问题，怎么会……

　　明亦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宁心已经折返回来。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到明亦身边，刚要开口，明亦打断了她。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没什么。”宁心笑道。

　　“那边出问题了？”明亦丝毫不掩盖自己已经知道了，直截了当问道，“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你误会了，那边很好。”明亦一连串直接的发问让宁心有些心烦，她似乎很想若无其事地笑一笑，但焦躁的内心却让她根本笑不出来。

　　“那边缺人手，所以需要你过去帮忙，是吗？”明亦问道。

　　“不，陈教授嘱咐过我，只要注射一开始，那边就算着火了都跟我没关系。”宁心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已经等于默认明亦的猜测，她抬头有些吃惊地瞪着明亦，根本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说了实话。

　　明亦确实在故意引导她，只要她漏了一点缝隙，明亦就能逼出她的实话。

　　果然，没几句，宁心便将一切和盘托出。

　　“昨天的测试，五个志愿者的身体状况还是良好，可是今天进实验室之前又对他们做了一次身体测试，却谁都没有过关。测试不过关，药物试验就不能进行，只能延期。可是一延期，所有的准备就都白费了，需要重新准备一切，最快也需要十天的时间，甚至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拖累今后进度。”宁心道，“陈教授很着急，正在紧急商讨应对办法。”

　　“有什么应对办法吗？”明亦问。

　　宁心摇摇头：“除了延期，应该没有别的办法了。”

　　实验室陷入压抑的沉默之中。宁心牵挂第一实验室的情况，但职责所在，她不能离开明亦。明亦的眼神晦涩不明，他盯着头顶不断低落下来的药液，忽然打破了沉默。

　　“其实还有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