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嫁》蓝颜·夜

9、第八章 封印

　　“小姐？”
　　夜深人静，翠那低细的声音听来特别清晰，在空荡的回廊上，有一丝诡异的回响。
　　“小姐？睡了吗？”
　　“没，进来吧。”
　　门被苍白手推开，一瞬间，我仿似看到自地底深处伸出来的手，僵硬，苍白。
　　“睡不着？”
　　刻意忽视内心中近乎荒谬的想法，对于翠的夜访，我有着几分明了。
　　“小姐，你……你还好吧？”
　　“我？还好，你呢？”
　　“呃，我……”
　　看着翠的犹豫，那想问却又不敢问的神情，依稀仿佛，在哪里见过……是在迷雾笼罩的森林，是流水潺潺的溪畔，还是那阴冷庄严的殿堂？
　　“小姐？小姐？”
　　“啊……什么？”
　　又走神了，精神极不集中的下场是总是走神，总是突然地“什么都不知道”，这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没，没什么。”轻轻的叹息自她口中溢出，有种莫明的失落，“小姐，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门开了又关，翠的身影已不在房中，可她留下的一丝香气却依然在鼻端缭绕不休，曾经早已习惯的香气，在异乡的客栈中突然变得令我难以忍受，打开了窗户，任夜风飘散一室，也洗去不属于这里的味道。
　　我这是怎么了？
　　喃喃自问，却没有答案，最应该知道的是自己，最不明白的也是自己。
　　白天的事纷乱的涌上心头。我异样的虚弱，明姓男子的眼，翠额上的朱红，还有那明玉……那男子，姓明，应该就是众人口中的明玉公子了，可他身上奇异的力量又是怎么回事？翠……那朱红，在眼中有着说不出来的熟悉，那一刹那，我几乎就要认为那种妖媚才是翠最真实的面目，但……
　　突然，对面厢的一扇窗被缓缓推开，首先出现的是一双手，修长莹润整洁干净的手。手的主人穿一袭湖蓝色长儒衫，他的脸……是他？！
　　对面的人看到我似乎也是微微一愕，半晌，才展开一丝清冷的笑。
　　“莫兄。”
　　“明兄。”
　　打了一个招呼，我和他都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就那么默默的站在那里，许久。
　　“我……”
　　“你……”
　　这人，竟会这么巧，微微一笑，我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先说。
　　“呵，莫兄这么晚还不睡，莫非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是在暗示什么吗？我不禁迷惑起来，他也看到了，是不是说他都知道呢？
　　“正是。不知明兄可否为在下解惑？”
　　清清冷冷的笑再度浮上他的脸，可没有达到他的眼，与我一样，那眼中是万年的冷寂无波。此刻，我不禁稍微有些明白翠平日对我的挫败感为何了。
　　“如果莫兄不介意，可愿到在下房中细谈？”
　　到他的房间？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很深的黑，依稀记得不久前敲过了二更鼓，这样会不会不合宜？想着，我的身体却有了自主般回身，找来一张木凳，不太利落的翻过了窗口，来到他窗下。
　　他一直看着我的动作，在我来到他窗前时伸出了双手。我看着他的手，很干净，保养得宜的手上似乎泛着一层微光，有什么在上面流动着，亲切而怀念的感觉在呼唤着我，我缓缓地握上了那双手。
　　瞬间，有什么流过我的手，流过我的心，流进我的脑海……是一种呼唤，一种期盼，一种……说不清的眷恋，很深很深，仿佛已经沉淀了千年，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直接而汹涌，如滔天的浪扑上海中的鱼，可以把我淹没却无法令我恐惧。
　　恍惚，失神，在浪与浪之间我看到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有看到，然后一把声音响起，缓缓的，浪褪去，仅留给我无限的思念与不舍。
　　“莫兄。”
　　我抬头，看入一双清洌的眼，那眼中似乎掩藏着什么，在那一瞬间。
　　“嗯？”
　　“你被封印了。”
　　什么？封……印？抗拒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但到底什么是封印？封印的又是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却又为什么会对这两个字如此抗拒？甚至，那是打从内心深处传来的一种厌恶与恐惧，为什么？
　　轻轻的叹息来自他。他缓缓转过身，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已在他的房间里，是什么时候怎么进来的却已不复记忆。
　　“什么是封印？”
　　“封印就是封印，把一些不应该存在或是不可以存在的‘东西’封起来，让它们不再出现，那就是封印。”
　　心突然痛了一下，“不应该存在的‘东西’……”是指我？
　　“为什么不干脆消灭掉？”
　　“有的是无法消灭，也有的是因为它们罪不至此。”
　　“罪不至此？”
　　他没有说话，但我的心更痛了，伴随着的是强烈的忿怒与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认定我是不应该存在的？如果真不应该存在就应该彻底的毁灭我！封印！这算什么？残忍的慈悲而已！被封印的痛苦，下封印的人又怎么会明白！”
　　从未有过的情感支配了理智，有什么崩断了，有什么跳了束缚，有什么在燃烧，那种强烈而陌生的情绪令我的心为之战栗，却又无从抗拒，那是我吗？那个狠厉而激烈的女子，那个充满了不甘与怨愤的女子，那个有着毁灭气息的可怕女子……恍惚，我似看到了自己在变，那黑发逐渐变成淡金，那眸竟泛出了蓝芒，双耳变的尖细，我的身体……啊——如被火烧灼的感觉侵略着我，有什么东西开始不受控制了，不……
　　此时，一道莹绿的光罩向我，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与安然渗入我的体内，逐分逐寸的抚平了体内的躁动，平稳与安逸，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绝对的放松感升起，弥漫了整个身心，好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