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在等你》乌云冉冉

4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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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上次从乌镇回来，我就再也没有见到林慕时，而且因为他的那句“离我远点”，搞的我连一个找他聊聊的合适机会都找不到，就怕一个不小心又被他误会我“别有用心”。正好我又忙着排练，所以关于他究竟有没有坠崖前的记忆的事情，也只好先放一放了。
　　被柳静拉出了校门，我才知道是要去看林慕时打球。我一想到那种场合，应该是不会有机会让我和他单独说上话的，顿时就不太想去，但是柳静和丁仲谋的一番好意也不能辜负，便想着看上一会儿就赶紧回来练晚功。
　　但是我没想到，他们比赛用的篮球场，竟然就是礼堂旁边那个小球场。我依稀记得，正是今年伊始，大年初一的晚上，陆朝阳也曾带我来过这里。
　　彼时诺达的校园空空荡荡，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他在这小球场中捡了只破篮球，对着篮筐投掷出去。当时路灯孤冷，他被拉长的身影也显得孤孤单单，但是在那个晚上，当时的我却觉得那个身影那么亲近熟悉。
　　我听到篮球撞击橡胶地面的声音，而那每一次都恰恰好合上我心跳的节拍。
　　然而此时，过去不到一年，同一个地方，球场上人声鼎沸，男孩们挥汗如雨，女孩们放声尖叫。林慕时个子最高，动作也最灵活，带球穿梭于人群中。
　　我抬眼看他的时候，他正扯着篮球服前襟擦拭下巴上的汗珠。
　　这天的天很好，碧空万里无云，有风习习，是夏日过后难得的一个不太黏腻的午后。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到有我熟悉的身影与他有身影重合——这是离开陆朝阳后的第一次，我在别人的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我想，我一定是太想他了。
　　比赛刚刚开始没多久，林慕时他们队早已大比分领先了丁仲谋他们，胜负已见分晓。我突然觉得挺没趣的，趁着柳静没注意，退出人群，按照记忆里的那条路，朝着园中湖的方向走去。
　　与上一次冰封的湖景完全不同，此时秋风吹过，微波粼粼，偌大的湖面显得静谧又安详。有几片发黄的梧桐树叶被风吹进湖面，随着湖波一荡一漾。
　　原来所有的一切，包括这湖景在内，都是岁岁枯荣，有着自己的轮回。可是我呢？我仿佛陷入到一个死循环中，不知哪个是今天，哪个又是明天，什么时候启程，什么时候停下……这么想着，我原本那颗因为充实的生活而已经趋于安稳心，又变得不甘起来。
　　早晚还是要和林慕时聊一聊的，如果没有合适的时机，那就得创造时机。
　　我沿着湖岸一直走，不知不觉爬上一座小山。山坡上灌木丛生，夏天里应该也很繁茂，只是这个时节显出几分萧瑟来。草木中间，有一条一米来宽的土路，明显是被人走出来了。我就是沿着那土路一直往山坡上走，走了不知多久，直到走到没有路了，我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以前就知道，D大的校园的确离一处野山不远，以前我也跟我爸妈曾去那野山上踏过青。但是没想到那山竟然离校园这么近，而且还可以从校园里上到山上。不过这山在校园里的部分只是一个小山头，就像是它伸向湖面的一只指点江山的手指，而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这手指的指尖上。
　　一阵风吹过，带着潮湿的味道，我惬意地闭了闭眼。然而一种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坠崖前的一幕幕却忽然无比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场景重现，林慕时会不会记起什么？或者他本来就记得什么，而如果场景重现，他愿不愿意对我坦露他所记得的东西？
　　我睁开眼想了想，觉得可以试一试，但是要重新把他带到我们当年坠崖的地方肯定是不现实的，不过叫他来这里就容易很多了。
　　他对我一向爱答不理，我如果直接叫他来，他肯定不会来。还好有了之前的经历，我想不到的办法，有人想到过。
　　打定主意后，我拿出手机，拍了张这里的照片，然后附带一行文字，发给了林慕时。
　　信息发出去后，我就在旁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来等他。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我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直接放在脚边的地上没有接。后来，手机接二连三又响了几次，我统统没有接。
　　我静静地等着，有风吹过枯草发处的沙沙响声，没一会儿又有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还有人气息不匀地喘气声。看样子还是小跑着来的……
　　我站起身回过头，林慕时看到我明显松了口气，接着就没好气的骂道：“你有病吧！”
　　他这反应在我预料之内，而且比我想象的要温和多了。
　　我刚才就是想到了渣男的那个小情人，当初为了见我，她就选择了在微博直播自杀。本来她应该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人，但是在那种情形下，我宁可把和秦悦的约会改期，也不得不去见她。所以刚才我就告诉林慕时，给他半小时的时间来见我，不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能干出这种事的的确不像正常人，但是我如果不这样，怎么能让他这么快就来了？
　　他问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你放心，我也讨厌那种什么事都做不好，被人拒绝就寻死觅活的人。我找你来，就是想跟你聊几句。”
　　林慕时紧锁的眉头渐渐松了松。他身上还穿着宽大通风的篮球服，应该是刚从球场上下来，直接跑过来的。
　　我突然觉得，这个人也没那么讨厌了。
　　我转过身去，面朝着湖面。
　　我说：“这里让我想起我曾经去过的一个地方，在舟山。海风一吹，浪很高，那山崖也很高，当然景色比这里壮美很多。但是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从没去过。”
　　身后静悄悄的，他没有说话，但似乎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继续说：“那天我在那遇到了一个人，在遇到他之后，我开始经历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他就像个开关一样替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可惜我并不喜欢这个世界，所以我现在想回去了，需要找到他。”
　　“这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的声音冷冷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他：“那人跟你很像。”
　　“所以你想说什么？问我是不是那个人？”
　　“你是吗？”
　　“我看你是真的病得不轻。”他冷笑一声，“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想说什么，但是刚才听你说话那意思，就是把你自己经历所有事的原因都归结在了别人身上，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他的话让我不由得怔了怔，真的是我想错了吗？
　　我突然意识到我之前想到的那些他能帮我摆脱困境的原因好像都很站不住脚。这一次我虽然还是遇到很多我之前不认识的人，但是遇到的熟人也不少，比如柳静就是一个，所以我认为只有林慕时能帮我的理由突然就不那么充分了。难道就因为他是我坠崖前最后见到的人？
　　还有我认为他有坠崖前记忆的原因如今想来好像也很模糊。他说的那些话，似乎都有合理的解释，或许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他是有坠崖前记忆的，所以才会一直往方向去想。而他对我的抵触……可能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吧，如果真的因为坠崖那事恨我，这一次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些，我有点失望，却听他问我：“所以你大费周章地把我骗过来就是说这些无聊的事情？”
　　“是啊，真无聊。”
　　他微微挑眉看了我一眼。
　　我又扫了一眼他身上的篮球服，突然有点过意不去。不过他能真的赶来的确说明他是个挺不错的人，他既然不愿意看到我，那我以后还是少出现的好。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说：“走吧。”
　　他却没有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是向前做了两步，停下来望向湖面：“不过也没白来，我也是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
　　我不由得看向他，他脸上已经没有刚才不屑和嘲讽的神情，反而换上了一脸豁达的平静。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湖面：“是挺美的，不过这里不安全，应该建议你们学校加点防护措施，或者严谨学生来。”
　　他却没理我这一茬，反而是破天荒地说：“你心情不好。”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我怔了一下，勉强挤出个笑容：“嗯，不好意思，因为我一时发神经把你从球场叫到这里。”
　　他闻言看了我一眼，又继续望着湖面说：“人总会因为一些小事闷闷不乐，其实只要过去之后，就会发现，那根本不算什么。”
　　我从来不敢想，林慕时会对我说出这一番话，是怕我真的会想不开跳下去，还是纯属好心开导我？
　　但是对他这番话，我也并不完全认同。毕竟我活了将近40年了，对于一个长寿老人来说也是过了一半的人生了，有什么难道还不如他看得透吗？
　　我笑着看他：“那是你没经历过那种你明明很努力但是却什么都做不好的感觉。你数学考过38吗？物理考过24吗？我也特别想学好，但是小学毕业以后，我就对我的成绩无能为力了。”
　　我看到林慕时的表情起初还算淡定，听到我的成绩后脸上也露出惊讶，但也只那么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种不符合他年龄的冷清。
　　我说：“所以别总是做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教育别人，每个人都经历着不同的人生，你没经历过的，就没有发言权。”
　　难得这一次，他没有因为我的话而不高兴，反而还认同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谁在教育谁。”
　　我看着他，突然很想知道坠崖前的林慕时是什么样的，那个已经经过岁月洗礼，略微成熟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而那天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印象中是很斯文又风流的模样。不难看出，至少是事业小成的男人了。可是却因为我这个陌生人掉下了山崖……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不死也伤吧。
　　“走吧。”他说。
　　我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对着他高大的背影，几不可闻地说了声：“对不起。”
　　虽然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在怪林慕时之前出现的不是时候害我坠崖，但是今天这一番话过后，我也就释然了。所以我应该对他说声抱歉，如果没有机会说给之前的他，那就说给现在的他好了。
　　林慕时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我，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我若无其事地说：“你比赛还没结束吧？”
　　他说着“没有”，却是又朝我走过来……原来是去捡被我刚才放在地上的手机。但他过来时不知怎的被脚下石头绊了一下，眼见着就朝我这边的崖边冲了过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担心他直接冲到崖下，想替他挡一下，可是他却中途刹住了脚步，我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林慕时的表情从平静变得震惊，而我挣扎了片刻后，便认命地闭上眼，朝后面的湖中倒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我招谁惹谁，在多年之后，竟然又一次在他眼前坠下崖去。

　　再醒来时，我躺在医院，腿上打着石膏，被高高吊着，姿势滑稽可笑。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说话的是柳静，声音还带着哭腔。
　　我脑子还懵懵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勉强抻着脖子看了下四周，除了柳静，丁仲谋和林慕时也在。
　　林慕时站得离我最远，宽大的运动外套里还是那身与这时节不相符的篮球衫，只不过，从他头发丝到那身篮球衫，看上去都湿漉漉的。
　　丁仲谋说：“所幸那小山头没多高，老林反应也够快，有惊无险。”
　　柳静也说：“对啊，不然你这旱鸭子早就小命不保了，还好林师兄在。”
　　我又看向林慕时：“谢谢。”
　　他扫了我一眼，只是冷冷地说了句“没事”。
　　几个人陪着我坐了一会儿，丁仲谋系里有事不得不先离开，柳静就跟他一起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林慕时。
　　我问他：“你衣服还湿着吧？”
　　“已经快干了。”
　　我想到今天这出闹剧，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当初说的对。”
　　“什么？”
　　“让我离你远点是对的……”
　　“不是一回事。”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其实……你当时可以拉住我的，那样你也不用掉下去。”
　　我当时也知道抓住林慕时我或许就没事了，而且那是人求生的本能，是我第一时间就生出来的念头，但是经历过之前那一次，这一次我不想再连累他了。
　　我随口胡诌道：“那时候哪顾得上想那么多……算了，这不是也没事吗？”
　　他却深深地看我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你能过来帮我把床支起来吗？我想坐起来。”
　　林慕时闻言向我走过来，半蹲在我身旁，去转动我病床上的那个把手。可弄了半天，都没什么用。
　　“可能是坏了。”他又试了试还是不行，“我去找护士来。”
　　“算了。”我叫住他，“你帮我在身后垫两个枕头也行。”
　　林慕时闻言又折了回来，手臂伸到我的肩膀后，试图将我扶起来。我也努力配合着支起上半身，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手肘，刚一用力，就疼得厉害。
　　我一松手整个人失去了支撑又跌回到了床上。林慕时一时没防备，被我带着朝前一扑，整个人扑在了我的身上。
　　而就在这时，我听到病房的门被人推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