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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前世的夙瑶都无法将故事中谋算了整个中原的卫秀与大师兄联系在一起。龙芽道丹中那个单薄的师兄兰珏,与七国烽烟里狂悖歹毒的谋士卫秀,怎么也无法重合起来。
那个辗转于列国,为风起云涌的乱世涂下最血腥一笔的谋臣,是一个从来也不曾存在过的人。
以江山为棋局,蘸鲜血书史册,少年踩在离离白骨上,反手间覆了天下。
世人甚至不知他真姓名。
传说他死后七日,仙乐飞花,白衣卫秀乘黄鹤而去,衣袂飘飘,不知所终。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传说还会记住这一幕。
但这又怎会是春寒料峭时,带她折梅花的的荏弱师兄呢?
她还记得他一边拂开落雪花枝,一边咳嗽的样子。不经意衣袖碰落了一朵红梅,他拾起簪在她头发上,眉眼乌黑,总是那样温和带笑。
她虽有七个师兄师姐,真正亲厚的,也只有一个大师兄。
她当掌门之时还什么都不懂,老掌门病逝前已有半年不曾理事,琐碎的事情积压了无数。那时正值初春,正是一年里兰珏身体最不好的时候。大师兄拖着病体替她处理事务,每每燃灯到天明,困了就只伏在案前小憩一会儿,后来他发起高烧,几乎因此送命。
也因此除了琼华,兰珏就是夙瑶最为信任之人。
一百多年以后,夙瑶手握掌门图录,画上的兰珏仿如生人,隔着时光与她对视。
他的画像下面不著一字,除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像,竟是什么也没有留下。
老掌门时常教导她,不要轻信,人皆有所图,只看为名还是为利而已。
她并没有轻信,但还是栽在这上头。
百年前,琼华宫。
日斜昆仑,余晖笼罩着琼华,到处一片灿烂的金黄。那时夙瑶已经二十许,戴金冠,佩辟天剑,路过的弟子尽皆俯首,恭敬唤她“掌门”。
她走到大殿里,兰珏正从案牍上抽出一份卷宗,闻声抬头,看她板着脸,轻轻笑道,“掌门师妹,谁又惹你生气?”
那时正是夙瑶封印琼华的几日后,心绪杂乱无处可以分说。
她心底盼着飞升与琼华长长久久的不分开,但又想琼华心里未必只有她一个,心中酸楚苦涩。自小顺风顺水的她不知道如何是好,众人敬她爱她又怎样,独独她爱的人不爱她,都是枉然。
情之一字,如刮骨钢刀一般伤人。
兰珏就让她出去散散心。
时值恶蛟作乱,民不聊生,她听了他的话下山收妖,但从此就没能再回来。
随她入世的七个弟子,在她最不防备的时候突然发难。
她相信了他所要让她相信的一切,然后他又将这份信任亲手摧毁。
哪怕过了再多年,那种被至亲背叛的痛也不会减轻分毫。
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昔日琳琅美玉,皆碎作霰雪。
然而如今他也早作黄土,连恨也没了去处。
夙瑶从来不懂他,无论生前,死后。
小师妹死后第三年,兰珏舍身于承天剑台的铸剑炉中。
无人知道原因。
道君不肯顾东风,玉碎昆仑两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