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4]仙山》柳外断虹

14、14

　　琼华这个人看似水晶般通透，心下无尘，但其实是个最不好捉摸的一个人。

　　他已不知活了多久，若真的如他面上那么单纯无邪，才是真正的稀奇事情。前世夙瑶就知道琼华有事情瞒着自己，有些秘密，他藏在心里，连她都不告诉。

　　他不是一个折磨自己的人，任何不同寻常的行为背后，总有其道理所在。

　　他站在她面前，却隔了十方山峰般遥远。

　　夙瑶道，“这一回你休想瞒过我。诚然我行事欠考虑，然而当初一事，确实还有未尽之意.......不如今日说个清楚明白。”

　　当年，溪谷，他醉酒亲吻她脸颊，她将镣铐加诸他手上。

　　一个意乱情迷，一个步步算计。

　　该是多么冷酷的心肠，才舍得将这样毫无保留的情感撕扯割裂，碾成碎片。

　　他那时坐在树下，寒梅片片绽落，和着白雪落了满肩。鸳鸯瓦，白头酒，笑话一场吗？哪怕就是这样，他也只是转过头，只是让她立刻走。

　　情痴吗？为什么这样还不忍心口出恶言，哪怕她待他这样无情。

　　原来一片真心，都付虚情假意。

　　她要拿他飞升，借他的力量，成全她自己。

　　琼华一直以为，她哪怕任性，哪怕心高气傲，哪怕一意想要求得长生，在她心中，他依然独占一方位置。

　　却原来一厢情愿，真情换假意。

　　如今隔世再来，这个可恶的人还站在他的面前，反而说他瞒她。

　　琼华嘴边噙起微笑，轻声，“你究竟想说什么？”

　　要如何辩解，他都听着。

　　一时沉默，夙瑶眼睛里闪烁着光，想起当年之事，心中犹自不能平静。

　　为什么要折断飞鸟的翅膀，将锁链缠上他的双脚，看他陷入泥沼中，苦苦挣扎。

　　只不过因为嫉妒。

　　隔了那么多年，她终于可以将当初说不出的话问出口。

　　“琼华，你看着我的时候，到底是在看谁？”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却又每每穿过了她，看向了不知名的所在。

　　那里有她所不能触及的一切。

　　你究竟在看着谁，和那人又有怎样的过往，为什么要欺骗我。

　　对我微笑的时候，你心里想着谁？

　　这些，前世那个骄傲的人统统问不出口。

　　问出口了，就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承认了自己心上的人，其实从来都不曾真正属于她。

　　死过一次，又活了，百年光阴冲淡一切，爱憎也没那么分明，她才敢壮着胆子问出这一句话，自
　　己也嗤笑自己的极端的嚣张下，极端的自卑。

　　她敢将他困住，却不敢质问这一句，这句话是趟不过的荆棘拔不出的泥沼，宁可他恨她，也不要在他面前暴露地彻彻底底，将自己的心剖开，给人看见。

　　琼华仿佛有些眩晕般举袖遮住了脸，苦笑一声。

　　“阿瑶，没有谁。那就是你，我看的，是从前的你。”

　　多的他已不愿再说，过往隔烟尘，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往事，不说也罢。何况如今他命在旦夕，
　　多少爱恨，不如一笔勾销。

　　他年轻的脸上，出现了苍老的悲哀。

　　“不要追问，阿瑶，你不记得了也好。两世还不够痛苦吗？天意如刀，强求不来。”

　　夙瑶固执地不让他走，握着他的袖子，里面有东西滑了下来。

　　琼华掌门图录。怎么会在琼华这里？

　　琼华趁着她怔忡间，脱身而去。

　　夙瑶捡起地上的图录，琼华心道她也未必能看出什么来，如烟雾般消失。

　　翻开图录，一直翻到自己那一页，上面绘着道胤真人的小像，栩栩如生，与她如今的样貌也有九分相似。

　　小像下是生平，只有几行，说来也算是她留下的最长的记载了。

　　“道胤真人，属水，年十二而任掌门......方丈山有恶蛟，喜食人，江水为之赤。乃出，海天龙战血玄黄，凡三日三夜，力克之，遂终。”

　　夙瑶模糊记得似乎确实有关于这一战的记忆，她往后翻了一下，下一任掌门正是她曾经的大师
　　兄，兰珏。

　　而方才她的画像与记载，也全都出自兰珏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