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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三地三人 ...


  •   “舒姑娘这是何话,身体为重。”司时雨说着,往旁边侧开一步,让出路来,又同香华和两个护院道,“照顾好你家主子。”

      香华三人行礼道了声是,拥着舒锦和离开了茶居。绕过屏风时,舒锦和还不忘看看润清是否仍在,可惜屏风后空无一人。

      司时雨目送他们离去,却并没有立即回到自己定的青三居。

      他看向自己的亲卫——立央,道:“你有话要说?”

      立央微微躬身,抿抿唇犹豫片刻,方才抬起头来,回道:“仆不知当不当讲。”

      司时雨轻轻笑开:“当讲不当讲,这心思都已经生了,不如说出来的痛快,你说是不是?”

      “是。不知是不是仆感觉错了,仆以为,今日的舒姑娘有些怪。”

      司时雨没有答话,他的目光落在窗栏上,手抬起,轻轻放在方才舒锦和的手放着的地方,仔细些摸,隐约还能感觉到窗栏上的因忽喜忽忧忽怒的情绪而抠压出的略微不平的凹痕。

      真是自己的心腹。

      “背后莫说人,走吧。”司时雨转回身来,走出白五居。

      推开青三居的双开木门,袅袅茶香流淌。

      “三公子你可不厚道,请我来却又把我晾在这,当罚!当罚!”

      “实在抱歉,方才见了位友人,聊得久了些。我认罚,如何罚只听沈兄一句话。”

      “呵,我哪儿敢真罚三公子你呐。不过,还是三公子会挑地方,这茶楼外面看着半旧,里头倒是别致,是个妙地方。”

      司时雨垂下眼,澄黄的茶汤中,几片茶叶卷着旋,慢慢浮动。他刮了刮茶碗盖,微微斜过杯子,伸手去捻一片浮在茶汤面上的茶叶。

      那片茶叶似知道他心思一般,顽皮躲开。

      他没了耐心,放下茶碗,对旁边的茶童道:“撤走,换杯新的。”

      “三公子你这是?”对面的客人不解,他虽不太懂茶,但也知道茶中有几片浮叶实属正常,喝时吹去便是,又何必亲手去捻,做这般粗鄙不匹配身份的动作呢?

      “无他,只是就见它一片浮着,看着怪罢了。”司时雨淡淡道。

      新茶很快端了上了。

      “沈兄可知?青茶色浓,别称乌茶。说句厚脸皮的话,我独爱这间青三居,是因为这名像是专门为我取的。”

      司时雨摸着茶碗边,边说道。这儿的茶碗都是随店主的收集,个个精品,茶碗摸起来十分润手。

      但不知为何,对那杯撤走的旧茶,他心里又有些可惜起来。他偏过头,视线越过袅袅茶烟,越过窗外的层台累榭,放远到更加遥远的地方。

      京城的宅子散于四区之中,位置很是讲究。以东、北为尊,往西南走,则大多是新贵。东、北两向的宅子越临近皇宫、越大,其代表的宗族历史越是源远流长,根系越是粗壮难撼。

      睿安王府坐落于东北区正中,是始皇帝亲自选的宅址。王府内一林三院五亭七居,面积十分大。当然,与皇宫相比是小巫见大巫——差得远,但放眼整个京城,几乎没一家能与之比肩,不仅比不了肩,甚至连拍马都追不上。

      自开国以来,钟离一族就尊享着这一份殊荣。

      他们亦兢兢业业,尽全族之力辅佐历代皇帝,可以说宇天国国之强盛,钟离一族功不可没。

      睿安之名,他们称的;王爷之位,他们坐的;这份殊荣,他们受的。

      一切,名副其实。

      与严之洲四人分开后,钟离谦径直回了睿安王府。

      廊道长长,庭院深深。

      入春后,植被复苏,百花争艳,温润的风也吹过来了,塘中的活泉也满上来了,一切看起来生机勃勃。

      然而,春风并没有吹进钟离谦的眼中,自进府后,他的表情就一直没有变过。

      死气沉沉的。

      好似深陷进岩石之中的种子,最最美好的春意也无法让其发芽,为其染上鲜活的绿色。

      一朵红花自枝头飘落,落在他的肩头,他瞥见,伸手弹去。

      没由来的心烦。

      这座王府令他心烦,这座京城也令他心烦。

      若不是还有祖爷爷和四个好友在,只怕他连一炷香都呆不下去。

      这条廊道的尽头是王府内最大的池塘,有个人正坐在池边垂钓,钟离谦见到那人,眼睛一亮,脸色终于恢复了些少年的鲜活。

      “祖爷爷!”他唤道,快步走到那人身边。

      前任睿安王——钟离老太爷盯着水面,目不斜视,轻轻“嘘”了声:“轻点声,鱼要被吓跑了。”

      “哦。”钟离谦乖乖闭上嘴,见旁边还有余的钓竿,也坐下来有模有样地挂饵、甩杆,浮子落进水中,不一会又冒出头来,随波浮动,静待一条贪吃的鱼儿。

      曾祖孙两便这般静静坐着。

      “今日乾山楼的桌椅又被砸了两副,昨日城西郝大人家的二姑娘又被气哭了,前日玉满堂有笔生意快谈成时硬是被搅局给谈崩了……”钟离老太爷慢悠悠数道,“这几日你闯的祸,又是为了什么原因?”

      钟离谦皱着眉转过头来,问道:“爷爷跟您说的?他怎么不直接来骂我?”

      “这不重要,即便不是你爷爷,我也会知道。”

      钟离谦有些不甘地低下头去,是了,他向来知道自己这位祖爷爷神通广大,“那我为了什么原因,您一定也清楚,又何必问我。”

      听着这赌气话,老太爷莞尔,偏过头来看着自己的曾孙,“你行事有自己的方式,我不拦你,但难道只有这一种伤人伤己的办法吗?”

      钟离谦气恼地打断他的话:“如今您也要来责骂我吗?那早些时候为何不呢?!”他思及从外庄搬回王府后发生的种种事,一把火团在胸口灼烧,“您也要叫我少去惹是生非,叫我要有王世孙的模样吗?爷爷他们讲究钟离家的脸面,而我原以为您并不会只看这些表面的东西!原来都是一样的吗!?”

      他很伤心,也很生气,嚯地站起身来,一甩鱼竿,将浮子扯回来,在水面上划出大而长的波浪。

      那浮子上空空如也,而饵,已经被狡猾的鱼儿吃掉了。

      相比于钟离谦的激烈,老太爷却坐如钟淡定得很,没有一丝“被曾孙违逆不尊”的恼怒,倒是说了句不相干的:“这一池子鱼都被你吓跑了,还好,也不算白费一下午。”

      长长的鱼线在半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一尾鲜鱼扑腾着尾巴,被带离水中,落进老太爷身侧的桶中。

      为何老太爷的鱼没被吓走?

      钟离谦看着那尾鱼,想问,可刚刚他才冲老太爷发火,说了一堆气话,实在不好意思问。其实话说出口后他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这是迁怒,知道老太爷不会生他的气才敢这么任性妄为。可道歉的话又不知如何说出口,只好伸直了脖子,视线胶在桶里。

      老太爷自然清楚钟离谦那点小心思,他轻轻笑问:“想知道?”见钟离谦微不可见的连点了几下头,又道,“性子太急、太躁,眼前事自然看不清。这鱼你放回去,再钓一条上来,何时钓上来,何时开饭。”

      说罢,老太爷慢悠悠离去,剩下钟离谦在原地与那尾鱼对视。

      钟离谦紧了紧手中的鱼竿,胸口的怒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意。他弯起一个笑容,燃起斗志,将鱼放回池中,复又坐下,专注钓起鱼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荣镇大将军府内的舒锦和的心情却如何也美好不起来了。

      她怒气冲冲回家,打算找自家爹娘好好把这账算上一算,哪知扑了个空,舒威从睿安王府回来后就又被急忙宣进宫去了。

      “娘,爹什么时候才回来呀?”舒锦和赖在姜氏怀里,打了个哈欠。

      姜氏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边理顺她的额发边道:“娘可说不准,你要乏了就先睡,等会你爹回来了娘再叫你。”

      舒锦和心里惦记着爹爹,睡不沉。迷糊间,她听见有人进来,步子很重。

      “丫头怎么睡这?”是舒威的声音。

      “她要等你回来,我让她去屋里睡,她不肯,只好让她在这睡下了。”

      她很想说她没睡着,可眼皮好沉好沉,怎么也睁不开。她感觉有人轻轻抚摸她的脸,手上茧皮粗糙,磨的她有些儿痒。

      “让她睡吧,别叫醒她,待会我把她抱回屋去。”

      “行。”姜氏顿了顿,“老爷,这回是不是又得连夜赶着出京?”

      似乎过了很久,舒威才叹口气,十分抱歉地说道:“我还在想着如何同你开口,你却先问了,我……”他说到这,又是叹了口气,“委屈你了……”

      “爷说的什么话,一家人,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日后得空了,多陪陪我我就知足了。”

      “夫人开口,小的哪敢不从!对了,人我见过了。长得俊,腰板直,不似外头传的,应当是个好苗子。只是他眼神野得很,难驯,怕咱家丫头镇不住。”

      舒锦和渐入梦乡,之后爹娘还聊了些什么,听不太清楚了。

      在睡去前,她混沌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满地跑:原来她爹也有看错人的时候。钟离谦是个好苗子?他难驯?她镇不了他?真真是开玩笑!且不说钟离谦那榆木疙瘩的性子,想她在司时雨三千后宫里,什么难搞的人没搞定过?区区一个小孩,她会镇不住搞不定?

      她较了真,决定下回再见到钟离谦,定要镇一镇他,较个高低。

      舒锦和不知道,这个朦胧的念头最终在她心里扎了根发了芽,茁壮成树,等到她发现了想拔去,却再也动不得,成了她的一块心头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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