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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端午龙舟 ...

  •   舒锦和只想笑。苦笑。

      前世她好歹也算是遂了心愿,嫁给了想嫁之人。到这一世,竟然连选都没得选择,一句话,一道旨,直接略过父母命媒妁言,敲定了她的下半生。

      这件事如此唐突,她只觉十分荒唐,但细思恐极,不由冷汗津津。

      作为宇天国唯一的异姓王,钟离家的根系可上溯到开国之时。当年的钟离先祖与始皇帝结拜为兄弟,追随其征战沙场,为其出谋献计,立下汗马功劳。建国后,始皇帝便以“睿智、安国”为名,封他为睿安王,代代世袭。

      历代睿安王经文通武、博学多闻,家中女子更是出了皇后、贵妃等尊贵之位。论资质出众论权势高强,钟离一族要真心想篡位称帝,并不是一件难事。是以,钟离家自祖辈立下规矩,袭爵的子孙不仅要忠心辅佐帝君,还要自省族系内,若出私心者,当先内部除之。

      正因遵守着这一规矩,自开国来,钟离家都被帝君重用,族系平安。

      再反观舒家。舒家虽不及钟离一族,但胜在代代出武将。不论是边疆御敌,还是驻守关卡,亦或是保卫皇宫,几乎都有舒家人。

      两个家族,一个从文,为朝中一势;一个从武,掌实际兵权。

      自古以来,帝君防王戒臣,平衡朝中各中势力。当朝皇帝并不是一个愚笨之人,那他又为何会同意这桩婚事呢?

      舒锦和不由得联想到,数年后,皇帝染病驾崩,朝中党派相争,政局动荡。那个时候,各家族系大受打击,使得新帝司时雨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许多根系粗壮的族系连根铲除,将整个朝堂大换血了一把。

      但其中,没有舒家,也没有钟离家。

      可是现在呢?

      她心中一根线紧紧绷起,惶惶不安,连夜挑灯急书,将前世所有能忆起的事情全都记录了下来。

      二更天,大风起,雷复来。

      雨,又开始下了。

      今年春季的雨期比往年来的长。连绵春雨使人倦,一场春雨一场暖,整个京城浸润在潮湿的雨水中,迎来了夏天。

      炎炎酷暑的到来并没有驱赶掉连绵的雨水,反而愈下愈烈,仿佛要将往年来年没有下的份都下尽一般。

      春去夏来,这期间也发生了不少事。

      比如,春试成绩出来了,毫无悬念,卫宸和舒锦宽分别夺得文武科第一。

      比如,郝柔对着舒锦和更加没有好脸色,几乎到事事都能挑刺吵上一架的地步。

      比如,舒威、舒锦严在接到家书后,趁着边境战事暂缓,一同回了京城。

      比如,四地洪水泛滥,众多百姓流离失所,贼匪趁乱为非作歹……

      而在宣旨那日后再无任何动静的深宫也终于传来消息:钟离谦以睿安王名义上书,请求加入抗洪剿匪之队。

      皇上允,定于夏至之后启程,钟离与舒两家婚事暂缓。

      五月初五,端午赛龙舟。

      众人原以为今年的龙舟赛会因雨而停,没想到,在端午前两日破天荒地停了雨,露出久违的日光。

      此为祥照,龙颜大悦。

      因此,今年的龙舟赛不仅没有取消,反而因皇上亲临而大张旗鼓举行起来。各族勋贵积极表现,宽宽环城河上,龙舟一条华丽过一条,号子声一船响过一船,齐齐祝福宇天国风调雨顺,国力昌盛。

      如此盛事,京城万人空巷,百姓们都热热闹闹拥挤在环城河两边。

      舒锦和一只手被姚娉娉牵着,一只手被香华牵着,也拥挤在人群之中。今年舒家三父子皆在,自然也加入了比赛之列,船上全是身姿挺拔结实的武将,在一众龙舟之中尤为显眼,也尤为养眼。

      皇上亲自鸣鼓,鼓声一响,一排整齐的龙舟就似离弦的箭一般拼力往前冲了出去。鼓点声、号子声、喝彩声汇成一片,龙舟在一片喧闹中斗志昂扬地你追我赶。

      然天公不作美,好不容易晴了二三日的天又飘起雨来。

      雨不大,浇不灭热情。所有人都舍不得离开,目光都紧紧追着一条条龙舟,雨水染湿了肩头也不自知。

      终于,在渐大的雨势中,热闹的赛龙舟落幕,舒家率领的武将之舟夺得桂冠。皇上先行归宫,拥挤在河岸边的众人也心满意足又慌慌忙忙地四散开,躲雨去了。

      “阿和!你可一定要拉紧我的手呐!”

      姚娉娉再三叮嘱,又紧了紧牵着舒锦和的手。御林苑一事她很自责,若是能一直陪在舒锦和左右,也不会出这么惊险的事了。

      舒锦和点点头,也回握紧姚娉娉和香华的手。但人之多之拥挤,纵然有几名护卫陪着,他们仍无法突破重围,被人群左一下右一下挤过来挤过去的。

      雨势瓢泼,大的让人睁不开眼。很多人都开始用物遮头,小跑起来,场面更加混乱。

      到底还是挤散了。

      舒锦和半眯着眼,连连喊着姚娉娉和香华,声音随同她一起被人群不知带到了何方。京城治安良好,她心里不急,却怕姚娉娉和香华急了,自御林苑一事后,大家对她的安危总是十分重视。

      唉,早知如此就不出来人挤人了,待在酒楼上多好呢。

      忽的,她被旁人撞了一下,脚步不稳,还好有人扶住了她,才不至于狼狈跌倒在地。她只听到那人在耳边低语一声“失礼了”,整个人便被大力半提半拉着,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脱出人围,到了较为空旷的一处。

      一把青竹伞遮在她的头顶,挡去大片雨水,她低头抹去脸上的水,视线终于清晰,便见身前一人递过来一方帕子,帕子上绣着兰草,兰草旁是一个端正的“雨”字。

      舒锦和顿了顿,直想狂奔回雨中。

      “见过三殿下,”她顺势福身一礼,“已得三殿下相助,又怎好再污了三殿下的帕子呢。”说罢,她自湿漉漉的袖子里取出半湿的帕子,用少的可怜的干燥的地方,擦了擦脸。

      司时雨眉头微微蹙起,但在舒锦和抬起头时,复平坦了回去。他收回帕子,眉眼间弯出亲近的笑,“舒姑娘,许久不见,你我,却生疏多了。”

      舒锦和佯装惊讶,亦回之一笑,“三殿下多虑了,我却觉得,与往常并无不同。”

      “是么。”司时雨一双眸子沉如水,在她的双目上停了片刻才移开,“这儿雨大,我们不若往里走走,寻个避雨的地方吧。”

      他们往旁边的巷子走了走,巷旁店铺的楼檐正好延伸出容一人避雨的宽度。楼檐较长,有二三人也站在底下避雨。

      司时雨挑了处位置,与舒锦和一掌相隔,肩并肩站着。立央则撑着伞站在几步开外,不让他人再靠近二人左右。

      “这雨一下,又不知要下多久了。”

      “神佑宇天,一定会平安度过的。”

      司时雨眸色亮了亮,唇边浮上淡淡的笑来。他偏过头来看舒锦和,见她仰着头看檐外雨,湿漉漉的发蜿蜒贴着脸颊、脖颈,衬得皮肤更加的白。

      “太后赐婚,你欢喜吗?”

      舒锦和真真惊讶了,她转过头来,对上司时雨的眼,看见他又轻启薄唇。

      “你若不欢喜,我能帮你。”

      “如何帮?”

      “此行剿匪并不单单剿洪灾贼匪,等洪灾度过,还要将在宇天横行妄为的贼匪一网打尽。贼匪狡诈难除,钟离谦此行去,至少年余方能归来。他用意如此明显,你又何不趁此机会寻更高之人再谋亲事,想必能顺水推舟。”

      “……更高之人?指的,是三殿下您吗?”

      “你若愿意,亦无不可。”

      “……三殿下如此做,是因为喜欢我吗?”

      宇天国民风开放,但女儿家也是不能把婚嫁之事挂在嘴边的。舒锦和问的直白,倒让司时雨一时愣住。

      喜欢吗?他在内心自问、琢磨,似乎……是有一些能称得上喜欢的。

      于是他回道:“自然,是喜欢的。”

      他以为她并不真正懂什么叫喜欢。他却不知她已经被爱伤的遍体凌伤。他也不知道,这样顿了又顿才说出的答案,听上去是多么的虚假。

      舒锦和觉得眼角酸涩,她使劲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来,“不,三殿下并不喜欢我。多谢三殿下关心,但这样的帮助,我不要。”

      她的双眼似被水擦过一般,十分明亮,亮到司时雨几乎想避开。

      楼檐外,雨小了一些。

      舒锦和不想再与司时雨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福了福身,道:“我与家人好友走散,想必他们正在四处找我,雨势渐小,请三殿下允我先行一步。”

      “又何必着急,等会马车便至,我送你回府。”

      “多谢三殿下好意,只是我一身脏污雨水又有婚约在身,实在厚不下脸皮,还请三殿下宽恕。”

      见她再三婉拒,司时雨也不再强留,拿了青竹伞塞给她,目送她撑伞走远才离开。

      在楼檐下避雨的其他几人,见雨势小了,也纷纷匆匆往家归去。其中有一个穿着蓑衣斗笠的人,因着身形最是臃肿,留到所有人都走了才跟着走出巷子。

      街上,小贩把摊子都收了起来,偶有行人匆匆,宽大的街道更显得空旷。

      舒锦和撑着青竹伞,缓缓走在青石大街上。她心里空落落的,兀自走神,漫无目的,连迎面有马车疾驰而来都没发觉。

      说来也奇怪,雨天地滑,马车都是徐徐前行,不似这一辆,反而越驶越快,几乎要擦着舒锦和的边冲过来。

      就在要撞上的一刹,有人自舒锦和后面猛拉了她一把。

      舒锦和这才惊回神来,手中的伞被吓得松脱了手,打了几个转落在地上。她人虽躲开了,但车轮卷飞起污水,还是溅脏了半身衣衫。

      舒锦和急忙忙深呼吸几下,稳了稳心神。救她之人力道不小,她顺着力道的方向依靠在那人身上,粗糙扎人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过来,原来那人穿着蓑衣。

      而下一刻,她轻轻被推开,一顶斗笠盖在了她的头上。

      斗笠大而圆,若雨水垂直而下,盖在她头上几乎能挡去所有的雨水。她扶着斗笠,抬起头来。身边那人因没有斗笠的遮挡,也露出了脸来。

      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几个月不见,似乎,轮廓又更深了些,如刀削斧劈。

      钟离谦望着远去的马车,眉头拧起,不悦自语道:“郝家的马车?明明看见前面有人,怎么也不知停一停。”

      ……还不都是因为你啊!

      舒锦和无言地看着这个不自知的始作俑者,想到如今的一堆烦心事多半都是因为赐婚一事而起的,内心很是气闷。

      她不着痕迹往旁边挪开几步,弯腰去捡伞,手与同样去捡伞的钟离谦的相触到一块。

      好凉!钟离谦见舒锦和一身湿透,作势要脱下蓑衣给她穿。

      舒锦和手一摆,直接拒绝:“我不要。”随后捡起伞,又把斗笠还给了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端午龙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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