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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樱木觉得这几天的流川很反常。上个星期天回来自己睡在沙发上被东西摔倒和关门的声音惊醒,起来看到走廊里的小桌子倒在地上,流川的门关着,敲门问他有什么事吗, 没有回答,连晚饭流川也没有出来吃。第二天早上樱木把门都快敲穿了喊了花样翻新的某某狐狸也听不到流川发出一点声音。中午和同事吃完午饭后回来看到流川趴在桌子上,樱木想了想,没有和流川说话。后来樱木回头看了几次,流川好像一动也没有动过。下午樱木拎起书包说狐狸好了吗,我们回家吧,流川背对着他,头埋得很低,樱木只能看到流川的黑色脑袋摇了一摇。自己回家做了晚饭,樱木拿本书一边看一边等流川回来。直到肚子开始叽咕作响,一看时间已经九点了。晚上樱木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醒来,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指针正过一点。樱木听到流川脱鞋,脚步声接近,在自己门外停一会,然后继续走进房间, 门“答”的一声关上,然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流川说话更少了,沉默里还有一种樱木不熟悉也不喜欢的压抑。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谈,流川几乎不和樱木说话。可有时一抬头或是一转身,樱木又正碰上流川在看着自己,只是被发现后流川立刻把视线移开。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昨天樱木突然冷不丁的转过身,狠命地踹了一脚流川的椅子,大声说狐狸你是不是对本天才有意见啊,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吗。椅子受到这股大力向前滑,樱木听到流川的胸口撞上桌沿,发出一声闷响。流川慢慢的转过身,脸上没有吃惊也没有痛楚,只是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樱木。一脚踢出去就觉得自己用力过度而有点歉意的樱木,被流川看得怔住了,流川里的眼睛里有许多东西,樱木好像模模糊糊懂得一些,又好像什么都看不懂,于是就忘了本来是憋了很久大张旗鼓来向狐狸问罪的。晚上回家,樱木做了鳕鱼籽手卷,上一次做的时候,流川说了一句“好吃”。但是流川一夜没有回来。早上樱木到实验室看见流川趴在桌子上睡着,把他拍醒说狐狸你真是没口福啊,我做了鳕鱼籽手卷可惜今天早上已经不新鲜了。流川脸上有横一道竖一道衣服压出来的痕迹,显然没睡好脸色比平日还要苍白,眼睛看着樱木, 空洞洞的没有焦点,半天,喃喃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今天流川作蛋白电泳,樱木没做过,所以跟着学。最后一步是到暗室里冲印蛋白膜胶片。有过暗室冲印经验的人会知道,刚进入暗室,应该闭上眼睛先适应黑暗,再睁开能吸收更多光线, 比较容易看到东西。樱木第一次进暗室,而流川一整天都是一个不称职的老师。樱木走进暗室的第一个反应是这里发生日全食了,瞬间笼罩下来的漆黑让樱木慌张的想要抓住什么。

      “啊呀!我碰到狐狸的手啦!这下手要烂掉了!”樱木没有意识到, 意识到也不承认,比平时还要大的声音是有点存心的,想听流川说“白痴”, 然后痛快的大吵一架,就象以前一样。然而只是寂静。借着安全灯微弱的光,樱木看到流川的轮廓,站在和自己对角线的角落。流川将胶片放进冲印机,按下按钮, 黑暗中就只听到机器规则平板的声音。樱木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板,空气里一种僵硬的压力让他觉得无端的烦躁。

      “狐狸?”小心的试探的语气。

      “嗯。”长时间的停顿后,流川的声音传过来。

      “我告诉你一件事,先说好你不许取笑本天才。不过真的蛮好笑的。”

      “昨天我在街上碰到一个人,真是个怪人,长着一个刺猬头,很嚣张的样子,不过这都不算,你猜他跟本天才说什么?” 樱木已完全进入兴致勃勃讲述奇闻轶事的状态,并不在意流川的没有反应。“他竟然问本天才,问我是不是gay的。要是以前,天才肯定是一个头锤过去。可惜现在我答应老爹做和平主义者了,哈哈。不过我还是很光火的摔给他一句,你自己才是呢。你真该看到他的表情哦,笑死人了。还没完呢,你猜他接着又说什么? 他说,如果你是,我就是。你说他是不是很欠扁?”

      樱木向流川的方向望过去。他几乎肯定,这么好笑的事情狐狸一定会评论,至少会从鼻子里“哼”一声,丢过来一句白痴。然而什么都没有,流川站的地方没有安全灯,机器的声音盖住了他的呼吸,从樱木这里看,流川就象是一件无声无息的家具。莫名的觉得有些失望,樱木扭过头无聊地数着墙上安全灯里的灯泡。这么近再弱的灯光也会晃眼,所以樱木看不到,流川的双肩剧烈的抖动,流川深黑的眼睛摄住自己,几乎可以烧出一个印记。

      这一天樱木的实验做的不太顺利,七点多了才完成。整理好东西樱木抬头四周看了一下,同事们都已离开。流川的桌边没有人,但是背包还在。走到门口, 樱木又折回来,撕下一张即时贴写了几个字,贴在流川的桌上。

      电梯的门 “叮”的一声打开,从里面正要往外走的是流川。看到对方的一刹那,两个人都楞了一楞。流川下意识的将手中的东西往背后藏,但是樱木已经看到了,一个自动售货机里买的三明治。樱木没有说话,流川也没有,然后几乎是同时的,两个人低下头,擦身而过,只用了一秒钟而已。

      今晚我还做鳕鱼籽手卷。” 白痴的笔迹,象他的人一样,拳打脚踢。白痴做的鳕鱼籽手卷,很好吃,记得上次做的时候他哇哇叫着说好麻烦以后再也不做了,狐狸你说好吃也没用。

      走出试验楼,流川抬手看了看表,九点三十二分。跟前几天一样,两个小时书摊在面前一页也没有翻过, 只是发呆。有些事情用力的想要想清楚,可是越是这样想越是脑海中一片空白。迟疑了片刻,流川向离家相反的方向走去。走走停停,在一个橱窗前站很久,离开的时候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十二月的天气,即使在旧金山,风吹过来也开始觉得冷了。流川将右手凑到嘴边呵了一口气。感到温暖的掌心,是白痴的手触碰过的地方。他的手那么快的放开了,短的就象这个呼吸。

      手插进口袋,碰到一个圆硬的东西。是自动售货机找的零钱。

      拇指把硬币弹向空中的时候,流川不知道自己想占卜什么。有人说这是听天意的安排。

      是反面。流川凝视着硬币,是反面。天意的安排是,不,不对,不应该,不要再继续。然后流川听到心里慢慢响起的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直到排山倒海。不,不是,不可以,不能够放弃。

      我爱你,却没有办法告诉你, 怕一开口, 就会带给你困扰。

      我爱你,却没有办法告诉你, 怕一开口, 就会被你嫌弃。

      我爱你, 却没有办法告诉你, 怕一开口, 就输掉现在的关系。

      我不去想象,有一天能走进你的眼里。我害怕自己,会伤害了你。

      我走进附近的超市, 只是想买一包纸巾,低头, 猛然发现, 挑的都是你爱吃的东西。

      这家叫作“Truce” 的酒吧, 是流川这个星期每晚都来的地方。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在街上游荡了很久后正好就走到这里门口。流川每晚坐吧台固定的位置,点固定牌子的啤酒。今天时间尚早,酒吧里只有三五成群的男女坐在环形的卡座里低声交谈。流川走到老位子坐下,已经认识他的调酒师很快递上一瓶Molson Dry。

      “想醉的话喝这个比较快。”一个造型奇异的三角酒杯被推到自己面前,顺手收走了旁边的三个空瓶。杯中的液体摇曳不止,极深极正的红,在幽暗的灯光下折射出瑰丽的光泽。

      流川肯定自己没见过这个站在吧台里正和自己对面的人,这样的人见过应该记得。“等一下,” 打火机“扑”的一声在液面上燎起一簇橙色的火焰,“这样才完美。” 脸上的笑容显然是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爱现的家伙,就象他的头发一样,根根向上直指象个扫把。

      流川拿过酒杯, 一仰头全部喝了下去。火焰在接触到嘴唇的一刻奇妙的熄灭,然而残留的温度仍然灼热。酒很烈,刺激的咽喉一阵生痛,但绵绵的醇厚随即漫开,留下一缕甜的后味。

      “慢一点喝,我可没说过是请你的。觉得怎么样,今天是我第一次到这里客串,这杯酒叫做火山,是我昨天才有的灵感今天第一次调,很有意义的哦。对了,叫我仙道好了。”

      流川没有说话,只是将空杯向那人推去。自称叫仙道的男人微微一笑,动作娴熟的又调制了一杯,递到流川面前。

      仙道很忙,除了不停的调酒以外,还不时有人上前和他搭讪,仙道的回答总是无懈可击,有人给他电话号码他就收下, 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说好啊有空一定打给你,口气诚恳的让人信以为真。

      也有人和流川搭话, 流川概不回答, 反正每晚都是这样。只是今天有点奇怪的是居然还有几个男人。

      “不必那么冷淡吧。” 仙道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面前, 脸上还是那一抹轻松的笑容,“被人喜欢是一件幸运的事哦,你知不知道说喜欢需要很多勇气的? 尤其对象还是你这样... 咳…亲切的人。” 双手垫着下巴趴在吧台上, 仙道象是想起什么, 有点出神,“有的时候做好准备会被对方拒绝,但如果不让他知道,你说,会不会一直猜想结果,一直遗憾?”

      “我不是同性恋。”

      这一句突然的抢白让仙道楞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常态,嘴角浮起一个戏谑的微笑,“我知道你不是。不过, ” 直起身拿起一块丝巾开始擦拭酒杯,“你最好和凯蒂澄清一下。她跟这里的每个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凯蒂? 是谁?

      看着流川完全没有线索的表情,仙道连连笑着摇头,“你也太无情了。换作是我,说你是杀人犯都可能。凯蒂,昨天和你一起回家的?红头发的美女?”

      流川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昨晚喝了很多。想醉的时候,常常发现自己酒量惊人的好。也许是酒精发挥了作用,也许是pub里的光线太迷离, 也许是自己, 想要做一个证明。自己和一个女人回了家。她的名字,模样完全没有印象,因为根本也没有去听或者看,自己的眼睛里,只有那一头火一样红的头发。然而当她的唇近在眼前时,自己却象逃一样的跑出来,狂奔到路边扶着栏杆猛烈的干呕,酒精拌着胃酸的味道苦涩不已,随之翻涌而来的还有对自己的厌恶,那一刻流川觉得自己,是个叛徒。

      “别再喝了。”仙道把酒杯从流川手里抽走。“我可不想要背你回去。而且,进了我的家,可不是那么容易出来的。” 饶有趣味的捕捉着流川细微表情的变化,仙道得逞似的笑了,“别紧张啦。拜托你不要自作多情,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喜欢男人?”

      “我?” 仙道擦拭着酒杯的手停了下来。将酒杯轻轻放下,对上流川的视线,这一次仙道没有笑,“我只喜欢我喜欢的人。”

      流川从Truce出来的时候,天下着蒙蒙细雨。凌晨的空气经过雨水的洗涤,有焕然一新的清澈味道。深吸一口气,流川闭上眼睛,雨丝飘落脸上,轻柔微凉。

      那就,放手去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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