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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第四章

      一直候在外面的齐泽羽见情况不太妙,有眼色的直接让厨房将等候多时晚膳送上。

      面对赵老爷这个长辈,黄固的脾气还是收敛的。敛去面上的不悦,从容潇洒就坐,而赵婧抱着蓉儿坐在另一侧。

      席间黄固和赵老爷两人觥筹交错,相谈甚欢。赵婧则是将厨房特意准备的芙蓉蒸蛋一点一点喂给怀中乖巧的蓉儿,不时轻哄着她吃下席上专门为她准备的菜肴。

      怀抱着沉睡的蓉儿,赵婧默默地走向客院,身后跟着的是她专程叫上的齐泽羽。

      走了一路,她也看了一路蓉儿娇嫩的睡脸,走完这一路,烦乱的心绪却是逐渐平静下来。原本问话一直在嘴边,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即使问了又能怎么样?赵婧无奈地苦笑着。

      轻轻将怀里的小人安放在摇篮里,这是母亲曾经为莹儿准备的,赵婧昨天已经全部让人搬进客院。让它轻缓地摇摆着,因为她刚刚放下动作有些醒来迹象的蓉儿继续陷入沉睡之中。“这会儿不需要这么多人,黄小姐我来照看就好,你们都先退下吧。”

      那些安排来照看蓉儿的婆子和丫鬟默默推下,屋内只留齐泽羽和碧荷两人。碧荷先在已经改回本名虹染。

      “泽羽哥,这黄固少爷家住何方?让父亲找了近十年才找到他的下落。”赵婧直接开门见山,声音特地压低,害怕吵醒安睡的小女孩。

      “回禀小姐,据说是在东海上,是我们的人在嘉兴附近听到传言,说有一位黄姓人家住在附近的海岛。”齐泽羽没说的是,据说这黄固少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赵婧哀叹一声,失落的样子吓了虹染一跳。“小姐?”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赵婧让那些照顾蓉儿的人进来,匆匆走出客院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让虹染和齐泽羽离开自己。她怕下一瞬间,满心的暴戾破膛而出。

      等两人走后,她从自己藏东西的暗格拿出一个盒子,书盒是红木的,上下扣合的部分恰到好处,严丝合缝。父亲说过因为这是黄家的传家之宝,她从来都没有打开过。

      她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开这个影响她一生的东西,毫不意外地里面的真相。
      短短两天时间,她的生命就经历了二十五年来最多的波折,最大的颠覆。

      人都是生活在属于自己的盒子之中,一旦当你跳出这个盒子,以旁观者俯瞰自己生活的世界,目之所及的一切都会因为俯瞰的角度,而造成对自身存在的违和感,从而否定自己的存在,最后的结果就是抹杀自身的存在。

      现在是不是就到了她该抹杀自己的时候?

      脸上挂着悲楚的苦笑,赵婧嘲笑着自己的胡思乱想。如果人能这么轻易抹杀自身的存在,世界上就不会人类的存在了。求生,果然还是人类最大的本能,在它的面前人们能放弃得到的一切。

      默默合上盖子,起身将它收回一旁的柜子里。

      最后赵婧回到屋子中心的圆桌前,中心摆着一套漂亮的青瓷茶具,那是她及笄那年父亲专门从自家窑厂定制的,上面的刻花飞鸟纹是父亲为了她,亲自绘制的。象征着她可以像那上面的飞鸟一样,自由自在的生活。

      苍翠欲滴的瓷杯在她白皙的指尖流转,她爱怜地用眼神描绘它在聚光之下的清透模样,就像高大庄严神祗冷冷俯瞰着渺小的她一样。

      抬手从旁边的火炉上提起一直温着的铜壶,将热水注入茶杯,流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透。双眼紧盯着杯中的热气冉冉,面容冷峻却又祥和,如同一尊佛像,冷眼俯视众生。

      许久之后,当烟气逐渐散去,指尖失去原本的温度。

      毅然举手将杯子朝面前那面距离甚远的墙壁摔去。

      刹那间,清脆悦耳的声音散开。墙上原本挂着的绣锦被还带着余热的水沾湿,留下一片深色的暗影。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当虹染匆忙赶来的时候,地上已是狼籍一片,原本晶莹透光的青瓷尸横遍野。

      “出去!”赵婧冷硬的声音从内厅传来,止住了虹染的脚步。赵婧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凝视这一堆碎片。

      “小姐,您没受伤吧?”虹染站在原地,不进不退,满心焦急地关切着赵婧的情况。

      “我没事!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赵婧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虹染向后退出房间,合上房门。

      赵婧颓坐在地上,一身坚强被命运无情的打败了。

      ※※※

      月上柳梢,云淡风轻。

      “黄贤侄啊!当初我也是这样和你爹在这亭子里煮酒谈天,这一晃十几年都过去了,却也已经物是人非了。”赵老爷难得这样喝尽兴,微醺的他一直拉着黄固说着自己的心事。

      作为一家之主,他从未将这些心里话对谁说过,黄固则是陪在一直静静地听着,听那些他已经快要遗忘的往事,并不多言。

      “你知不知道你爹当年酒量可真不行,刚喝两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年明明说好的婚约信物,你爹非说是我偷的,要不是你娘当时也在场证明,我有苦都没处说去。”

      黄固心中同样怅然,自己年少离家,双亲突遭横祸,原来的黄府早已成为一片废墟,曾经攀附黄府的人们也都散去。曾以为这世上没有人会和他一样挂念那些逝去的人,没想到还是有人深刻的记着这一切。这么多年过去,他不禁为父亲有赵世伯这样一位挚友而感到喜悦。

      听着那些不同于自己记忆的画面,黄固心中亦是伤感,也同样心酸。

      “贤侄有所不知,自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这少年今后一定前途无量。而我的闺女婧儿一定要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赵老爷眼眶湿热,当年定亲的画面仍然历历在目。“可惜我的婧儿没这个福气,原该幸福的一生,又让我这个老顽固亲手给毁了。”

      当年黄赵两家订下的婚约,因为黄固的出走和黄氏夫妇的身亡而音讯全无。赵老爷不顾妻子的劝阻,执意要女儿用年华岁月来等待一个生死未卜的未婚夫,直到年华逝去,最后不得已嫁入崔府为妾。

      说起这些,这个年近五十的男人满目含泪。

      事到如今怎么可能不悔,一直在自己呵护下长大的掌上明珠,毅然抹去泪痕,转身背对着自己走进花轿的那天,他就恨极自己的固执。

      这个家从那天开始就没有了欢笑。妻子在去年初忧积成病,最后撒手人寰,这段时间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身子的亏空,短短四年,他就像老了十岁。

      今日女儿归来,他很是高兴,心底却同样为小外孙女的未来忧心忡忡。

      赵老爷遗憾地拍打着桌面,发泄自己心里的失落。“这世上为什么就没有卖后悔药的!”

      “我那才三岁的外孙女身在狼窝,而我却护不了她啊!老朽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没曾想最后,却连自己最心疼的人都守不住,我愧对她们呐!”

      黄固坐在一旁静静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手指紧紧地攥着那个空杯,却压抑着自己的力道,不让那青瓷酒杯对着他的心绪化为齑粉。

      夜渐深沉,月色朦胧。两个心中悔恨的男人,各怀心事,借这杯中忘尘水,浇一浇心中愁怨。

      ※※※

      “家父不胜酒力,还请黄公子见谅。”此刻立在亭中的赵婧就像重新脱胎换骨了一样。

      原本在这乱世中随波逐流的女子已然被所谓命运彻底地击碎,不复存在于世。

      黄固早就察觉到,那个一身素衣正沿着月光莹洁的石子小径缓缓走近,宛如雪中白梅,傲然身姿立于风雪之中。

      心下一诧。

      白日所见犹如依附苍天乔木而活的苒苒菟丝,此时已完全没有了印象。思绪回转,记忆深处仿佛在这同样幽静的景色,同样清冷的季节,同样幽静清冷的人。

      这才是她。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

      “你们把老爷扶回房内,我送黄公子房间。”赵婧交代身后的下人将父亲抬回房间,而自己手执一盏灯笼,送黄固回院落。

      “有劳崔夫人。”黄固神色不郁,但该有的礼数还需要做到。挥袖大步走在前方,赵婧提着灯笼,另一只手优雅地轻提罗裙,快步跟上。

      黄固出了园子脚步缓下来,赵婧随即赶上。昏黄的烛火照应在他们周身,用弱小的光辉试图驱逐深秋的寒意。

      “之前小妇人多有失礼,还请黄公子见谅。”赵婧柔声说道,在死寂的环境中,染上深深的寒意,一字一字格外清晰。

      “不必。”不怒而威的声音传来,有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赵婧没有在意这些,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像是一张完美的面具。

      “听下人说,黄公子现居东海一处岛屿之上,小妇人此生还未亲眼目睹过这书中描绘广阔,不知风光何许?”赵婧的目光望向远方烟云笼罩的盈月仿佛那就是浩汤海洋的日出,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站在那里,目睹每一天都会上演的壮观景象。

      她的脚步停下来,话音最后带着明显的失落。

      黄固侧目就看到她流连回忆中的迷蒙双眼,嘴角浅浅上扬,悲伤和喜悦同时出现在那一张灵秀面容。

      “诚心即达。”说出口之后,黄固就后悔了。诚心,就是诓骗世人的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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