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与茶餐厅》花娜

8、为喜欢的人投上一票

　　酒吧门口的宣传海报上并列着两排歌手的头像，因为不是大明星，钟平绪只认识其中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钱川。
　　比其他歌手都矮的他夹在其中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
　　经过自己身旁进入酒吧的客人越来越多，钟平绪却一直没勇气进去，直到保安注意到行踪诡异的他，才终于低着头进来。

　　昏暗的酒吧内，彩灯闪得人头晕，小型舞台上鼓声踩踏声人声统统通过麦克被音响放大，传入脑袋磨损着神经。
　　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不到一分钟，本来空着的邻座来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混杂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在如此难受的环境下，连续看了三个不感兴趣的表演都不见钱川，钟平绪开始担心他是不是早就退场了。
　　这时，表演完毕的艺人们突然在舞台上排成一行，一个身穿黑色西服打大红领结的高个子登上舞台站在他们之前，开始说话以后才发现他是今晚活动的主持人。
　　“感谢handsome boys、winky和小峰峰带来的精彩表演，现在C组已经全部表演完毕，不知道在座的你们喜不喜欢呢？ ”
　　喝high了兴致高昂的客人们一齐举手高呼“喜欢！”。
　　主持人又问：“那最喜欢的又是哪一位呢？”
　　意见不一致的客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笑。
　　主持人向下压手，故作神秘地说：“那我们现在就用投票的方式决定C组最受欢迎的艺人是哪一位！有请我们的投票箱兔女郎出场！”
　　话音一落，穿着粉红兔女郎装的三个瘦高长发的女孩子各自怀抱一个小箱子开始绕场。
　　离舞台最近的座位上，金发大卷的四十多岁女人将挂着“小峰峰”牌子的兔女郎拦下，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嚷嚷：“我投给小峰峰，小峰峰最可爱了！”
　　说完，将崭新的一百元人民币投入小箱子。
　　钟平绪新奇地眨眼，不小心泄露出心声：“怎么是投钱？”
　　听见他话的邻座女生拍手大笑：“你真土鳖，一百块就代表一票！”
　　钟平绪为自己的无知感到害羞，只好当做没听到不去看她。
　　台上的小峰峰看见中年女人给自己投了票，对她抛了个媚眼。中年女人“哇哦”地叫出来。
　　接下来大家接二连三的投票，百元钞票一张一张地被送进投票箱。
　　有一个大叔给叫做winky的年轻女艺人一次投了十票，在主持人的起哄下，winky扭着腰走下舞台陪大叔喝了杯酒。
　　这怎么看都——完全是陪酒女的服务嘛。
　　底层艺人还真是不好过啊，钟平绪心想。
　　投票完毕，C组的艺人终于退场。
　　知道了游戏规则之后，即使是不感兴趣的节目也没有那么无聊了。
　　只是D组结束之后依然不见钱川的身影。在困意侵袭的时候，终于，作为E组的最后一名艺人，他出现了。

　　染成金色的头发完全改变了气质，黑色的皮衣明明是帅气风格，里面却穿着可爱的灰色连帽衫。
　　入场的一瞬，钟平绪挺直脊梁精神抖擞，可与他截然相反，客人们约好一样集体安静下来。
　　钱川浑身散发着不要跟我说话的光环，抱着吉他在麦克前坐下，不慌不忙地调整麦克的高度。
　　这期间场子越来越冷，台下的主持人见状，冲钱川笑着喊话：“今晚难得这么high，唱点劲爆的歌怎么样？”
　　客人们“喔喔”叫地起哄。
　　钱川完全不理会，开始轻轻拨弦，轻缓的旋律逐渐充斥整个酒吧。
　　刚才跟着起哄的客人们就像傻瓜一样瞬间闭了嘴。
　　整个酒吧的氛围简直不能更糟。
　　也是，刚才为止都还围绕投票讲着三流笑话而high爆的场合，突然听到这么抒情的旋律太不适宜了。
　　只是前奏，钟平绪就有了异样的触动，越到后面的部分旋律越熟悉，终于钱川开口的一瞬，钟平绪确定了。
　　这首歌是《归去来》——自己高中时期最喜欢的曲子。
　　事实上，钱川的唱功只能算一般般，但是因为年纪小而略高的音色听起来意外动情。
　　曲子缓慢而悲伤地钻进耳中，半年前在钱川的家里喝酒，他无辜地说“我不会唱《归去来》”的记忆同时浮现。

　　曲终，主持人咳嗽一声，无力地将环节进行下去。
　　“那么，请大家投票选出E组中自己最喜欢的艺人！”
　　三个兔女郎再次抱着小箱子入场，跟钱川同组的艺人是叫做芬奇的歌手和叫做“粉红河马”的女孩二人组。
　　大家接二连三地将票投给芬奇和粉红河马，却没有一个人投给钱川。
　　芬奇和粉红河马在台下跟客人们打招呼，只有钱川在台上孤零零地站着，旁边的主持人不时尴尬地看他两眼。
　　终于，主持人开玩笑地说：“钱川今天是开启霸道总裁的cool模式了啊，有人投票给我们酷酷的总裁先生么？”
　　客人们窃窃私语，前排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举手，将一百元塞进兔女郎的箱子。
　　本来接受了投票应该有所表示，可钱川一言不发。
　　主持人眼神示意，钱川终于反应过来，可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严肃地一鞠躬。
　　“真无聊啊。”不知道从哪传出了这样的声音，客人们很有同感地小声抱怨起来。
　　虽不知台上的钱川怎么想，台下的钟平绪心里却格外难受。
　　为什么又会画画又会弹琴的这么可爱钱川要被大家嫌弃！？
　　想都没想，钟平绪突然将邻座女生的鸭舌帽取下带到自己头上，低下头，然后高高举手。
　　“先生，您是要投票吗？”主持人问。
　　钟平绪无言地点头，然后看向挂着“钱川”牌子的兔女郎。
　　兔女郎识相地走过来。
　　钟平绪掏出钱包，将钱包里百元钞票一张一张放进投票箱。
　　客人们小声惊呼，不知道谁起的头，大家开始一起数数。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二十！”
　　二十张一百元，钱包的整钱都掏空了。
　　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会带这么多钱纯粹是不常出来玩的钟平绪担心酒吧东西太贵。
　　“这位先生投了二十票！钱川，这可是真爱了，太厉害了。”主持人热情推动钱川，让他上前敬酒搭话。
　　钱川搞不清状况地放下吉他，双手握成拳走下来，看得出十分紧张。
　　比他更紧张的是钟平绪，满脑子“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不想被认出来，头越来越低，但是钱川穿梭过人群的步子越来越近。
　　钟平绪实在想不出办法了，嗖得站起身就往外走，都忘了帽子还没还给邻座女生。
　　果然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我的帽子！帽子！”的尖声。
　　一扭头，邻座女生早就追到身后，帽子直接被一把拿走。
　　失去遮挡物，样子暴露在大家的视线中，过于羞耻，眼神四散游离不知望哪好。
　　终于和钱川四目相接，对方那双纯洁的瞳孔跟从前一样吸引人，一秒的对视却感觉定格了很久。
　　钟平绪拔腿就跑，这回身后响起的不是女生追讨帽子的尖声，而是钱川的一声“老板！”。
　　直到跑到街上，确定钱川被酒吧的保安拦下，钟平绪咚咚直跳的心脏才稍微恢复常态。
　　自己在搞什么呢。
　　将全身的力气都倚靠在街边的梧桐树上，只想得出四个字形容自己——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