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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多谢陈总舵主好意,只是哥哥独自在中原,我还需同他一起回去。”霍青桐慢慢吸一口气,抿着唇神色淡然,拒绝的话如同心里的念头一般斩钉截铁。重活一次,无论如何,那对绘有妹子的羊脂瓶都不能送到乾隆手上。

      陈家洛一愣:“可姑娘……”目光落在她的脚上,却也不敢多看,只一掠而过,就脱口而出道,“不如在下与姑娘同行?”

      见霍青桐闻言皱眉,知道此话不妥,忙又添了一句:“自西往北,官道小径者无数,姑娘初入中原,又只身一人,若路上与令兄错过了,岂不误事?此番文四哥伤重,全依霍姑娘妙计退敌,红花会兄弟无不感念。我会中兄弟众多,若能得尽一份绵力,也可报姑娘恩德万一。”

      这话说得霍青桐再无拒绝的余地,纵然是前世,她三次从回疆进关,一次是追夺可兰经,一次是父兄战死后潜入北京城,还有一次则是随着红花会部众在北京郊外祭奠喀丝丽。只身赶往北京自然是没问题,但往哪条路走才能追上霍阿伊就不清楚了。况且她现在伤了脚,就算日夜赶路也未必能赶到霍阿伊一行前头,就是想要在京城里拦人怕也有一半的可能性错过了时机。

      然而,要与陈家洛同行……

      “文四当家有要事寻你,总舵主还是与他同行,以免四当家途中醒来,误了大事。”沙尘随风起,正是常氏兄弟安排车马护送文泰来一行正准备启程,她的声音就夹在风声中隐隐约约地传了过去,引来赵半山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便向他们走来。

      “霍姑娘所言极是。”赵半山伤了手臂,一条膀子吊在脖颈中,更显得身材肥胖,纵然内功精湛,被困一夜再加上外伤,气色也有些委顿,“那么多大内高手围堵四弟夫妇,其中必有缘故,总舵主不妨与我们同路,请九弟与十二弟北上,听凭霍姑娘调遣。”

      陈家洛看了霍青桐一眼,略一沉吟,就点了头:“如此也好,只是九哥也身上带伤,怕十二哥一人照顾不周,不如再劳烦七哥也一同北上,正好也探一探皇帝还没有没遣出其他高手。”
      商议得定,众人兵分几路,各自出发。

      临行前,陈家洛向霍青桐拱手道别,霍青桐淡然一笑,抚胸行了个回礼,干脆利落得令她自己都有些讶然。

      脚踝处伤到了筋骨,她骑不了马,只能由徐天宏套了辆马车,坐在车中启程。卫春华坐在车辕上,石双英则率先出发调令红花会众四处探访霍阿伊的踪迹。

      自重生来,除了在迷城里的那两天外,霍青桐还难得有这般清闲得连练武排兵都不用做的时刻。

      同时,连日耗费心神,再加上一夜未眠,她的心力也实在到了极限,靠着车厢闭目养神,稍一放松,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隐隐约约隔着车帘听到外面一阵阵压抑的咳嗽声,低哑着声音咳两声就停一停,再过一会儿又咳两声。

      霍青桐皱了皱眉,睁开眼将车帘一掀:“可否劳烦两位寻个地方歇一歇?”

      他们出发时才过黎明,她其实也没睡多久,此时方过午时,外面日光敞亮,车帘一起,阳光就立刻照得她眯起眼来,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投下细密的影子,更显得五官秀致,轮廓清晰。

      卫春华虽然用霍青桐所授的太极功法调息过稍许,但张召重内力深湛,他与其强抗的那一下终还是伤了内腑,实不宜如此长途颠簸。

      但即便如此,若非霍青桐开口,他也绝不会主动开口要停下歇一歇。

      徐天宏应一声,拉住马把缰绳往卫春华手里一塞,转身跃下车辕:“此处往西不需数里就是县城,劳烦九弟驾车,愚兄先往城中探一探,请个大夫。”

      “多谢七当家。”霍青桐道一声谢,徐天宏拱一拱手,目光往卫春华面上一扫,露出一丝笑意。

      悍不畏死的九命锦豹子咳嗽都小心翼翼地压着声音,一路上更不知回头看了车帘几回,总不见得是觉得这乡下粗布花纹好看。更何况,每每车行稍快,就要出手扯住缰绳控马。他为人细致,与卫春华又是相交多年的兄弟情义,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霍青桐要与兄汇合,照理说是越快越好,如今天色尚早,她就要休息,他这九弟的一番心思看来不至毫无收获,原还想着等这回事了,寻了骆冰替卫春华探一探霍青桐的口风心思,现在看来,倒能省了这一遭了。

      越想越是高兴,再看卫春华也从车辕上跃下来,伸手往他肩头拍了两下,掠身而去。

      红花会中,从墙角孩童涂鸦般的炭笔,到静夜里的击掌声,自有一套传递消息的方法。徐天宏在卫春华肩上拍的那两下,俨然就是遇敌时全力应付的暗号。

      卫春华一下子红了耳根,一回头正对上霍青桐明澈清朗的目光,骤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来。

      红花会的暗号霍青桐当然看得明白,即便原来她没想到这上面,卫春华这脸一心虚的模样也瞒不住什么。但看着卫春华扶在车辕上的手指指节挣得发白,明明心里气恼,也沉不下脸色来,只能用力抿唇:“你上车来。”

      卫春华猛喘了两口气,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抬了头怔怔看她。

      霍青桐面上一红,又加了一句:“你在车里调息一会儿,我坐在外面。”

      金灿灿的阳光里,她两颊融融,天地间仿如万物褪色,唯红颜似染。卫春华用力清了清嗓子,心如擂鼓,震得胸膛隐隐闷痛,又热切切地好像大冬天里喝了满满一壶酒。温得刚刚好,不烧喉,不辣舌,温温吞吞咽下去,又从腹中升起一股暖洋洋的热意,叫人抑制不住地勾起唇角来。

      卫春华终究还是没上车,给徐天宏留了记号,牵了马往官道外的疏林小径里走了一会儿,寻了一处树荫,系好马,将霍青桐也扶下来倚着树干坐了,这才盘膝径自调息。

      疏林背光,他们只需转头就能看到亮处宽阔平坦的官道。而从官道上经过的人若非刻意仔细往他们这个方向探查,又很难发现这里。

      霍青桐常年带兵行军,对地势地形的判断已成了习惯。四下一顾,就知道卫春华选在这里的用意。解下腰里的长鞭,手腕一转,鞭子灵蛇一般卷上树梢,再用力一扯,顺势提气轻身,掠上枝头。坐在粗壮的树枝枝杈之间,居高临下,视野更佳,目力所及,非但能看清官道远处往来的车马,还能将大半疏林收入眼底。而稍稍垂目,就是卫春华灰扑扑的帽笠,霍青桐不禁唇角轻轻扬起来。

      风过林叶,掩住了两人的呼吸声,马儿的响鼻声,霍青桐忽然有种回到她年幼时的草原上的感觉。那时她还没拜师离家,霍阿伊带着她们两姊妹跑马,跑累了就直接躺在青茂茂的草原上,阳光也是如此明亮,风呼呼地吹过耳畔。

      乾隆的身世,陈家洛目前还不知道,万一文泰来伤重,她极有可能就成为这世上唯一能揭穿此事的人。更要紧的是,不似文泰来引来许多大内高手追杀,乾隆根本不知道她知道!

      若是文泰来伤势过重,她当然也不会瞒着陈家洛。却也不想陈家洛还是像前一世那样,一把火将所有证据烧成灰烬。原还没想好该如何行事,现在却突然拿定了主意。

      追回霍阿伊,再回去跟木卓伦好好谈一谈。她擅兵能战不错,却从没有以一隅之地抗中原之兵这种不切实际的打算。两世为人,她都赞成回部与清廷的言和之举,但决不能以喀丝丽作为筹码!

      至于卫春华……论武功,确不及上乘之列,但武功好又怎样,她又不是没见过……

      思绪一点点飘散出去,目光却不知不觉一直落在那顶帽笠上。待她被突如其来的衣袂破空声所惊回神,只看到两个黑影一左一右自树冠掠过。一瞥之间,看不清面貌,只见两人身形矫健,手握长刀,杀气逼人。

      霍青桐悄然一侧身,掩住身形朝树下也听到动静而抬头起身的卫春华摇了摇手示意,然而就在下一刻,随着咔嚓咔嚓几声树枝断裂的声音,那两人就直直坠下地去,砰砰两声闷响,正跌在他们的马前,惊得骏马长嘶,骤然划破了疏林的上空。

      惊讶之余,霍青桐隐约瞥到那两人跌下去的方向有一道几不可见的轻烟,仿佛扬起来的轻尘,她之所以注意到,只是在阳光的照射下,这一道轻烟里突然现出一股极淡的青蓝色来。

      她不是江湖中人,却也察觉出不对来,尤其是方才那两人跌下去之后一声未出。悄然掠到卫春华身侧,正要伸手扶住树干站立,忽被卫春华拉住手。

      霍青桐伤足不能用力,身形一晃,就顺势靠在他身上。

      “当心!”不等她挣,卫春华干脆环住她的腰身,让她大半力气都借在自己身上,另一手拿了根树枝朝方才她方才要搭手的地方轻轻一敲。

      片刻之前还黄绿参半的疏林好像变了个模样,枝叶干皱蜷起,树皮干枯脆裂,就像是眨眼之间被抽去所有养分。卫春华手里的树枝枝头上还带着绿意的小叶子,往那树干上一碰,就立刻飘落下来,落在霍青桐脚边时,已然变成了几片毫无生机枯叶。

      卫春华赶紧抛去树枝,揽着霍青桐往后连退数步,脸色凝重。

      他行走江湖多年,见疏林里突然之间落叶纷飞,便心知有异,顾不上查看坠下来的两人,更顾不得安抚马匹,便是唯恐霍青桐吃了亏。她武功高明,但这短短数息间草枯叶萎的情形却不是武力所致,这分明是遇上了用毒的高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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