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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南都之行 ...


  •   著墨骤然惊醒了过来,下意识惊觉抬眼看了看周围,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在院子里撑着头睡着了。

      “墨公子!”一袭红衣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院子门口。

      著墨语气刹那间便带上了属于上位者的倨傲:“好久不见,魅公子,可有什么事?”

      一身火红长袍的魅公子笑道:“说起来应该是件喜讯才对。祁凤山脚下的探子刚刚来报,久居祁凤山的临渊和册木二人,半个时辰之前驾车离开了祁凤山。”

      “果真?”著墨眼神刹那亮了亮,“既然如此,魅公子,请动手吧!”
      他们的计划因为临渊突然回去祁凤山而已经搁置了整整五年,事到如今,著墨的心情居然有些急切。

      魅公子脸上露出微笑,稍稍倾腰:“谨遵墨公子命令。”

      著墨目送魅公子离开,心情颇为振奋,立刻就想要跟草姑娘唐渔沁商量,一回头却发觉平时都在他附近的唐渔沁今日不在,只有他与唐渔沁的养母、琴姑娘琴诉正安静在他身旁给花草修剪枝叶,著墨出声问道:“渔沁呢?”

      “在为‘痴情’研究解药。”琴诉起身轻轻给著墨披上一件秋袍,道,“已经大半天不曾出来了。”

      “哼,”著墨闻言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随口刻薄道,“她亲手下的这毒也都快九年了,那位容少爷也不过就剩一两年好活,现在她倒是天天开始忙着找有没有解药了。要是不知情的,还真看不出这痴情是她亲手下的。”

      琴诉皱了皱眉,没理会著墨语调尖锐的嘲讽。

      “我愿意下毒是我的事,我现在乐意救他也是我的事,你少对我指手画脚!”唐渔沁正巧端着一碗药走到屋子门口,她与著墨一同为琴姑娘琴诉抚养长大,因而平日相处也只如同正常姐弟一般,并没什么上下之分,此时听到这一句话,也没什么顾忌,伸手就把手里端着的药死命往地上砸。

      琴诉身形一动,刹那从著墨身边消失出现在唐渔沁面前,转瞬之间稳稳地接住了那碗药。

      “哼!”唐渔沁对养母总是偏袒著墨的行为颇为不满,“你看看他这个样子,连他亲爹都不肯认他,凭什么我得天天帮他熬药!”

      著墨同样冷笑了一声,反唇相讥:“你当我稀罕你的药?叛出剧毒唐门的人,如今居然弃毒从医在熬药了,这种笑话说出去谁会相信?你就不要说出来贻笑大方了!”

      “够了!”琴诉一声喝斥,“你们两个都住口,我知道你们心里都不好受!你们就非得这样互相揭伤疤么?这样会舒服一点?!”

      唐渔沁和著墨都住了口,唐渔沁哼了一声,一跺脚:“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不就是看我不顺眼么!我这就走,不给你们添堵行了吧!我去看看魅公子那边怎么样!”说着也不等著墨回答,一转身就离开了。

      著墨看着唐渔沁飞速消失的背影,犹自讥笑:“今天火气这么大,看来‘痴情’的解药不好做啊。”

      “墨儿!”琴诉沉下声音斥责了一句,著墨也知道琴诉真的动了肝火,终于闭了嘴,揉了揉额头。

      “墨儿,你先前梦见什么了?”琴诉见著墨不住地揉额,忍不住问道,“你梦中一直在抖,莫不是又是当初的事情?”

      著墨闻言顿时露出不甚耐烦的表情:“没梦见什么,只是觉得冷就发抖了。当年的事情我早就忘了,你不用管我的事,有空不如去管管渔沁那个臭脾气。”

      琴诉闻言白了著墨一眼,转过头没再说话。任是谁都听得出来,著墨不过是在嘴硬罢了。

      有些事情,刻在骨子里地疼,哪有那么容易忘掉?

      著墨和唐渔沁,都是琴姑娘琴诉养大的孩子。

      著墨不堪忍受上一任鬼公子的折磨,动手在杀了上一任鬼公子之后,才从他的书房里面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他那时候才知道,他是狐姬和魏君的儿子,在这个世界上,他居然还有亲人在。
      狐姬居无定所,或许难以寻找,然而魏君却容易找得很。

      上一任鬼公子最后领进门的那个少年青梵继承了鬼公子的位置,因而著墨也就暂时无事,又因着他情同姐弟的草姑娘唐渔沁半年曾救了一个少年,她对那个少年一见倾心,想要再去寻他。著墨便与唐渔沁一起,向青梵告假,结伴去了南都。

      他最后站在魏氏的门前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手脚冰凉。
      他在那些几乎没有自己的意识的日子里,在那些被前一任鬼公子当成工具折磨的日子里,那些黑暗到看不见光亮的日子里,如同每一个孤儿一般,都描绘过自己父母的样子。

      他的父亲是不是高大严厉,他的母亲是不是美丽温柔?他的父亲是不是如同书上一般原本会教他读书写字,而母亲是不是会为他端上氤氲着热气的饭菜?
      他在心底里描画了无数次他的父母,等到他终于来到他的父亲附近、南晋魏氏的门前的时候,他却忽然不敢去叫门。

      不过是近乡情更怯。

      他几乎就要转身落荒而逃的时候,唐渔沁伸手推了他一把,笑道:“你怕什么啊,去啊!”

      著墨在后来这些年里,几千几百次想过,要是那个时候唐渔沁没有推他那一把,他真的在南晋魏氏门前落荒而逃了,是不是他以后真的能平静安好地活下去?

      可是这个世间哪有那样多的如果,他终究是敲响了魏氏的大门,告诉护卫,他想要见魏君。

      一层一层地通报上去,再一层一层回报下来,不算长的等待,著墨却焦虑得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然而他的父亲没有出来迎接他,护卫说,魏君今日不见客。

      著墨有些失望地打算过两日再来,唐渔沁却一眼看到里面人不屑的神情,因而冷笑一声:“你们根本就没有通报给魏君!”说着,手中暗器飞射,一把抓着著墨冲了进去。

      他们突然发难,势如破竹,居然一路几乎顺畅无阻地冲到魏君的书房之外不远处,正看到一个看起来比著墨还大上几岁、却应该是他弟弟的少年,持着剑,沉默地站在魏君的书房外。

      魏君就在里面,他的父亲此刻就与他一墙之隔。

      著墨有些心潮澎湃,大声呼喊着魏君,求魏君出来见他,他说,父亲,求你出来见我。

      一个高大而严峻的男子从书房中出来,著墨侧目看去,那是一个与自己的容貌异常相似的男子,那是他的父亲,南晋魏君。

      然后,那个男子语调寒凉地道:“本君没有这样野种。”

      著墨顿住所有的动作,徒劳地试图解释:“父亲,我是你的儿子!父亲!我是你与涂夫人的儿子!母亲离开南都时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她没有死,而是把我生下来了!我真的是您的儿子!”

      魏君魏天辰丝毫不为所动,神色淡漠:“涂夫人留给本君的儿子只有陵远一个,即便陵远失踪了,本君也并不需要其他儿子。”

      著墨呆住,几乎从这一刹那便浑身战栗,他发疯般举刀冲向魏君,他其实并不是想要伤害魏君,就如同有时候生气时想要摔东西一般,他只是惊慌恐惧得不知所措,因而下意识地冲了过去。

      然而一旁的魏陵川却生生挡下了这一刀,并且因着这一刀的力道受了重伤,喷出一口血来。

      著墨对那一天的印象便停留在那一口鲜红的血。之后魏氏的隐卫如何围杀,他又是如何被唐渔沁拖出去,再之后又是如何被满城通缉追杀,他统统都不记得了。

      当他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容昔秘密置办的宅子里了。

      容氏的少爷容昔,也就是唐渔沁当初救起的那个少年收留了正在被满城追杀的他们,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处。
      唐渔沁咬着牙向容昔叙述这一天遇到的事情。说到最后,魏君说自己不需要魏陵远以外的儿子时,唐渔沁已经恨得牙根发痒,切齿道:
      “哼!我们著墨怎么可能不如那个魏陵远!等我找到魏陵远,我这就去把魏陵远杀了,把他的头丢到魏家门口,看魏君怎么说!”

      而后,他们看到那个笑容精致温柔如同孩童的容家少爷眼神陡然变了,他语调依旧轻柔,却不复温暖:“要是你们如此恨陵远,我把我的命赔给你们,你们不要对付他,可好?”

      著墨呆呆地看着容昔,说不出话来。
      他的兄长,众星捧月般长大,即便失踪多年,依然有不肯放弃他的父亲,还有崇敬他的弟弟,还有愿意毫不犹豫为他去死的朋友,可是他什么都没有。

      唐渔沁爱容昔,不愿意与容昔为了这种事情翻脸,她甚至是下意识地回避了关于魏陵远的话题,开始劝说容昔与他们一起离开。

      唐渔沁的声音不断传来,著墨却听不进去。

      他只听到了,容昔自始至终唯独说了的那一句话:“我欠你一条命,你要我赔给你、或是陪你一辈子,我都可以做到。唯独爱上你这件事,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可以陪你一辈子,但是唯独感情,即使是我本人也没有办法勉强的。除此以外,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

      那时候少年心性的唐渔沁何等骄傲,怎么可能忍得下这样的事情,一股怒气直冲上来,因此当时她问了一个、若是她还清醒就知道自己绝不该问的问题:“你说你什么都可以听我的,那要是我要你去杀了魏陵远,你怎么做?!”

      容昔如同婴儿般天真而美好的脸上露出笑容,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道:“只要我死了,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只要我死了,你就不能以恩情要挟,让我去杀我的挚友。只要我死了,我们之间欠着的债务便一笔勾销。
      我可以死,却不可以背叛朋友。
      我可以死,却没有办法爱上你。

      最后,彻底失去理智的唐渔沁给了容昔一瓶无解的剧毒“痴情”。
      既然你如此坚决,那你证明给我看,与爱我相比,你宁愿去死。

      著墨至今都记得容昔当时的笑容,那个笑容天真无邪,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亦没有任何悲壮的意味。
      他就那么平静地服了“痴情”,宛如平常,宛如他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剧毒无解一般。

      著墨那一刻,前所未有地察觉到,容昔或许已经不是一个“人”,他只是一个器具,他承载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之中,唯独没有他自己。

      唐渔沁几乎是不敢置信地撕开容昔的前襟,亲眼看着那白皙到近乎柔弱的胸口骤然生长出了黑色近乎可怖的鸠纹。
      容昔镇定地理好衣衫,宛若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送他们离开了南都。

      那一趟南都自行,对唐渔沁和容昔而言,都太过痛苦了。

      而这个痛苦,他们都偏执地归咎于同一个人——
      魏君喜爱的儿子,容昔的挚友,魏陵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5章 南都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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