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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关于正义 ...

  •   “老板!您的‘章鱼烧’请给我来三份!”

      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旗木云笙咽了咽口水,向小吃摊的大叔举起了三根手指。

      “好嘞,小伙子拿好咯!”

      满手的小吃土产零嘴并不能打消云笙小朋友对于尝试更多美食的满腔热情,从奈何上回悬磐崖分别时给他的生活费里掏出几个铜板,旗木云笙将章鱼烧塞进嘴中,幸福得眯起了眼。

      火之国都城,桔梗城内人来人往的东街上,旗木云笙继续蹦蹦跳跳地向前晃悠了一会儿,突然脚步一顿,又被一家店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个可以落座的小屋子,里面传来清甜的香气。

      一瞥门牌,“三色甜品屋”。

      虽说自从出了悬磐崖后他的兴致一直高歌猛进、从未停歇,他也依然对此来了兴致。
      旗木云笙咽下最后一口章鱼烧,掸了掸手,顺溜的一转弯,就踏入了店门,

      “老板!你们的特色菜是什么——”

      话说了一半,他猛得闭上了嘴。

      坐在甜品屋内的小木桌前,我抬起眼睛,细嚼慢咽地解决掉一串三色丸子,向一脸活见鬼的银发少年挥了挥手中的竹签。

      “哟。”

      初夏时节的桔梗城绿树成荫,蝉鸣声连绵不绝。

      走进凉花府的后街,我瞥了一眼身后闷闷不乐的银发少年,“你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那日凉花府的夜晚,宇智波奈何交给朝仓凉的黑色锦囊中,装着的正是来自旗木一族的入世书,以及其决定襄助奈何等人的誓言。
      可是,云笙本来就只认同奈何等人,对簪缨权贵之流一向不屑一顾,即便应该无条件听从奈何的意见,却还是拗不过内心的不满。

      “是有那么一点啦,”云笙嘟囔着,“才从乡下小地方出来,这火之国首都华盖满城,半个月下来我都尚未逛个彻底……现下这就要帮着那些皇族贵胄打天下,有些心有不甘嘛。”

      此时二人已经走进小巷之中,四下无人,听闻这话,我停下身,目光瞥向他:“你是觉得,自己手中那些甜辣酸咸的火烧味不多久后,便要被血腥味所代,才这么不情不愿吗?”

      多少被戳中了心思,云笙抿着嘴半晌没吭声,过了会儿,才慢慢开口:
      “小时候我曾研读族中大量史册文献,上面一直冠于旗木‘仲裁者‘之称——仲裁者帮这个皇子打败了那个皇子,帮那个国君打败了那个国君,‘扶正立身,持义天下’,我们一直都是打着这个招牌的族群,但是——”

      他歪了歪脑袋:“那些野心家,哪里承受得了‘正义’这两个字?”

      “我不明白,”他认真地望着奈何,“为什么要跟随他们?即便后来有所建树,又怎么弥补得了那群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的事情呢?战争跌宕起落,一场又一场,所过之处尸骨成山……这么多血,所流成的何止是河?那都可以汇流成海了!”

      “那是因为你从未见过海。”

      我平静地看着他蹙眉不解的神色,“这世上,十之七八都是一片汪洋,海之浩大,便是所有人类流光了血,都无法与之比拟。你只知书里说,不曾亲眼见过,更不曾亲身出海,所以才会做出如此糟糕的比喻。”

      从旗木云笙不以为意的神色上移开目光,我看向了城楼的方向:“不知海却言海——你进了桔梗城后,也一定不曾自南门出过城,所以,才这样不知不义,却道不义。”

      听了这话,自持着的云笙不由得一噎。
      悬盘崖位于桔梗城北部,他自那里一路向南过来,沿途全是陡崖森林和天堑险地,荒无人烟近百里,这才到了桔梗城。
      十五岁的年纪,从没离开过远离尘世的千年泊,此次终于亲眼见到触目所及的繁华景象,一时间玩心大起、四处游荡,竟与乡下孩子见世面一般。
      正好,宇智波奈何又说了要他在这里等她来,他又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再跑去城外看看,那里是何景象呢?

      云笙动了动嘴唇,看向宇智波奈何的眼神显出了一丝茫然。
      他是真正刚刚睁眼去观看这个世界的雏鸟,辨识出的不是险峻的高山与狰狞的峡谷,而是斑斓多姿的色彩和光影。桎梏之外的世界如此大而宽广,大得让他以为,这便是自由了。

      他不甘心,不甘心再把自己绑在那些政治家的野心柱上,也不想亲手给世间增添更多的苦难……

      “南门之外方圆三百里,大大小小村庄数百座,常驻人口四万有余,背靠皇城,本该是富足之乡。”

      可是,那人一身黑衣孑然而立,在初夏温热的微风中,漆黑的眼睛淡漠纯净得如同寒冬的夜空;而她说的一字一句,也尖锐得如同严峻的极寒之风,刺得人浑身发冷。

      “但是,现在除了主供都城粮食的三个大庄外,其他村落的村民已经食不果腹,平日滴油难沾,入睡时草席为被、如睡棺中,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惨况吗?”

      “刚生产的母亲挤不出一滴乳汁去哺育孩子,十岁的男孩瘦弱如六岁稚子,饿死病死的每日至少十余人。”

      脑海中一片空白,云笙苍白着脸,听到对方轻声细语地问他:“我想,你也许想知道为什么?”

      “火之国大名平庸无能,御下无道,多数臣子更是只顾自己奢靡享乐,新颁布的税收法严苛无比。而近来,北方的雷之国向其宣战,因雷之国民风向来彪悍,大名忧思不已,在这个节骨眼上,大皇子为谋恩宠,献上一策——桔梗城下属的村落成年男性皆强征为兵,以身报国;家中有棉被褥子等物资,统统上缴,以充军需之不足。”

      云笙沉默了许久,才艰涩地再次开口。

      “我不明白,所以你便要通过征战帮他们取得胜利吗?朝仓凉绝非正义纯善之辈,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总会有真正正义之人可以选择的,你这样算什么呢?”

      我看着这个非黑即白的少年的样子,他浑身都散发出了动摇与茫然,那名为天真的浮躁之气似乎终于散去了一些。

      正义…吗?无论在这个世界,或者她曾经的世界中,即便是最聪明睿智的人,也无法对这两个字作出完美的诠释。

      “真正正义的人?白痴,那样的笨蛋是赢不了的。”

      自由生长的恶意,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击溃被条条框框束缚住的单薄的正义。

      宇智波奈何实在是太清楚了,所以从来不自寻烦恼。她不知道什么是正义,但她知道,惟有杀人方能让杀人者血债血还,只有痛苦能够让人向往善良,只有不义才能够击败不义。

      所以…正义之剑也好,妖邪之刀也罢,只要能够将这个混沌的血雾时代斩落就好了。

      “用一统大陆流下的罪恶之血,去消灭世上所有不义——”
      “这是唯一一条,通往和平的路。”

      由仁慈与力量为源泉,裹夹着河床间沉淀着的浑浊的泥沙与石子。在那长长的、蜿蜒连绵的路途中,可以倒映出万物万色的影子。
      就是这样的一条河流,将在某处倾尽一切地汹涌而下,轰鸣震颤,最终成为一把坚韧到无法斩断的剑,破开前行的路上所有的滞阻。

      这即是奈何,所有的一切。

      回族中的日子来得很快,在带云笙见过朝仓凉后的第二天,我便离了桔梗城。

      正午的太阳明媚灿烂,族中炊烟婷婷袅袅,悠扬直上。

      在办事处交了任务出来,我脚步一顿,抱住了冲过来的斑,他精神满满地叫了一声“欢迎回来!”,与身后慢慢走来,面无表情的泉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揉了揉斑的脑袋,露出一个浅笑:“泉奈,斑,一切安好吗?”

      “当然啦!”斑兴高采烈,“我跟你说——”
      “安好?”泉奈阴郁得打断了斑的话,死死盯着奈何的腰间的绷带,那是和一尾对战时的伤,“你这家伙先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吧?真是丢尽了宇智波家的脸,所以说一个女孩子就不应该……”

      “泉奈!”斑的脸色不好看了,“你最近怎么了啊,干嘛这么对大姐说话!”
      “我有哪里说错了吗?她要是挂了你负责吗?”
      “你这是什么态——”

      “够了。”

      我头痛地看着浑身颤抖的泉奈,自从双胞胎“失踪”后,他整个人的情绪一直都不太稳定,本想着过段时间,总会好的,出任务期间也暂时没出什么意外。却没想到他似乎将自己彻底逼入了牢笼之中,愈发失常起来。

      特别是……在发现我受伤的时候。

      单膝跪下,我让自己与他惶然不安的视线齐平。

      “我不知道你最后和流火、冶火一起的时候具体发生了什么的,也不想强迫你告诉我,但是,你必须明白——我很强,比所有人都要强,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我倒下。”

      “你要相信我,”我抵上他的额头,“我会用一切保护好你们两个。”

      “……你的一切,也包括你的生命吧。”

      “哈,什么啊,”泉奈低下头,冷笑了一声,阴影掩住了他大半的神色,随后,他猛然推开奈何:“自以为是地说不会倒下,又自以为是地要用生命保护我?你少看不起人了,我才不需要!”

      不等我有所反应,小小的少年便转身跑开了。
      我看着他固执的背影迅速远去,一时无言。

      “姐姐,别不开心了,泉奈一向比老爸还固执古板,别人的劝慰都当耳旁风,只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安静地想想了。”斑宽慰了我几句,突然想起来之前没说完的话。
      “啊,话说,”他拍了拍脑袋,转过头,拉住我的手。抬起的面庞上,一双眼睛明亮如星辰,“我啊,认识了一个超级有趣的傻瓜呢!”

      我随着自家弟弟慢慢走向森林之中,听着他眉飞色舞诉说着遇到知己的甘畅与乐趣。

      东边的森林中,他们在河的彼岸相遇。
      即便连名字都不能吐露,却依然推心置腹地畅聊了彼此的梦想和心声。
      一次次切磋与交锋,一场场的闹剧和嫌弃。
      他们明明完全不同,却又不可思议地相似。

      “还有,那个家伙真的超·级·土!你敢相信这年头还有人有那么服帖的刘海吗?”

      我柔和地看着斑一脸嫌弃的样子,却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

      “那家伙穿的衣服也特别没品位,感觉像是乱七八糟的衣服套在一起就那么穿上了一样,和我们简约的常服比差远了!”

      心里涌现出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我不动声色地插话,“斑,一直用‘那家伙’这么称呼朋友不太好吧?”

      “谁跟那样的傻瓜是朋友了呀!”斑不满地撇了撇嘴,步履不停地率先走出了森林,明媚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嘛,算了,那家伙叫——”

      他刚要宣布这个答案,却一下子被人打断了。我陡然抬起头,捕捉到了森林外的那个身影。

      “斑!我听到你说我坏话了哦!”
      “你这话可让我超!失!落!”

      前行的脚步顿在原地,我微微睁大了眼睛。初夏明亮的阳光洒落下来,诚实而清晰地将眼前一切折射进我的脑海之中。

      那是一个小麦色皮肤,顶着土得掉渣的瓜皮头,身着毫无品味的衣装,却有着最为璀璨夺目的笑容的少年。
      此刻,他抱着双臂,立于河水之上,明亮的眼睛闪着清澈而狡黠的光。

      我那被吓了一大跳的弟弟大声地责怪对方的神出鬼没,却还是加快脚步迎了上去,为了这份偶遇而惊喜。

      随后似乎起风了,树叶轻轻地摇曳着。沙沙作响的声音和蝉鸣声缠绵交结在一起,安然地流窜,伴随着那蓝得让人心碎的天空,白得灼目的云,碧波如洗的森林,还有静静流淌的小河,以及两个嬉笑怒骂着的少年。

      这一切的事物,构筑起了一片无论物转星移、世事沉浮,都不曾褪色的风景。
      而这,也是宇智波奈何一生都无法遗忘割舍的,最温柔的记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关于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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