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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Chapter 22 ...

  •   把尸体拖到无人的民房中,两人走到隐蔽处,雷莛雨的眼泪直掉,她咬着牙气得浑身发抖,“这群人渣。这群人渣。”

      汪绮媛脱下手腕上的天珠还给雷莛雨,阻止她的反对,道:“它在你手上会有用一些,如果实在危险,你就自己先出这幻境,不用担心我。你出了幻境,才有办法把我弄出去。”

      天珠上还有汪绮媛温温热热的体温,像是低诉着物品的意愿,只是她的态度太过不容置疑。回想刚才透过王秀英的潜意识看到的片段,雷莛雨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一拳打在民房的柱子上,柱子发出一声闷响。她沉声道:“王秀英真是可怜,她坚强、勇敢又热心,却。她那样子助人,最后和女儿还是会落入魔爪,不得善终。还要在识海里一次次重复这样的悲剧,无人救赎。就像是PTSD,无数次的闪回创伤片段。这群人,这群人真是禽兽不如!”

      汪绮媛试图转移她的注意,故作惊讶道:“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你还懂这个。”

      雷莛雨呆了呆,道:“听世云师姐说的……”

      “你和你那关医生,关系很好?”

      没觉察出这问题里藏着的潜台词,雷莛雨答得认真:“还好啊,算起来我和世云师姐认识也好久了。不在家的日子里,亏得她一直照应我家里。也是因为她,我才会跟着师父修行。”

      “哦,因为她你才会修行。那你们……”

      “诶?原来你是这个意思,世云师姐是师姐。不是两个人熟络了就要谈恋爱的是不是?就像我跟你,等过几年熟悉了,难道也会在一起?”雷莛雨一副你别乱点鸳鸯谱胡乱八卦,我怎么都不会喜欢她的样子,倒是很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

      等过几年熟悉了……还以为她们出生入死经历了这些已经算是熟人,不曾想,还是需要过几年。

      听着这话汪绮媛有些不是滋味。

      “而且,世云师姐像是对这世界充满了不屑,要岩浆才能将她点着了。雅宁就不一样,雅宁是个很温暖的人。”说到雅宁,雷莛雨一度愤怒的脸柔和起来,双眼因充满柔情而泛起光芒。但随即,她想到这样的温暖从此不会再有,一下子又黯然失色。

      她的情绪变化极快,一起一落间连带着汪绮媛也被她传染的有些伤感,破天荒地松开扶住她的手把她抱进怀中,柔声道:“雅宁是个温暖的人,你也是。”

      汪绮媛难得的柔情和金属气息全无的温暖的怀抱和此地的阴森交织在一起令雷莛雨极为不适应。她迟疑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我们还是去找王秀英吧。”

      走出民居,两人小心翼翼地在街巷里窜行。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很不好闻。而路,却越走越熟,和第一次进入幻境的场景很是相似。雷莛雨记得,在一条小路的尽头有一棵大槐树,王秀英的家就在大槐树那里。汪绮媛对敌情很是敏感,好几次在雷莛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把她拉到可遮掩的地方避过J国士兵巡逻队。

      走着走着,雷莛雨道:“总觉得生前有执念的人很可怜,本来死了死了,一了百了,喝过孟婆汤什么苦痛都忘了,对她们而言,却不是这样的。不晓得雅宁做鬼的时候对这世间还有没有执念。”

      “你希望?”

      “还真是难说。之前我想过,她变成鬼变成妖变成怪修成魔,什么都可以,哪怕需要用我的血肉来供养她都可以,只要她回来。可是现在,我希望她还是干干脆脆地进入轮回转世,免得受苦。”

      说到雅宁,两人之间一直萦绕着的似有若无的芥蒂和敌意减弱许多。雷莛雨说得有趣真挚,汪绮媛的脸上也蒙上一层暖色,道:“她呀,她放不下你。担心她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太冲动强出头会被人欺负;担心你不会好好地买衣服,穿得邋里邋遢就走出门……我答应过她,会替她看好你的。”

      “诶,你不用这样。雅宁说过,你喜欢钻牛角尖,喜欢东想西想。你呢,有危险的时候还是先顾好自己。我不需要别人的照顾,我自己也可以。”

      汪绮媛拉住她的手一僵,“她真是……什么都和你说。”

      “咦,那自然,她是我妻子。她不是也什么都和你说,我哪里有穿得邋里邋遢就出门嘛。哦,还有哦,雅宁提到过不知你肩负重任个什么,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好,提都不愿提。”

      “连这个也发觉了?怎么……可能……”汪绮媛停了步伐,不敢相信地看向雷莛雨。

      雷莛雨瘪了瘪嘴,道:“有心人,关心你的人,总会察觉到的。尽管你们不在一个城市,一年也会见上几次,但是她会说起你的异常。虽说不知缘由、体谅你那么苦心遮掩不开口询问,但总能发现异样。”

      这时汪绮媛听到破空而来的军刀声,挥刀抵挡已然不及,却被雷莛雨大力扯到身后,只听见军刀刮过警棍划出极难听的“嗞……”,待汪绮媛警醒,一脚踢向执刀J国军官的胸口。明显的肋骨碎裂声令雷莛雨咋舌,这一脚若是踢在她的身上……执刀军官被踹倒在地,摸出枪盒里的手枪扣动扳机,随即被汪绮媛掷出的军刀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枪声还是把周围的J国鬼子吸引了过来。汪绮媛暗道一声“糟糕。”回身射倒了几个鬼子后拉着雷莛雨便是狂奔,听着追击的脚步声和枪声,一个、两个、三个……六个,数到第九个时,没有更多的脚步出现。她顺手把雷莛雨塞进岔路后一家半敞开的大门后,还拨了拨她的乱发说:“别出来,也别出声。”

      与此时紧迫的情景不同,汪绮媛的眼眸中跳动着丝丝兴奋和杀意。

      雷莛雨乖乖地躲在别人家的门后,听着门外的动静。

      这户人家里还有着好几口人。老的,五六十岁的光景,少的,十六七岁的模样,母亲样的女人拉着少年躲在屋内。四个男人拿着菜刀、铁锹步步逼近。“你是谁?”戒备警惕有之,敌意也有之。

      “……我?我是路过的,是中国人不是鬼子。外面有鬼子追,借贵宝地躲一躲。”雷莛雨急切地表明身份来意,想打消对方的顾虑。

      谁晓得对方听完后,露出凶狠之色。拿菜刀的中年男人伸手来拖她的胳膊,“滚,滚出去。别把皇军引来我家。”

      “大叔,我就躲一躲,我朋友在外头会把追来的鬼子杀掉的。”雷莛雨躲着他脏兮兮的手,躲着他手里的刀,不时环视其他中年男人的举动。

      “杀鬼子!你们这是要把灾难引来嘛!皇军也是你们能杀的!你这是要让皇军再屠城吗!害人精!”听说她要杀鬼子,四个男人面露惊恐,随后互相对视一眼,仿佛下了一个决定。

      瞅着这四人的狰狞与凶相,拿菜刀的男人把门掩上。雷莛雨就觉得不妙,咽了咽口水,捂着大腿的伤思量着。她是要拔腿就跑呢?还是和他们殊死搏斗呢?还是叫救命呢?

      “姑娘,这可怪不得别人。皇军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让大家好好过日子,等结果了你,我们再结果你的同伴。皇军要是知道你躲在这里,会连累我们的,说不定一怒之下再次屠城,不能让你们害了我们。”

      “大叔你们开什么玩笑……”不救人倒也算是了,可为了不连累他们,要把杀侵略者的人杀掉。雷莛雨捏了捏警棍,暗道“可恶。”。如果她腿上没有枪伤,还能和这四个大老粗斗上一斗,可现在拖着伤腿,她心有顾忌。没死在J国士兵手上,却死在国人手里,想想也觉得可悲。

      拿铁锹的中年男人吸吸鼻子,用袖口擦去鼻涕,喝道:“老六,跟她废什么话。想想你老婆是怎么死的,想想我老婆现在怎么样,你想让小七的老婆也这样嘛。快!动手!”

      虚掩的大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举着军刀进门的汪绮媛表情肃杀,外套上斑驳的血迹让人不难想象方才是经历了怎样的鏖战。她站在那里,视线逐一扫过雷莛雨和院中的男人们,执刀而立浑身上下无一不散发着煞气。仿佛天地间降下了一位试图荡平四海的杀神。皮衣西装裤上的泥泞不减半分英武,细软的发丝被风吹起,还添了几分冷峭。

      望向雷莛雨时,目光中带着关切的问询,雷莛雨冲她笑一笑,她微一点头表示知道。

      “动手?就凭你们?”汪绮媛一刀结果了离雷莛雨最近的拿菜刀的男人,将雷莛雨护在身后,语调冷澈如十二月的玄武湖。“怕的话,别看。”

      惊恐的男人举着铁锹想要偷袭,她拉着雷莛雨闪过,反手即是一刀。男人的头颅掉下来,骨碌骨碌地滚了几滚。前一刻还想着取人性命,后一刻却已魂归西天。

      另两个男人见势头不妙跪下来讨饶,口口声声“不要杀我。”汪绮媛哪里听得进这些,不过是一人一刀,热腾腾的血溅了她一脸,她嫌弃地皱起眉头。

      这样的血,真脏。

      屋里的少年、女人扑将出来,女人抱着尸体大哭,少年捡起地上的铁锹怒视着汪绮媛,似是在说“有本事你也杀我啊。”

      汪绮媛轻蔑冷笑,拿着刀的手才动,就给雷莛雨握住了。谁知那少年不知死活,偷得这空隙拿铁锹来砸,汪绮媛眼明手快,抓住铁锹之后,一个飞腿将少年踢开,若不是怕雷莛雨的伤口裂开,她早就推开她,一刀劈了那少年。

      她的脚头极重,少年被她踢在身上,立时吐了两口血来。女人一声悲呼,扑到儿子的身边,喊着“儿啊,儿啊。”

      “还不快滚!”雷莛雨拽紧汪绮媛的手,对那女人和少年吼道。喊完她突然觉得可笑,这本就是他们的地方。

      女人扶起少年,往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雷莛雨忙道:“你们还是回屋里吧。是他们……是他们先要杀我的。”

      将本命天珠重新戴回汪绮媛的腕上,雷莛雨说道:“汪组长,你小时候的志愿,是救人。”

      之前大光明咒没法把汪绮媛从幻境中叫回来,看来和识海中的阴气会催动她的杀机有关。一个脆生生的为了救人而存在的女人怎么会有比杀手更强的杀气,雷莛雨有点想不通,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汪绮媛的神志似乎极容易在这样的环境下受影响。对于一个意志坚定的常人而言,这不应该。下次一定让阿拉曼师父给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不该死吗?”汪绮媛的语气冷冷淡淡。

      雷莛雨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她擦去脸上的血,道:“我们是来救人的。汪组长,有个小女孩和她的母亲,等着你救。外面的世界也等着你救。”

      手帕的触感汪绮媛很熟悉,这是她的,她认得。

      她也记得,这块手帕是眼前这人在雅宁的墓前流泪时,她给她擦眼泪用的。

      汪绮媛留意这手帕让雷莛雨有些不好意思,随口问道:“诶,这个手帕上的汪字,是你绣的?”

      “是的。”

      “文能绣花,武能弄枪。汪组长,厉害啊厉害。”

      “手帕……”手帕已是血迹斑斑,有鬼子的血,还有已经凝结的铁锈色,汪绮媛想大概是雷莛雨的血。她想把手帕要回来,免得她懒得洗就那么给丢了。

      雷莛雨忙把手帕塞进口袋,道:“本来是洗干净了的,之前又沾上血,等我回去洗好了再还给你吧。”

      “好。刚才……吓到你了?”

      “还好还好。我在阿里看过几次天葬,砍头比起天葬还真是算不得刺激。”比起杀人,居民的反应更让她郁闷。从道理上,她可以理解那些人不想被连累的求生存的心,可是从情感上,她极其失望。

      “我是问,我杀人的样子……”汪绮媛问得声音极低,这是她第一次在熟人面前用冷兵器杀人,还险些无法自控。当面对那些试图消灭她的敌人时,她以往所受的训练和经验告诉她,杀。在这个冷酷的世界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雷莛雨佯装思索后才答:“奇怪,我居然觉得老有腔调诶,怎么办?汪组长,你把我的下限和节操放哪里去了。”

      “呸,我怎么知道。”汪绮媛抿着嘴,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如果她能够理解冷酷世界的法则,那么雅宁也应该可以接受。

      走出横躺着四具尸体的宅子,民宅外,J国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汪绮媛忽然问道:“那些被你打得魂飞魄散的鬼魂会怎样?”

      “落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阿鼻地狱?”

      “阿鼻地狱,即是无间地狱,从初入此狱时至百千万劫,一日一夜万生万死。师父说过,在此狱中求一念暂住而不得,除非恶业已尽。那些人的杀孽如此之重,本就该进无间地狱受无穷之苦。”

      小路的尽头就在眼前,一片暗沉之中,两人已能看见大槐树的树冠。

      汪绮媛问:“那……王秀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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