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传》燕子飞

7、定情 中

　　林落雪和慕云屏息以待，那黑色的物体离二人越来越近。林落雪的脸上现出慌张。慕云神色严肃，一手将林落雪推往自己身后，自己则又往前走了几步。他自恃是玄玉城弟子，道法高深，并未将来犯之敌当作大事。更重要的是林落雪在前，自己既然喜欢她就要护她周全，让她安心。

　　慕云踏上一步，以胳膊上搭着的白色披风护在身前。披风虽未展开，但遇敌之后法力自现，慕云的身前罩起一层屏障。这层屏障遇强越强，黑色物体离他们越来越近，冲击的法力越来越大，屏障同时也越来越厚。屏障后的慕云和林落雪都毫无损伤。尤其林落雪，本就躲在慕云身后，更是没有丝毫反应。林落雪从慕云身后挪出身子，眼前所见奇幻异景，林落雪呆在那里。

　　明月当空，眼前一切看得分明。白色披风罩出了厚厚的白色弧光。一波波的黑色雾气打在白光上均无功而返。黑雾与白色弧光碰撞处隐隐泛着红色光芒。若是平时所见天空异样，倒要夸赞一番。此刻所见却是两个人用功法争斗。林落雪怔在那里，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来犯者何人？”慕云仔细打量着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黑色人物。远远看去似乎是什么东西，近前了才知道是个人。身材壮实，全身上下都罩在黑袍之下。脸上带着铁皮面具。也不知是什么人。

　　“取你性命”，那人低声答道。声线也是掩饰过的，像在深山里说话，回音重重。
　　听对方这样说，慕云有些发怔。他才来凡间不久并不曾得罪什么人，何以有人要取他性命。慕云如是想着，林落雪在一旁却是想另一个问题。眼见来人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声音也是掩饰。将来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此人的真实身份。心想此人着实聪明。如此想着不免又多看了几眼。铁皮面具在皎洁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面具之后那双眼睛似笑非笑，林落雪的眼神对上黑衣人的眼神，她的心像被重击了一下，整个人恍惚起来。

　　“那是.......小穿？”林落雪喃喃着。
　　“小穿公子？”慕云听林落雪说到小穿，回头用问询的眼神看向林落雪。

　　“不会是小穿，小穿不会武功的”林落雪镇定道。她冲慕云点了点头，让慕云相信自己的话。见慕云不再怀疑，林落雪再次看回到黑衣人，心情沉重。
　　小穿不会武功，这人不会是小穿.............林落雪心里喃喃着，因为小穿不会武功，才会被他抢夺的外地人制住，才会被青姨救下，才会与自己相识，此人一定不是小穿，一定不是........林落雪翻来覆去的确认，只觉心内乱如麻。

　　可眼前的人到底是谁？那眼神，那神形......林落雪依旧盯着黑衣人看。

　　“没事，有我在不用担心”慕云说着，他回头看了眼落雪，觉得落雪神色不对。以为落雪惊慌所以急忙安慰。林落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应了慕云。
　　“阁下是什么人，我与阁下又有何嫌隙，请如实相告。若真是我做错了事得罪了阁下，我愿意向阁下致歉，以和为贵，免了今日的纷争”慕云客气回到，语气诚挚。
　　“我们之间没有嫌隙，若有也是因为旁人，不用废话，今日就要和你拼个你死我活，看谁有资格得到那个人”，黑衣人的声音依旧听不清楚。

　　林落雪仔细听着他的声音，想从中听出小穿的声音来，但是没有听到。黑衣人的声音模模糊糊，她根本辨别不清楚，倒是黑衣人的话让林落雪再次不安起来。
　　林落雪的眼神依旧盯着黑衣人，只觉得黑衣人的眼睛确实像小穿，但眼神却不像。小穿嬉笑浪荡，眼前人却是冷漠愤恨。小穿不是这样的人。可是那句得到那个人，那个人仿佛就是自己。

　　“得到那个人？哪个人？”，慕云问黑衣人，并回头看了看落雪，脸现疑惑。
　　林落雪见慕云看向自己，知道慕云也起了疑心。慕云来凡间时间很短，也只和自己跟小穿有过接触。小穿表现出了敌对之意。若是这样，黑衣人口中的“那个人”只有可能是自己。小穿介意自己和慕云的关系，所以前来挑战。

　　想到此处，林落雪的心中涌起暖意。此时此刻，她倒是希望这个人就是小穿，如果小穿肯为了自己和慕云打架，至少证明小穿心里有自己。自问自己一向把小穿当朋友，当哥哥，除去母亲和青姨外，当小穿是世间最亲厚的人，只是小穿对自己总是若即若离，让自己看不清楚。如今若果真是小穿，自己心中只觉温暖。

　　“咔嚓咔嚓”关节作响，声音恐怖让人心颤。慕云下意识往后推了推落雪，自己的身体作出抵御的姿势。

　　小小院落之上，电闪雷鸣，疾风扫过，将院中的绿色植物打落一地。枝条叶子全部铺在地上。林落雪看着心惊。她看了看叶子，目光转向房屋。此时正是深夜，母亲和青姨还在睡着。看目前情势若是争斗起来，房屋不保，里面熟睡的亲人也将遭受牵连。可若此时进去叫醒他们逃跑，二人未必能逃得掉，倒让二人暴漏在黑衣人的面前。那样更加危险。慕云护着自己已经吃力，又如何在去照顾二人。越想越是心急，再看慕云，脸上有了怒气。看样子真要和黑衣人大战一场了。

　　林落雪拉了拉慕云的衣袖，慕云转头看向林落雪，林落雪沉声道：“我娘和青姨都在里面，此刻打起来怕是伤了他们。你们这么大阵仗，不止是这两间房，怕是附近几里之内都要遭殃了。再想想办法吧！”说到青姨，林落雪想起些什么，再次看了一眼黑衣人。

　　慕云听罢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对黑衣人道“：恐伤旁人，我们择日另寻地点再战，如何？况且我实在不知我何时得罪了阁下，恐有误会。我们另找日子说个清楚”，慕云收了抵御之势，再次拱手。

　　“旁人？旁人生死与我何干，今天我就是要和你斗，我要你死，即使殉葬再多的人都没有关系”，黑衣人恶狠狠道。伴随着他的声音，雷电之声越来越响，风更加劲疾。慕云再也按捺不住怒气，就要作势。林落雪心中豁然，她终于确定眼前的黑衣人必然不是小穿。小穿并非如此无情之人。退一万步讲，即使小穿对别人无情，对青姨绝对不会这样无情。青儿与小穿有救命之恩，是这个世上唯一对小穿好的人，小穿不可能会不顾及青姨，想到此处她安心下来。

　　“既然躲不过，索性就痛痛快快打一场。只是想办法护住房屋和里面的人。慕云，这件白色披风的法力有多强？只能护你我二人吗？能不能保护更多的人？”林落雪冷静了下来，镇定问询慕云。

　　慕云听落雪这样说高兴了起来，喜道：“长袍法力无边，护整座城都绰绰有余，别说是附近了”。林落雪听着也高兴起来。慕云施法将林落雪推了出去，让林落雪离开自己周围。他抬起臂膀，将白色长袍扔到了空中，长袍展了开来，顿时光芒万丈。白色的光芒似乎要将黑夜变成白天。整座城笼罩在白色光芒中，本是夜晚，此刻整座城却笼罩在白昼当中。

　　“城里的人不会惊醒吧？”林落雪喊道。
　　慕云脸带笑意，回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任何知觉。长袍将他们罩住，即使我们这里有震天之声他们也不会听到”

　　林落雪看了看天上，又看了看自家的屋子。果然母亲和青姨的寝室都被光芒罩中，林落雪终于放心。

　　白袍撤去，黑色如浓烟般的雾气便向慕云袭来。慕云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雾气中，还好他提前将林落雪推开，林落雪在角落站着，心中不禁替他担心起来。

　　“喀喀嚓嚓”，黑衣人处再次传来骨骼响声，伴随着响声，雷电之声大作，风势更加劲疾。黑色的身体周围黑气翻涌，张牙舞爪。在风势的带领下，黑色雾气不断地袭向慕云。慕云被重重黑雾笼罩起来。

　　林落雪神色恍惚，见眼前情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过往的景象，和如今所见一般。林落雪本是雪花，游荡于世间之时见惯世间各种生灵争斗，奇特功法景象见过无数，眼前的情景与过往记忆重合，她神思恍惚，赶忙闭了眼睛。

　　慕云处，黑色雾气将他团团笼住。迅疾的风带过更多的雾气来，他虽努力用功想挣脱雾气，红色的光芒正在扩大，想冲破雾气，终究无果。红色光芒与黑色雾气抵御着。远远看去，只觉一团黑乌乌的空气中隐隐泛着红光，并不见人影。

　　那黑色雾气本就有毒，若碰触人身便会使人死亡。慕云极力用功法作出结界，护着自己。想扩大结界，冲破雾气却是很难。

　　一旁的落雪已被慕云推往白袍笼罩的光芒下，所以没事。此时慕云情势危急，林落雪身前的雪水瓶动了起来。上一次雪水瓶动是在白天，众小儿和婆婆围攻她之时。落雪安抚，雪水瓶便停了下来。此时的雪水瓶却动得越来越厉害。瓶塞自动弹开。里面晶莹的水流了出来。自动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浸入落雪身体之中。

　　身体内冰冰凉凉，落雪觉得自己有了力量。她闭着眼睛，等着力量贯通全身。突然间，身体越起，升到半空之中，正在那黑衣人之上。睁眼间，一道白光冲出向下，直直向黑衣人头上击去。雪白的光穿透了翻涌着的黑色雾气，只听得雾气之中一声“啊”的声音传来。

　　黑雾渐渐散去，黑衣人身形显出。再看慕云，周围的黑色雾气也渐渐稀薄。红光泛出，罩得小院里一片红晕。小城里，白色，黑色，红色的光芒流转荡漾，十分好看。
　　林落雪停滞在半空中，她的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雪花，就如雪浪一般。她整个人浸在雪中，给人圣洁之感。眼神冷冽，双手作势指向下方的人。雪浪便向黑衣人浇了下去。

　　雪浪将黑衣人整个包围，黑色雾气也被聚集在雪浪之内。林落雪一边作法一边看向慕云，见慕云已将身边的黑色雾气打散，全部驱赶入白袍所泛光芒之中。白袍有洁净毒气的效果。
　　慕云大踏步前来，距离黑衣人近了些，再看空中的林落雪，脸现惊诧，叫道：“林姑娘...”。此时危机倒也顾不得说什么，凝神聚气，推掌而出，一大波红光的光冲向黑衣人。只听得“砰，砰”两声响，如打在墙壁上一般。
　　林落雪和慕云都觉诧异，想来里面的人已经受伤，二人都撤了手。

　　雪浪正在回归林落雪的身体，黑衣人处黑色雾气渐渐聚拢，只是已经不像初来时那般张牙舞爪。林落雪到了黑衣人身前，黑衣人以为林落雪要攻击他，慌忙后退。后退时，一窜糖葫芦掉在了地上。糖葫芦滚了几滚沾上了泥土。

　　林落雪愣了一下，心中怅然，想起向小穿要糖葫芦小穿没给自己。他捡起地上的糖葫芦向黑衣人道：“我不想伤人，走吧”边说边将糖葫芦递给黑衣人，继续道：“这糖葫芦是要送人吗？别顾着打架忘了正事”说罢离开。

　　却听身后黑衣人叹了声。声音像极了小穿。林落雪心中一怔，回头看时黑衣人已不在。她心内有些恍惚，想自己是过于在意小穿了，黑衣人分明不是，只因为一窜糖葫芦自己就胡思乱想，想着自嘲地笑了笑。

　　正迎上慕云的眼神，落雪的笑容僵在那里。
　　“原来你是........”慕云没有说出来。
　　“第一次见面时你就说我不是人，我果然不是。我是雪。这个身体也不是我的”，林落雪说着，眼睛里泛出泪花。她想得明白，这个身体不属于自己，那自己迟早是要离开。想到此处各种不舍。

　　“不是，你就是你”，慕云急道，“这个身体就是你的，从你附身的那一刻这个身体就是你的”。慕云是名门弟子，附身之事多少知道，并不觉得怪异。她对林落雪只有不舍。

　　“当年母亲临盆，生下的孩子没有魂魄。那日正逢初雪，我看到母亲凄楚，心内不忍。所以附身想延续婴儿的性命。婴儿若是没有魂魄就会死。我想着本该来这个身体的魂魄必是路上耽搁了，我就这样延续着她的性命等她归来，她归来之后我便会离开。可是十几年来她一直没有回来，我也忘记了以前的事。今天倒是让我想起来了”

　　“仙，凡，冥三界轮回。冥界魂魄来至凡间投胎，再度为人。新生婴儿若没有魂魄就会死，世间凡有灵之物附其身婴儿便可存活。你救了这个婴儿的命。在这具身体里长大，你就是她。你的母亲，你的青姨，还有你的小穿....都是你的”，慕云劝解着，想让落雪安心。

　　“可婴儿本来的魂魄呢？是否回归冥界重新投胎，或是做了这世间的游魂？”林落雪担心道。
　　“我不知道。希望她回归冥界。若是游荡世间也必是修成了妖魔，我会让她回到冥界的。你无需担心”

　　“回归冥界？不是回到我这个身体吗？这是她的身体”
　　“不是”慕云斩钉截铁道，“若不是你，这个身体不会长大，她就是个死婴，埋入黄土而化。落雪，你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慕云急道，脸红红的。
　　听慕云这样说，落雪心中感动。

　　“我会在玄玉城学会最强的法术保护你，待得将来带你遨游尘世，看遍世间风景“慕云道。
　　“过往游荡尘世，世间风景我早已看遍。慕公子，你是修仙之人，将来是要成仙的，何苦再回凡尘？”落雪回道。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慕云耽搁了前程，所以劝阻。

　　“雪花自在快活，最不受束缚，最是逍遥之灵，可你又为什么留恋世间，你的母亲，青姨，还有小穿对你意味着什么？”慕云问道。

　　“牵绊，我只是想要一世牵绊而已”，林落雪答道。她看向慕云，见慕云微笑看着她，似乎是早已猜到她要说什么。笑容暖进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