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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心上疠疾 ...

  •   第九章心上疠疾

      “派出去的人回来说,近日有大量的流民进入洛城,其中大多都感染了瘟疫,洛城这几日多雨,湿气极重,疫病很容易便扩散开来。”连叔道,“沈非江忙着武林大会的事情,无暇顾及这些事情,况且这些日子进出洛城的人流量本就很大,想一一排查也是不可能的,只是洛城附近并没有什么天灾人祸,这些染了疫病的流民实在来得诡异。”

      歌素点点头,如果真的爆发了瘟疫,那么他们来的路上就应该遇到一些难民,哪些城镇爆发了瘟疫,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除非,是有人有意为之……联想到今日的大火,歌素微微蹙眉,这一连串的目标,是自己,还是沈非江?或者,干脆一箭双雕?

      “沈非江不可能没有察觉,自己早就成为各路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除了帝都那位,江湖各大世家有可能是始作俑者,沈非江不动,只是缺少一个时机罢了。”歌素道,“至于我们,比起沈非江的‘敌不动我不动’,我们还是不要坐以待毙的好。”

      “是,毕竟我们的形势与沈非江并不同,姑娘心中是否有了对策?”

      “算不得什么对策,我并无完全解决的把握。”诸多事件背后有什么联系,尚不能作出定论,只能一步一步来,“连叔,第一要紧的就是疫病的防治,决不能让无辜百姓受害,医馆和饭庄的经营就交给铭钰吧!资金流转始终是个问题,这背后的‘故事’,慢慢查总会有结果。”

      “是,老夫自当尽力。”

      “疫情多变,其中诸多缘由,歌素会与连叔一起商讨,只愿能早日拿出个方子出来。”歌素说罢,又自袖中拿出那串琉璃花坠,仔细打量,道:“只是不知明日天气如何。”

      “洛城这几日晴雨不定,不好说。”连叔答道,心中却生了疑惑,“姑娘是什么意思?”

      歌素一笑,道:“没事,只是今日遇到一位极其厉害的女子,着实让我心惊,现在想来,倒也有趣。”说罢便将今日与灵氛的种种娓娓道来。

      连叔听完,面上的神色渐渐凝重:“姑娘打算相信这位神女?”能对歌素的身份了如指掌的人并不多,歌素不过刚刚进入中原,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盟友’可不是轻易就结交的。

      “且信信看吧!”歌素道,表情一如既往的坦然。

      连叔叹了口气,轻声道:“是。”便退了出去。

      晚饭时分,王府派了小斯送上帖子,邀歌素后日到王府参加宴会,一同送来的,还有几盒时兴的点心,说是送给阿维小姐尝尝鲜,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歌素也不想太矫情,便收下了。等送帖子的人走了,又用银针一一试了,才命人给阿维送去。

      阿维贪吃,一盒五色小圆松糕很快便见了底,歌素见了,又气又笑,命人把糕点收起来,再不许打开,又扣了阿维的晚饭,罚她去抄诗。

      清韵和铭钰皆在场,也不好劝阻,毕竟歌素也是为着阿维着想,晚饭本就不该多吃,偏偏阿维又吃了那么多甜腻的东西,再吃晚饭,夜里就要闹肚子了。丢给阿维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出去了。

      歌素面上淡淡的,并不笑,也不训斥,道:“你慢慢抄着,清韵已经去给你泡茶了,清清口。”
      这边的小人儿早已自己摆好了了笔墨纸砚,跪坐在案几前,绷着一张稚嫩的小脸,端的是严肃恭谨:“是。”不过一个字的回答,却带上了丝丝委屈。

      对于阿维的委屈,歌素习以为常,并不以为意,柔声道:“放心,姐姐一直陪着你,帮你研磨。”

      阿维惊愕道:“姐姐……”

      歌素微笑:“你不是不喜欢研磨么?觉得麻烦,姐姐帮你还不好么?”

      “好……”小手执笔,一笔一笔写下: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从事。王事靡盬,忧我父母。
      浦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 ……

      连叔常说自己对阿维太过严厉,其实与阿维同龄的世家小姐,早就能对这些诗倒背如流了,九岁的孩子,按正常人家来说,过两年就可以议亲了,领出去就能独当一面。自己不懂如何教导孩子,只好一言一行都照着母亲照顾自己的方式,只要阿维健康快乐便好。

      想到这里,歌素目光里便增了几分温柔。

      第二天一早,歌素便随连叔去了医馆,所有染了时疫的流民都被隔离到医馆后院的厢房中,房屋周围也都撒上了石灰,空气里皆是浓浓的醋味。歌素白纱覆面,一身灰白衣衫,简单质朴,穿梭于各个病人之间,凝着眉查看病情。最初那几个流民病情恶化,已经是疫病的晚期,只能用药物暂时缓解身体的病痛,再过几日,恐怕就要熬不住了。新增的病人还好,处于瘟疫,但也不容乐观。

      歌素看这些病人身体上的疼痛不断,舌苔变厚发白如积粉,舌质红而深暗,怕是由疠气疫毒所致,《皇帝内经》中早有记载:“厥阴不退位,即大风早举,时雨不降,湿令不化,民病温疫,疵废。风生,民病皆肢节痛、烦,咽喉干引饮。”而《周礼》中又述:“疫医掌万民之疾病,四时皆有疠疾。”可以说瘟疫的萌生与时令气节变化联系紧密,四季都有可能发生。

      “连叔,基本可以排除是暑热所致了,是否可以用达原饮或是三消饮?”歌素走出厢房,问道。

      “已经在用了,但是只能暂时缓解病症,并不能完全根治,这疫病根源到底没有寻到。”跟着歌素走出厢房,连叔叹息道,“另外,姑娘体察民众,但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

      “嗯。”歌素淡淡道,“这疫病来势汹汹,连叔你更要小心。”

      “是。”连叔应道。

      医馆看护的学徒本就有五六个,歌素又加派了五个侍从,侍从不懂医理,只能做些搬运等粗活,病人却越来越多,整个洛城怕是只有这一家肯接待生了疫病的病患,歌素无法,只得修书送去王府,出了医馆,歌素便乘了马车往王府去了。

      作为一城之主,是时候出点儿力了。

      刚下马车,沈仲便亲自迎了出来,领着歌素去了议事厅,歌素随行的侍从则都在厅外等候。
      议事厅是沈非江平日与心腹手下商讨要事的地方,少将以上官职的人才能进入,哪怕是王妃亲手端了玉盘珍羞,也只能让沈仲在门外接了送进去,可见沈非江治下之严。歌素小时候贪玩跑进去,还被母亲训斥了一番。今日竟叫人请自己进去,不知沈非江是把自己摆在了什么位置。

      “姑娘请进。”沈仲推开门,躬身把歌素请了进去,又道:“姑娘稍等,城主稍后就到。”

      歌素微微颔首,算是知道了。

      议事厅很大,约是三间普通书房的大小,东西两面用了屏风隔开,家具用的都是上好的楠木,沉稳大气,屏风也一样,通身木质,刻了山水画在上面,且丝毫不逊色于纸上风景,只是不知出自谁的手笔。

      这屏风做的实在精致有趣,歌素便赏画一般看了好一会儿。

      沈非江进来的时候正看到歌素盯着屏风出神,笑道:“姑娘这是看上老夫的梨花木屏风了?只是这屏风笨重,姑娘若是想要,改日老夫派人送到府上?”

      歌素见是沈非江,行了一礼,道:“多谢城主美意,歌素还是不夺人所爱了。”

      “哈哈,这确实是老夫心爱之物,若姑娘真的想要,恐怕老夫还会有几分不舍。”

      对于沈非江的坦白,歌素只能无言以对。

      “姑娘一直站在这里么?”沈非江问道。

      “主人未到,歌素不敢逾礼。”

      “你跟我无需生疏客气。”沈非江道,“罢了罢了,你随我进来吧!”说罢把歌素引到东面的屏风后,原来是一个小小的书房。“姑娘请坐,来人啊,上茶。”

      歌素谢过,才坐了下来。

      等到送茶的侍女下去了,沈非江才开口道:“姑娘所言之事当真?”

      “城主应当知道歌素从来不说妄语。”

      沈非江“嗯”了一声,又道:“若不是你,老夫还不知要被瞒多久,满城数十家医馆,竟无一家上报!”话中隐隐含着怒气。

      歌素道:“也许是受人胁迫,身不由己,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不过寥寥几人,城主应该能够查出是谁在背后作法,今日歌素前来,只是想向城主借些人手,以解燃眉之急。”

      “你开口,自然是没问题,你且安心。”沈非江道,心上却不知什么滋味,治城安民本就是沈非江的分内之事,到了歌素这里反倒显得像是备用资源,不得不叫人别扭。

      “谢城主。”

      “老夫会让沈宁协助你,他是沈仲的儿子,机敏可靠,需要帮助时你便找他。”

      听到这话,歌素才发觉有些不对:“城主难道不出面么?”

      沈非江正品着花茶,听到此话,道:“老夫想把此事交给姑娘,姑娘是老夫的‘远房侄女’,身边又有医术高超的神医连西成,老夫很放心。”

      歌素却有些怒了:“沈城主,歌素在信中已说得很明白,希望城主能着手处理瘟疫之事,事关百姓,不可儿戏,此外,想跟城主借些人手照顾医馆病患。”歌素顿了顿,又道:“城主如今倒是打得好算盘。”

      说罢立即起身,盈盈一拜,道:“叨扰城主了。”转身便要走。

      “阿音!”沈非江起身唤道,又自觉失言,却狠了心一般又唤了一句“阿音!”

      阿音!阿音!阿音!有多少年没人这么叫过自己了,歌素停住脚步,道:“民女名歌素,城主别糊涂了。”

      沈非江此刻直觉得世事弄人,却也只得道:“你是谁,老夫心里自然清楚,你想做什么,老夫也不糊涂,自你进了中原,我便知道你所有的行踪,有些话不挑明,是因为老夫想给你一些时间考虑清楚,如果可以,老夫宁愿你在这小小的洛城安身终老,但我也心知这是不可能的。”

      歌素背对着沈非江,冷冷的没有答话。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有些东西就要舍弃,但是,叔父不是你说舍弃便能弃了的,若非如此,今日你也不会来找老夫,老夫年纪大了,坐着一个虚位,能力有限,但今时今日,你要走的那条路,老夫还是能帮你铺一铺的。”说罢犹自叹息。

      歌素听得几乎落下泪来,脊背却愈发挺直,道:“歌素知道,城主愿陪歌素饮一杯花茶,这份心意已叫歌素惶恐,歌素感激不尽,只是,自八岁起,歌素便没有叔父了,还请城主注意言辞。”

      有时候歌素也觉得自己愈发矫情造作,仗着故人情谊,便愈发狠心,只是,那一场大火,那一场祸乱,早就把自己心上的亲人烧了个干干净净,其他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沈非江知道歌素心中伤痛,便不再多言,安排了人送歌素回去,便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房中,一直到暮色西沉。

      沈珩翊亲自掌了灯进来,肃然道:“叔父,稚女张狂,你便由着她么?若是来日圣上知晓,你让王府上上下下如何身全?”

      过了许久,沈非江才道:“你也知她是稚女,岂不知八岁更是稚女!这是我沈家欠她的,该还。”说罢又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心上疠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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