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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二案】瓮中捉鳖 ...

  •   折腾了大半日,金无疾再度回到房中,已是满脸倦容,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滴落,脸色苍白如纸。院子里的酸醋气味儿尚未完全散去,直呛得他声声作咳,平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忙将炉子上温着的汤药倒在碗中,送到他的嘴边,连连拍着他的背脊助他顺气,道:“少爷,赶紧把药喝了。”

      金无疾眉头紧蹙,艰难地将那一大碗苦涩的药汁吞下,疲倦地闭上双眼,身子软软的靠在轮椅中,过了好半晌,才渐渐缓过劲儿。

      平安神色不安,“少爷,你还好吧……”

      金无疾缓缓睁眼,摆了摆手,“我没事,还撑得住。”他坐直了身子,“平安,你找找看,还有没有新的信送来。”

      “是……”平安忧心忡忡地看了自家少爷一眼,见金无疾神色凝重,只得乖乖地在厢房的窗户上一寸寸的查找。果然,一会儿的功夫,他当真在窗台边找到了一张折叠得极小薄笺。

      “少爷!对方又送信来了!”平安将薄笺递到金无疾面前,金无疾打开一看,只见薄笺上墨迹淡淡,写着八个蝇头小字。

      今夜子时,瓮中捉鳖 。

      平安搔搔头,“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金无疾捏着薄笺,神色凝重,“我们今夜就能逮住杀死柴清和假窦云的‘凶手’了。”

      平安大吃一惊,“当真?”

      “嗯。”金无疾的眉心拧成了深深的“川”字。

      半年前的一封密信将他从京城里诱了出来,辗转于江湖之中,追捕那一对无法无天的江洋大盗“无常双煞”,只因为密信上写着“无常双煞乃高子崖所扮”。第二封密信告诉他,浙、邬二县的命案乃高子崖所为,为的是报复当年害过淮阳王之人——当年审理淮阳王叛国案的大理寺卿柴清、将逃脱的小郡主送回刑部的窦云,还有另一个将淮阳王与北耽国主私相授受之事上报朝廷的人,都是高子崖的目标。

      这是他收到的第三封密信。瓮中捉鳖,写信之人早已设好了局请君入瓮,他今夜的任务,便是充当一回渔翁,将动手杀害第三个目标的“凶手”缉拿归案。

      只是,那个即将被他逮住的“凶手”确然是此案的真凶,还是无辜的替罪羊,他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这个看似寻常的杀人劫财案,不过是一盘庞大的棋局的冰山一角,而他,是一颗被有心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当年从刑部天牢逃脱的高子崖一直是横在先帝心头最大的一根刺,直至先帝驾崩,遗诏中依然不忘留下一句“淮阳王党余孽格杀勿论”。而金无疾作为新帝的心腹臣子,被委以京畿提刑按察使的重任,首要任务便是追捕当年逃脱的那几名淮阳王党余孽。

      那写信之人,便是认定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丝与淮阳王党余孽有关的消息,这才将他引入这场阴谋之中。

      金无疾自然不愿任人摆布,然而,除了那几张仿佛凭空出现的薄笺,他再也找不到任何与对方沾边的线索。直到他的家仆长寿发现窦云的尸身似有异状,他擅自截下窦云的尸身蒸尸验身之后,一个惊人的推断才渐渐在他的脑海中成型。

      金无疾吩咐道:“一会儿长寿回来了,让他立刻来见我,我有事要让他去做。”

      平安连忙点头。

      金无疾低下头,目光牢牢地锁在手中的那张薄笺上。

      在这小小的浙县中,第三个害过淮阳王的人,会是哪一个人?高子崖又是否真的就隐匿在这群人之中?

      疑云四起,案情错综,真相又究竟为何?

      或许,今夜子时便可见分晓。

      *

      夜。二更天。

      打更的“梆梆” 声空洞地回荡,随着更夫沉哑的嗓子幽幽地由远而近,惊碎夜幕的静谧。空气中笼罩着盛夏的烘热,冥冥之中却又一股冷寒的杀意在暗中祟动着。

      今晚的县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思思满腹心事,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却是全无睡意,只觉得心口莫名的发慌。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来,揉揉双眼,还有些肿,眼皮沉甸甸的耷拉着,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哭了一下午,就好像把这十年之中的泪水在这个时候一股脑哭出来一样。她一直很清楚,她能活到现在,是牺牲了许多人的性命换来的,就像段寒叔叔、就像那个和她长相相似年纪相仿的小姑娘。

      所有人都瞒着她,但是她是知道的。她知道自己的命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所以她不能矫情的说我不需要你们为我牺牲,她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按照他们所期望的方式活着,只有这样,她才对得起他们的牺牲。

      思思恍惚想起十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清晨,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再蜷缩在那个阴冷昏暗的牢房,而是躺在马车温暖的被窝中,在荒郊野道上颠簸疾驰。同车的墨少宗叔叔告诉她,从今而后,他就是她的爹爹,她怔愣了许久,终于懵懵懂懂地明白过来,淮阳王府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郡主朱曦已经死去,世上从此只有浙县县令之女,墨思思。

      出神间,房顶忽地传来 “喀拉”一声,虽是极为细微的声响,却在这静得瘮人的夜晚显得特别响亮。思思猛地回过神来,掀开被子跳下床,随手披上一件外衣,正要出门查看,门外却陡然响起了极轻的叩门声。

      她立在门后,警惕地问:“……谁?”

      门外传来极低沉的嗓音:“你师父。”

      悬着的心忽然松了下来,思思打开房门,望着站在门外的高富帅,奇道:“师父,你不在房里睡觉,大半夜的敲我的门做什么?”

      高富帅难得的神色肃穆,嗓音微沉,“你老爹出事儿了。”

      思思心下一个咯噔,微微颤抖道:“你……说什么?”

      高富帅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来不及解释了,你跟我来。”

      思思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高富帅拖着朝墨县令屋子的方向飞奔。莫名地,她的心中升起一抹异样,抬头看了眼高富帅,夜色将他的轮廓拢在阴影之中,晦暗不明,思思的心怦怦而跳,猛地刹住了脚步。

      高富帅一怔,转过头来,沉声问:“怎么了?”

      思思直勾勾地瞪着他,“你不是我师父。”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谁?”

      今夜的夜风似乎也较往常来的大而凉,吹得满院子的枝叶沙沙作响。

      “高富帅”目光沉沉地望着思思,漆黑的眼眸阴冷无情。

      思思的心渐渐下沉,攥紧了拳头,倏地挥向“高富帅”!

      高富帅头一偏,避过思思的攻击,忽地用往常高富帅同思思说话的吊儿郎当口气道:“你这臭丫头,想欺师灭祖不成?”

      思思懵了,不知所措地停了手,呆呆地望着眼前之人。

      就在她怔愣之间,“高富帅”身形一闪,蒲扇般的大掌来到了她的脖子后方。

      他俯身在思思耳边,像哄着她一样,低低地柔声道:“丫头,高子崖在你离开之后就被我杀死了。你,明白了么?”

      思思浑身一震。

      她……明白了。

      “你是追杀我和师父的那个人……”当她和师父高子崖被朝廷围剿时,有一个身份不明的高手对他俩紧追不舍,更重伤了高子崖,令思思师徒俩不得不金盆洗手,匿藏在山林之中。

      他笑了起来,“对。”

      由始至终,出现在浙县的高富帅,就不是她和老爹以为故人,高子崖。

      真正的高子崖,她的师父,已经……死了。

      思思的心剧烈地抽痛起来。

      “我已经玩腻了,不想再扮高子崖了。而你,也不必再扮……墨思思了。”

      他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嗤笑,说着,缓缓地扬起了手,瞬间往思思后颈落下!

      那一刹那,思思只觉后脑勺狠狠一痛,脑子里像是一道刺眼的白光炸开,眼前渐渐变得一片模糊,四肢百骸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一般,她无力挣扎,所有意识旋即陷入混沌的黑暗之中。

      *

      县衙后院。

      还有一刻便是三更天。黑沉沉的夜色之中,一道突兀而急促的车轮声划破了寂静。

      平安惴惴不安地推着坐在轮椅中的金无疾,快步地穿过死气沉沉的院子,心里暗暗地将长寿那个死老头子咒骂第一百遍。

      那死老头子中午与衙门仵作送尸体到停尸房之后,就再也不见人影。结果,那些本该由长寿去办的事儿,统统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只是一个服侍少爷吃饭睡觉写字画画的小书僮好么!帮少爷捉犯人这么高难度的事儿他一点经验也没有啊!以往都是他主内,长寿主外,长寿年纪虽大,但是武功高深莫测,帮他家少爷捉犯人那是手到擒来,从来没有失过手的。谁知道,在这案子即将告破的紧要关头,这死老头子居然闹失踪!

      身为金家的家仆,长寿真是太缺乏专业素养了!

      天知道他替少爷跑腿部署的时候有没有遗漏了什么,要是他稀里糊涂的把少爷的事儿搞砸了,那他还要不要混啊!

      眼看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平安也越来越紧张,手心湿漉漉的,汗湿了轮椅的把手,滑溜的几乎握不住。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从黑暗中闪身出来,半跪在金无疾面前。

      平安停下脚步,只听得那黑衣人低声道:“大人,有两个戴着黑白无常面具之人进了屋子。”

      金无疾沉默地点了点头,手轻轻一摆,那黑衣人又退回暗处。

      此时,金无疾与平安主仆二人正好停在一排槐树的树影之下。平安低头瞅了瞅自家少爷,只见金无疾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前方,眉心紧蹙,光洁的额头也早已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平安循着金无疾的目光望去,透过槐树之间的缝隙,前方是浙县县令墨少宗的屋子。

      金无疾白天让平安去办的事儿,就是在县衙内安插提刑府捕快,严密监视县衙的所有人。就在一炷香时间之前,负责监视县令墨少宗的捕快送来消息——墨少宗的房内有异动。

      早已等候多时的金无疾当即让平安推着他往墨少宗的屋子赶来。

      有两个戴着黑白无常面具之人进了墨少宗的屋子,这就说明,墨少宗便是“凶手”的第三个目标——那个向先帝告发了淮阳王之人!

      而“凶手”,原来竟有两个人!

      *

      “凶手”的武功显然不弱,在金无疾主仆赶到之时,他们便已察觉到端倪。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东北角一扇窗户被人从屋内踹破,一道略显臃肿的黑影极快地从窗户窜了出来,跃上了屋顶。

      “放箭!”

      金无疾响亮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骤然响起,刹那,漫天箭矢如大雨般,从屋子四周飞射而出,直逼那道黑影。

      黑影灵敏地闪躲腾挪,却也免不了撞上漫天飞舞的箭。锐利的箭矢深深没入那黑影的身体,旋即传出一声低低的闷哼,背上有什么跌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屋顶上。

      黑影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半分迟疑,不可思议地避过了密密麻麻的箭雨,一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箭雨终于停止,数名身穿夜行衣的捕快纷纷展开轻功朝黑影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两名捕快跃上了屋顶,另有两人冲进了墨少宗的屋中。

      平安连忙推着金无疾上前,屋顶上的两名捕快已经跳了下来,其中一个捕快的怀中竟抱着一个人。

      平安打亮了火折子,微弱的火光下,那人身形纤细瘦削,脸上戴着黑无常面谱,胸口和箭头各插.着一支短箭,黑色的衣衫渗出深色污渍,却动也不动,不知是昏厥过去,还是已……断了气。

      金无疾伸出手,缓缓地揭开那人脸上的黑无常面谱。

      在看见面谱下的那张面容的瞬间,金无疾的眸光微微一凝,平安倒抽了一口凉气。

      “居然是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二案】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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