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七里

61、 第 61 章

　　近年关，代王军师苏则是的车马到了金陵。
　　宁王闫少游亲迎至城外三里，苏则是下车，闫少游下马，交握了两双手凝望有时。宁王亲随六黑跟随在侧，久不见小师叔，欢喜得围着两人手舞足蹈。
　　闫少游转身喝住，放开了一只手，一手捉着偕苏则是同车进城。
　　六黑一双赤脚跟在车外跑，仍是不肯骑马，也不坐车。苏则是掀起车帘同他叙旧：“六黑，你更壮了些，也更黑了些。”“我吃得多！小师叔也多吃些！”“好说好说，刀法可有精进？可要同我再切磋一二？”
　　“则是！”
　　闫少游拽他回车中，鼓了眼同他恼。
　　苏则是从见到师兄就没断过笑，看了师兄几眼忍不住又偏头望窗外，一地一景，一草一木，样样都想收在眼中。
　　“欸。”闫少游扯长了声息叹一声，摇头笑。“也不知跟谁学下的，越发没个正形了。”
　　苏则是又偏头来看他，笑道：“师兄，要汆糟、鳜鱼、碧螺虾、叫花鸡、梅花糕、莼菜汤……还有青团子。”
　　“都给你备着，放在你房里，到大宴上只怕你也吃不下。”
　　苏则是仍笑，问道：“大宴设在今夜？倒也不必接风洗尘，只怕是师兄一众部属想要见见来使。”
　　“大半都是青岩门徒，想见见咱们小师弟。”
　　“吕师兄想必要来，还有徐士江师兄，黄煌师兄，朱国洲师兄，酆厝师兄……周岁峰师兄的腿疾可好些了？仲秋师兄有伤在身，南尔玉师兄驻彭城，刘花花师兄在水道，怕是不得闲回来了。”
　　闫少游眼看着他说完，笑容险险僵在脸上。
　　“则是……则是人在长安，对这金陵人物却也了如指掌。听人报代王军师手中有四方消息，能知千里之外一兵一卒一举一动，果然所言无虚。”
　　苏则是抿着嘴笑，捉住他手握一握。
　　“师兄如今名满天下，一众青岩将领名头也是极响，知道有什么出奇。”
　　闫少游低头看二人手掌，他掌心有茧，指骨见突，可知诸事操劳。心中暗道：“名满天下又如何，你还不是不肯为我所用，可知这名头终究都是虚物。”
　　“则是记得六黑，记得众位师兄弟，记得江南的吃食，独独不问我。”
　　闫少游转了半身不望他，故作着恼，闷气生得到底有几分真。苏则是伸手又来牵他，反复摩挲了手背，抬眼盯着他瞧。师兄虽称了王也没添得几分王气，清俊如昔，只是眉宇间更沉些。一眼望来，其意也长。
　　“师兄这一向可好？”苏则是轻声问道。
　　闫少游只听他说话心就软了，点点头，复又摇头。从他手中抽出手来，一手缓缓探到肩头，一手抚上他面颊。
　　脸也更瘦削些，眉黒目清，唇略略有些干。
　　闫少游欺身向前，几乎要贴到他脸旁，只看见那眉头微一蹙，张了口，欲言而止。大车忽一晃，外头有人通传，进了宁王府。
　　两人不过相隔寸许眼对眼望着，闫少游并不再动，苏则是眨了一回跟着笑出声来。
　　“则是！”闫少游坐正回去，憋得脸也有些红。
　　“师兄，你这宁王府中一向可好？”这一句问得多，闫少游呛得更狠些，瞪眼看着不知如何答他，脸上倒是褪了颜色。
　　进得府来这一段路，闫少游闷闷不语，苏则是偏头窗外看见六黑就笑一笑。
　　到别院停下车马，闫少游引路带军师一行入厢房，安置妥当，下人来报，于是匆匆告辞出去，请军师于戌时赴松轩家宴。苏则是送至别院门前，而后入房梳洗。
　　箫平随侍在侧，府中指派有丫鬟下人伺候，总不放心。这一趟过来，苏则是并不曾带多少兵马，众兄弟之中也只有箫平随行。萧政拗他不过，从亲兵之中拣选了十八人，虽为精兵，当真生变只怕也没有多少用场。
　　“都陪着走了这么一大段路，怎么就不能陪着赴宴？”箫平低声道。
　　“怎么要陪着？”苏则是听得有些好笑，净了手，自去寻觅桌上碗碟，满碗满碟都是多年未尝的好物。一手夹筷，一手招呼箫平也吃。
　　箫平是北人，对这些江南吃食原也不贪嘴，只顾挂心他。
　　“宁王设宴，一众将领都聚在一处就等着考较来使，只怕各种刁难都有。要是他肯与你一同走进去，他们自然要留些分寸。他是你师兄，见面对你这般亲切，最最难为的事情上如何不看顾你？”
　　“他是我师兄，也是宁王，这其中的分寸更是要留的。”
　　苏则是只劝她不必多虑，又叫她撕鸡腿吃，这一道菜是不甜的。自己伸手拿起一只青团，软软糯糯，青青碧碧。数年前，便是这么两个团子送到了青岩书院。
　　“则是？”
　　“无事。”
　　苏则是捏捏青团张口咬上去，宁王众将大宴在即，需得吃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