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七里

52、第 52 章

　　送亲车队近洛阳，走到一处山凹林地，参天大树间次生着，枝干间呜呜闻风声。
　　却不是风声，是人声。
　　铁箭先至，四面八方自林中射来，簌簌如暴雨。领队的大将高声招呼，车队近百兵士举着盾牌挡下，箭矢在车顶车身射出丛丛形状。
　　跟着便有劫道的人马自林间山上冲出来，黑巾黑衣，潮水般涌上，人数要多过数倍去。
　　守车的兵士虽拼力抵挡，奈何敌方人多势众，一时三刻下来，多有伤亡。
　　更有一人抢到头先花轿跟前，刺死了躲在一旁的轿夫，长枪挑出，将花轿刺了个对穿。听得轿中有女子惊呼，那人心知得手，缓缓抽回长枪，却是抽也抽不动。正自疑惑是否使力太过，嵌入骨肉中。
　　眼前轿帘掀开，一名女子身着红装，手上稳稳握着枪柄，同他笑了一笑。
　　那人一愣，也想回上一笑。手上枪杆忽而回戳，一股大力涌来，直撞入腹中，以枪柄刺穿过去。
　　“萧平，功夫精进了！”一旁有人赞道。
　　轿子里坐着的，正是改扮作嫁娘的萧平，她手势倒转，将长枪调过握在手中。来敌势众，不得余暇同萧起说笑，喊道：“二哥，大哥临去交代，打不过便逃！”
　　“逃什么！杀得一个是一个！”萧起大吼出声，挥刀冲杀。
　　萧平无法，一面叫众兄弟逃散，一面抢到萧起身侧，伺机拖着他走。新娘不在轿中，来敌呼哨连声，也要撤去。
　　自长安出来，这一路上断续有劫道的匪贼，都叫众人打发了。这一回来的却不同，两日前便有探子远远跟着，萧平同瑶光换了装扮，叫她扮作兵士，骑马跟着萧政。
　　到了林中，敌众排兵布阵，分明是一队军马。动起手，果然是冲着花轿而来。
　　到得两下混战，瑶光躲在萧政身后，趁着乱打马便走。萧政拦之不及，唤也唤不得，只得追上去，一面还要同她挡开身后乱箭。
　　临去匆匆交代众人逃散，正主不见，这一仗也没什么好打的，众兄弟定可脱险。
　　“萧政！你滚开！”
　　瑶光大声呼喝，将鞍上佩刀长鞭投掷回来，砸向萧政。
　　身后有箭矢，身前有杂物，萧政一一拨开，也给她多番胡闹激得火气上来。索性离鞍脱马，飞身跃前，落在她马背上。瑶光一惊抬头，不及尖叫，已然给他提着衣领揪下来。
　　马跑得疾，二人落地滚了一转，团身躲在大树后头。瑶光张口呼痛，萧政大手捂住。
　　两匹马都叫萧政百忙中踢过一脚，四蹄不歇，绕过林中弯道，仍是向着前路奔去。后头转瞬追来十余骑，忽忽而过，循着马蹄赶上去。
　　前后走了三拨人马，林中静下来，萧政又听了一阵，这才放手。
　　瑶光张口便啐：“呸呸呸，你那手掌臭也臭死了，想要憋死我不成！”
　　萧政只做听而不闻，站起来，架住她腰身，扛上肩头便走。瑶光一路哭喊，说头晕肚痛，他一概不听。伸手捶打他脊背，也只当搔痒。
　　拣着荒僻道路，一时爬高，一时俯低，走了几个时辰下来，瑶光声息渐弱，哭也哭不动了。
　　萧政怕她当真晕迷过去，放她下来，拍拍脸蛋。瑶光哼咛一声，尚有力气瞪他，却是骂不出。萧政陪个笑脸，搀着她走了两步，要寻个坐处叫她歇歇。
　　前头林木稀疏，隐见一条官道，路旁开得有打尖的茶棚。萧政躲了这大半日，也觉烦闷，索性背着她走出来，大步行到茶棚跟前，将她放下。
　　一面叫人上茶，四下看了一圈，并无人应。许是听闻打仗，躲了开去。
　　“你去！”瑶光勉力骂他。
　　萧政连声应是，转到灶间去烧水沏茶，添了柴火在灶膛里，正埋头生火，忽觉外间异动。
　　瑶光支开萧政，推桌便要起来，不论成与不成，总是要溜。她累得昏沉，猛然一站，只觉头晕目眩，又跌坐回去。
　　朦胧间似乎听得有人笑，对面桌上隐约多了一人，闲适坐着。
　　瑶光原本生气，揉了眼再看，那人一张脸好生熟悉，眉目如墨，笑意盈盈。忽觉又有些不对，这张脸从不曾这般笑过，眉角飞扬，隐见轻薄。
　　瑶光犹怔着，那人起身走到跟前，衣袖轻挥，便似要伸手抚上面孔。
　　脸颊微凉，瑶光仰首望着，浑然不觉利刃擦上颈间。
　　萧政虽不曾听得瑶光呼唤喝骂，仍是探身出来看，只见一人立在她身侧，衣袖带风，轻飘飘划过。再不及多想，一掌挥出，跟着踏碎了灶台，合身扑过去。
　　那人旋身到瑶光身侧，避开掌力，袖中刀再绕上她颈中。
　　“蒲自芳！”萧政喝道，蒲自芳偏头同他笑，手上顿也不顿，立时便要见血飞花。
　　“铮！”一声响过，蒲自芳袖中短刀斜飞出去，一柄青锋长剑贴着瑶光颈间荡开，剑光绕过，将他另一只衣袖一并铰断，短刀落地。
　　萧政收势站住，将瑶光搀起来，放到一旁。
　　“公子。”蒲自芳再不敢动，心虚，唤来声息也虚。
　　萧政抬头，只看向他身后。身后那人收了剑，斜看过蒲自芳一眼去，骇得他退到一旁。跟着看过来，抱拳为礼，道：“萧兄，治下无方，多有打扰。”
　　“闫兄客气。”萧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