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七里

28、第 28 章

　　“闫师兄，早几日听见你要成亲，今日看见你倒做了和尚。”苏则是转头，看着他笑。放在他颈间的手跟着抬起，摸着他光光脑袋，越摸越是有趣。
　　闫少游恼得红脸，身上药性渐去，手足终于能动，捉住他两只胳膊不许他再摸。苏则是臂上伤处一痛，缩了一回。闫少游只觉掌下有异，强拉着他，卷起衣袖来，看见肩臂上层层包裹。怪不得总瞧着他右手不灵便，竟是伤着。
　　苏则是抽回手去，拽下衣袖。“这伤也快好了，萧平姑娘说天凉了，定要包得严实。”
　　闫少游伸手再捞，苏则是旋身起来，躲到司徒欢跟前去。“闫师兄，当真没事。”“没事？你几时能接兵刃了？几时有你躲不过的兵刃了？”闫少游唇舌也活络开，大声问他。
　　萧政原本在一旁笑，到此刻终于笑不出。咳了一声，一手摸到脸上，惭道：“闫兄，是我行事不周，带累了则是。”
　　闫少游这才停步，转过头来，仿佛才看见厅中还有个萧政。他也不再捉拿苏则是，俯身拾起地下布袋。司徒欢眼尖，喝了一声：“跑。”
　　萧政听声会意，不及转身，凭空倒翻出去。
　　闫少游自袋中摸到长剑，不曾掏出，一剑直袭萧政而去。剑光破开布袋，千片万片尽皆飞散。萧政人未落地，闫少游长剑追上，斜扫他腰腹空门。
　　“萧兄，你教人挨刀，自己如何不肯老实站着，给我戳上一剑？”
　　萧政身形疾坠，擦着他剑锋落下来，双掌横推出去，险险荡开长剑。一面赔笑道：“闫兄，出家人不可枉开杀戒。”
　　闫少游冷哼一声，抖开无数剑花，不依不饶的追上去。萧政大叫饶命，撒开腿只是逃，各种摸爬滚打的功夫都施展出来。两人绕着四下桌椅爬高蹿低，眨眼间便是一圈，厅中只见剑光处处，煞是好看。
　　苏则是同司徒欢倒了茶，安坐在椅中观斗。司徒欢不时评点，少游的功夫更见长进，出剑无锋，只是气盛，气盛则易躁。
　　“你看看，这剑本来应当将他戳个对穿，只是出得太快！”司徒欢一拍桌，叹道：“可惜！”
　　“大师兄，你要闫师兄杀了萧大哥？”苏则是听得哭笑不得。
　　司徒欢目不斜视，哼哼两声。少游未尽全力，萧政只怕藏得更多，他的功夫，辗转腾挪间漏出来，总觉得有些熟稔。
　　“绵掌。”苏则是道：“萧大哥的功夫是战场上练出来，无派无系，招式庞杂。内功根基倒是玄门正宗，取自绵掌。”司徒欢一惊转头，苏则是点点头，笑道：“同青岩功夫源出一脉。”
　　苏则是带着萧政从青岩出来，便觉出他内劲同青岩大有渊源，熟识之后问起，萧政思索半晌，想不出几时学过青岩武艺。他少时习武，却是师从族中长辈，那长辈名不见传，每日只是教他扎马练气。
　　“苏老儿！”司徒欢恨恨念道。这回事苏青翟自然知道，却瞒着不说，同苏则是也不说。
　　“爹爹可好？”苏则是终于问道。司徒欢抬眼看他，他脸庞瘦得削下去，眉宇间倒更见精神。则是生得像苏夫人，只除了一双眉毛粗黑，别处都嫌细致。这半年不见，西北的风沙练出更多男儿气。
　　司徒欢长吸一口水烟，再吐出来，眯着眼笑。则是也是堂堂男儿了。
　　“你爹爹好，我走时他正喝得饱饱的，躺在马衡将军的大帐里不起来。他让我把少游带去见他，少游偏要来见你。如今他忙着杀人，等他歇下来，你叫那被杀的把他送到塞北去吧。”
　　司徒欢站起来，收好自己的宝贝水烟，苏则是拽着他问：“大师兄要走？不等到天明？”“贼有贼道，等天明做甚么？”司徒欢笑道，提声问萧政：“萧大将军，咸阳宫城里的珍稀宝贝还没抢空吧？”
　　萧政正从桌前翻到桌后，半空里答道：“不曾动过！司徒兄尽管偷去！”闫少游一剑劈开桌面，追问道：“大师兄几时回来？”
　　司徒欢哈哈笑，脱下僧袍，包起光头，换上一身夜行装扮。末了拍拍苏则是肩膀，掉头出门去。出到院中，也不见他上树爬墙，须臾没了人影。
　　院中月色正好，人来人去，过处不留痕。苏则是站在厅前，身后有两人打得热闹，萧大哥不住讨饶，闫师兄却听得更怒。半年前，青岩书院里，也曾这么吵吵闹闹的。
　　苏则是摇头笑，笑意未落，角门吱扭一声开了。
　　萧平探出半个头来，急着喊他：“则是，代王！代王正敲军师府的门，有守更的仆役开门，要如何说？”苏则是一怔回头，闫少游同萧政到底住了手，三人站定，转圈看了一回。
　　代王连夜返城，只怕是听说大和尚进了将军府的门，怪只怪司徒欢那招摇的布袋。
　　苏则是急道：“我赶过去，萧大哥，闫师兄就交由你了。”闫少游伸手要叫他，萧政横掌拦住。则是轻功好，将军府同军师府本就有角门可通，定能瞒混过去。当前要紧的，还是如何藏住一个闫少游。
　　萧政将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盯着他光溜溜的脑袋沉思。
　　闫少游给他盯得怒火大盛，横掌斜出，就要推开他走出去。萧政不躲不退，生受了他这一掌，趁势捉住他手，以大擒拿手扣住臂肘。闫少游不意他突施偷袭，翻腕便以剑柄撞他肋间。萧政再挨一回，一面重重吐气，一面提住他衣领，粗声道：“闫兄，你不想活过今夜，也不该带累则是。”
　　闫少游这才停手，冷哼道：“这是大师兄设的局，他故意漏了马脚，只是要考量你。”
　　萧政点头，司徒欢信他不过，只是这番行事太也行险。
　　萧政望着闫少游，他一身僧袍尚揪在自己手中，不由得笑意浮上来。既处险境，自当事事险中求。“要蒙混过去不难，只是需委屈闫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