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终弟及》沈猫

1、回忆

　　十月的A市，依旧闷热难当。阴沉沉的乌云愈来愈厚，使得本应明亮的天光逐渐暗淡下来。
　　“快要下雨了吧”，乔芗侧靠着窗台，心里漫无边际地想着。没有焦距的目光穿过透明的玻璃，落在不知名的远方，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徐徐冒着灰色的烟雾。
　　“是你最喜欢的天气呢，你高不高兴，阿泽？”乔芗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无声地问着心里的那个人，那个现在独自躺在冰冷墓地的爱人——卫行泽。
　　阿泽，阿泽，阿泽……，乔芗感觉自己的每一滴鲜血，每一寸肌肤都在疯狂地喊着这个名字，思念霎时泛滥成灾。
　　卫行泽曾经和乔芗是大学同学，大一时，在一场商学院举行的元旦晚会上互相认识的。乔芗记得当时自己被班长硬拖去做晚会的主持人，然后便遇到了被特邀过来的文学院大才子卫行泽。
　　作为文学院品学兼优，样貌清秀还写得一手好书法的卫行泽，常常被诸学院请去友情参加各种晚会，展示展示才艺，借此给各种金光闪闪的烧钱晚会涂上一层厚重深沉的文学漆料。
　　当卫行泽完成一副字体遒健，行文飘逸的书法作品后，乔芗便对他产生了浓浓的兴趣。因为卫行泽眉目清朗的样子，让人想当然地以为他写的会是笔划平正，结体整齐的楷书，没想到却是率意表情，生动流畅的行书。人们常说字如其人，看卫行泽的字，不古板，也不狂妄，有一种恰如其分的好，如此看来，想必卫行泽其人也很有趣。
　　于是等卫行泽下台的时候，自小被外公强制灌输的各种国学知识派上了用场，乔芗以探讨书法的理由成功要到了卫行泽的联系方式，并在言语来往中，探清了对方的班级宿舍情况，并顺便得到了卫行泽尚是单身的信息。整个过程，卫行泽的话都不多，但一直在微笑地倾听，偶尔接上一两句，声音清越动人，而他唇角翘起的弧度更是似乎在若有若无地鼓励着人将话题继续下去。
　　于是随着接触次数的增加，两人渐渐熟识，从普通朋友到好哥们，再到恋人，前后不过一年。风华正茂的少年，只需肆意享受荒唐的青春，而不必要去烦恼太多现实的事情，所以乔芗和卫行泽的感情之路走得顺利而美好，这也不是旁人能轻易羡慕得来的。
　　大二那年两人确定了关系，之后，便双双从宿舍搬了出来。乔芗在离学校不远的郊区买了一套公寓，不大，仅两室两厅一卫。卧室两人住一间，另一间改造成书房，一直到大学毕业各自工作，两人也没有打算重新买房搬离这个陪伴他们三年的小家。而卫行泽去后，乔芗更是不愿意搬走，因为，只有这里，才能离卫行泽更近，才能睹物思人。
　　卫行泽是个医生，一个比较独特而任性的医生。对于平时大家渴望的周末、小长假和年假，他都不感兴趣，愿意和别人换班继续工作。而在下雨天，如果医院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卫行泽就会请假休息，和自己的其他假期调休。至于乔芗，借助家里的背景和资金，自己开公司做老板，时间更是支配自由，所以，也常常配合卫行泽调整休假时间。于是，下雨的天气，两人便可以待在一起独享二人世界。
　　有时候乔芗忙，雨天不在家，卫行泽就一个人安静地躺在书房的小榻上，听着音乐，就着雨声，静静品茶；或者窝在床上拿着手机看一天小说；或者用一个下午，煲一锅汤，自己站在窗前发呆。有时候恰巧两人都休息，卫行泽就和乔芗两个人腻歪在一起看看电影，打打游戏，或在风雨交加的天气里来一场激烈不减窗外大雨的□□。
　　在乔芗心里，卫行泽一直是一个奇怪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字里带水，所以才这般疯狂地迷恋雨天。无论是绵绵的春雨，还是霏霏的梅雨，抑或是兼具电闪雷鸣的暴雨，卫行泽都会表现出一种狂热的迷恋。
　　乔芗也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卫行泽这么喜欢看雨，喜欢听雨，却不愿意走进雨幕中去切身感受一场雨。
　　还记得当时卫行泽是这样解释的：
　　“任何事物都有一个临界线，喜好也一样，若是喜欢到极致，便会毁于这种喜好。所谓日中则移，月满则亏，古人所言的玩物丧志，就和这个意思差不多。所以，为了能长久地将这种喜好延续下去，人就要克制自己。
　　一语成谶，卫行泽最终也死于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