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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火树银花 ...

  •   夜幕时分,西都市的大街上仍旧熙熙攘攘,正是万家灯火华灯初上的时候,都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繁星影院今日格外热闹,巨幅海报张贴着制作精美的宣传“年度大片《火树银花》,讲述传奇故事,再现历史辉煌!”

      西都是一个古老的城市,曾做过几朝的古都,城中古迹很多,尤其城西山边的繁花寺废墟,已有上千年的历史。西都曾经有一个古老的传说,每年七夕之时,善良的姑娘们就到城西繁花寺许愿,并将丝带挂在柏树枝上,企求愿望成真。等到晚上,繁花寺的松柏树便会发出银光,如火树银花一般美丽。只有真正善良虔诚的姑娘挂的丝带,才能使柏树发光,愿望才能实现。古时候,火树银花的出现十分频繁,几乎年年都有,后来慢慢减少,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抗日战争时期,据说日本人想将这种奇特的柏树挖回日本,献给天皇,那一年的七夕,繁花寺的银光格外的灿烂,后来就蔓延成一片火光,将繁花寺连同驻在那里的日本军烧得精光。第二天人们赶到西郊,只看到一片残垣断壁的废墟。这个电影讲述的就是这个故事,制片组特别选择在西都首映,便是为了纪念当年繁花寺的火树银花。

      我坐在长椅上,等待我的孙女小倩去买电影票。看着四周人来人往,真的感慨自己老了,周围已经不是我们那个时代,年轻人打扮的奇奇怪怪的,看着属于他们的书,谈论着他们的话题。

      “奶奶,我买到票了,首映式可真贵啊,150块钱一张,这还排了半天队才买到呢,座位有点靠后,前面的已经卖完了。”孙女小倩跑了过来,手里举着两张票,小挎包斜斜的挎在身后,跑动的时候一掂一掂的。

      我推开小倩扶我起身的手,拄着拐杖站起来,是呵,有些事情自己还能做的时候还是自己做的好,那些年轻人是体会不到这一点的,在能活动的时候偏偏发懒,不过我也不唠叨他们,大家都有老的时候。

      小倩带着我挤进电影院的门,周围人很多,小倩大声嚷嚷着:“让一让!拜托让一让!这里有老人!”我知道小倩一定很纳闷,为什么一定要出来看电影,她一定以为我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了。电影院,那是他们年轻人的地方,看看周围那些一对一对出来看电影的情侣就知道。我们那个时候,都含蓄的很,即使心里喜欢,顶多是在学堂散学的时候偷偷看一眼。

      电影院的灯光暗了下来,荧幕上映出了影片的名字“火树银花——仅以此片献给二战后幸存的人们。”

      ......

      繁花寺的废墟,巨大的石基和残留的烧焦的柱子,仿佛在告诉人们这里曾经的繁华。孤零零的石塔上,似乎还能闻到当年烧焦的气味,石塔周围便是那片传说中的柏树,现在只剩下一些干枯的树干,某些巨大的树干底部,开始长出新的柏树苗,非常幼小,却朝气勃勃。镜头再次缓缓拉起,周围的景物已经变成了大火之前的样子,石塔,柏林,庙宇。

      是的,那就是繁花寺大火之前的样子。我看着这些存在记忆中已久的景象,不禁开始感动起来。

      那时候,我正年轻,比我孙女小倩还要小那么一两岁,那是一段如花的岁月呵。我家就住在离繁花寺不远的城边,小时候我常常跑到西山去玩,那里的溪水,树木,巨石,都是我无比熟悉的。后来长大一些,父母送我去了城里的女子学校读书,学校旁边是一所师范,经常有穿长衫或者学生服的学生进进出出。有时候那些学生会集合一大帮人,举着标语口号,从我们校门口经过。我们都很好奇,趴在窗口向外看,那些学生便向我们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向政府请愿去,同去同去!”我们心里十分蠢蠢欲动,但是先生们管的很严,每到这个时候学校都是校门紧闭,如临大敌。

      不过防不胜防,我们得了机会便偷偷溜出学校,加入到那些游行的队伍中去,那些队伍往往走着走着就会遇到警察,警察拿着警棍驱赶学生,甚至逮捕其中一些人。学生们实在顶不住了,就会四散跑掉,钻进乱七八糟的巷子里。我们也跟着跑,跑得急了,自己都不知道往哪里去,见到巷子就钻,见到弯就拐。跑了一阵,发现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心里十分害怕,我在巷子里绕来绕去,迷路了,正张惶无措的时候,脚下一绊,竟摔了一脚。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同学,你没事吧。”

      我看到一角青色的长衫来到我前面,抬头一看,是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戴着眼镜。他表情十分关切,两手交握着,不知道是否应该拉我起来。我将手伸给他,说道:“没关系,就是迷路了。”

      他也释然,将我拉起来。我却发现脚扭到了,一使力便疼痛非常。

      “那个...你家住在哪里,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他任我抓着他的胳膊当作拐杖,却不敢主动伸手扶我。

      是个不错的人呢,我心里暗想,“我不回家,我要在天黑前回学校去,我是西都女子学堂的。”

      “我是西都师范的学生,离得不远,正好送你回去。”他微笑起来,有点腼腆,露出一口白牙。

      “我叫周思嘉,你叫什么?”我扶着他的胳膊一瘸一拐的走,他也随着我慢慢的走,胳膊十分稳定,我感到很安心。

      “我叫贝望安。”

      自那以后,我就经常往师范的门口看过去,希望能够在进出学校的时候看到贝望安,看到那青色的长衣,看到那眼镜后面温和的眼。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我发现在校门口碰到他的机会增多了,有时候我看过去的时候他也正好看过来,两下目光一碰,我微微一笑,他却赶紧转望别处,原来他比我还害羞呵。

      那是一段风雨飘摇的日子,今天是这个大帅,明天是那个政府,老城门楼上得旗子经常换。直到有一天,有钱的人家纷纷收拾家当搬家,说是日本人要来了。学校也终于停了课,放我们回家暂避。我家虽然不穷,但是也不到能够说搬就搬的地步,南方也没什么亲戚可以投奔,只好留在西都。终于有一天,城门上面换了白白的日本旗,大队的日本兵开进了西都城。之后,学校的先生来到我家,劝说我们继续回去上课,如果不去,恐怕会有危险。于是我又回到了学校,发现同学少了不少。学校发了新的课本,我们开始被要求学习日语。

      我开始逃课,确切的说,我开始寻找各种借口不去上课,那时候同学们都这样做,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上课的时候,我就在家里读书,我忽然发现汉字原来这样可爱,我忽然开始喜爱各种古典文学,以及新文艺。

      有时候我会去西山走走,战乱的年代,繁花寺香火格外旺盛,无力自保的人们只好来祈求佛祖保佑,获得心灵上的宁静。我走在寺后的柏树林中,林中有一个石塔,每年七夕,石塔周围的柏树就会系满了丝带。火树银花的胜景,我见过几次,那种一树灿烂的景象不是语言能够描述的,我觉得我的心也在随着那一树的银光摇动,一种深切的感情缓缓流出来,仿佛那一树的灿烂是我心中的至宝,是我今生要守护保卫的东西。

      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出现这样的胜景啊,我心里想着。在林中信步行走,忽然看到远处有几个人坐在树下,其中一个身着青衫,戴着眼镜,那样斯斯文文的坐着。我深吸了一口气,举步走过去,他们看到我,纷纷站起身来,贝望安推了推眼睛,温和的笑着,介绍道:“这是周思嘉同学,西都女子学堂的学生。这些是我同学,陈启明,王耀,卓正。”

      那些人依次点头向我招呼,又看看贝望安,露出了然的笑容来。陈启明穿着干干净净的学生装,显得俊俏潇洒。王耀身上的学生装有些破损,不过打理的很整洁,就好像他理的短短的平头一样,看起来很精神。卓正是几个人中最特别的,穿着长衫,可是脏兮兮的,头发很久没理,还根根竖着,脸上胡子拉碴,很有些沧桑的味道。

      “我是游行的时候认识周同学的。”贝望安解释。“周同学怎么这个时候到繁花寺来?”

      “哦,今天请了病假没去学堂。”我尴尬的笑着。

      “一样一样,我们也是逃学出来的。”王耀将他先前坐的石头让给我,自己坐到地上。

      大家复又坐定,一时没有人说话。

      贝望安推了推眼睛,说道:“周同学也是进步的同学,我相信你也很痛恨日本军的,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十分奇怪他为什么这样讲。

      贝望安看了看卓正,说:“我想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相信望安。”卓正点了点头,对我说道:“你是西都人吗?”

      “是。”

      “那么,你应该见过‘火树银花’的胜景吧。”不待我回答,卓正继续说道:“可是现在日本人占领了西都,他们要挖走能产生‘火树银花’的柏树,献给天皇。”

      “啊?”我大吃一惊,“不行,绝对不行。”

      “今年七夕,他们要派一个小队到繁花寺来,确定哪些柏树能产生‘火树银花’,所以,我们想无论如何要阻止这个小队在繁花寺的行动,保护这里的柏树。”

      “把我算上。”我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虽然我可能起不了多大作用,可是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每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心中都有一团火,总期望做些不一样的事情,或许,这就是叛逆,这就是年轻吧。自那以后,我知道我的生活会有一些不一样,因为我终于找到了城里抵抗日本军的组织,只是,我不知道那之后我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我相信那是值得我们用生命来守护的,那牵动我心脏跳动的东西,我甚至能感到那些柏树在私语,在哭泣。

      旧历七月初七,火树银花的日子。

      那天,我来到大家约定好的地方,贝望安和王耀已经等在那里了。后来卓正也来了,还带了几个不认识的人来,卓正带着我们来到山脚一个小村子,熟门熟路的摸到一家农户。那家的大爷大妈似乎和卓正很熟,带我们来到后院,扒开一个柴堆,取出几支枪来。

      我们换上了农户的衣服,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农家丫头。走出门,贝望安也换下了长衫,穿着扎手扎脚的村民服装,那身衣服和贝望安十分不协调,我是看惯了他穿长衫的,斯斯文文的带着眼睛。现在他头上裹着青色毛巾,还戴着眼睛,十分别扭。尽管脸上抹了锅灰,却掩不住那种骨子里温文尔雅的气质。

      取了枪,我们往山上走,那枪沉甸甸冰凉凉的。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呵,现在想起来,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来做这样的事,我,一个普通的女学生,竟然拿着枪去打日本人?
      卓正一改沧桑颓废的感觉,眼里竟然射出精光来,十分有条理的分配任务。我们的目的是阻止这一队日本人进入繁花寺,只要过了七夕这一天,日本人便分辨不出来哪颗柏树与众不同。我们在通往繁花寺的路上设了几个埋伏点,不求一次将敌人全歼,而是引得他们满山跑,慢慢消耗他们的力量人数。

      现在的我是不太喜欢看战争片的,总觉得那些英雄的情感不够真实,但是有一段时间孩子们迷恋这样的战斗英雄,我也懒得和他们讲。我坐在一个枯水的小桥下,周围都是长草,旁边是贝望安和王耀。周围一片宁静,宁静的让人觉得不真实,或许这只是一场梦?或许并没有所谓战争,大家只是郊游?

      远处传来摩托车的声音,我的心狂跳起来,来了来了。我透过长草,看到远处一队日本兵开着摩托正往这里走,很快就会经过我们头顶上的小桥。日本兵越来越近,那马达的轰鸣仿佛震天响,我越来越紧张,手脚竟不自觉的发起抖来,带动身旁的长草也簌簌的抖动,却停不下来。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将我颤抖的手握住,那只手那样温暖和稳定,充满了镇定和勇气,我感激的看向贝望安,他看了我一眼,继续盯着日本兵的车队。

      桥面在振动,我甚至能听到日本兵谈笑的声音,贝望安一直握着我的手,时间是那样漫长永恒。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被松开,然后他们两个钻了出去,枪声响起来,我听到摩托车队停下来。那一瞬间我的勇气回来了,拿起枪,也钻出草丛,瞄准那些摩托车开了第一枪。枪的后坐力很大,顶的我的肩膀很疼,我也不知道自己打中了没有,只是随着枪响,那些日本人先是乱作一团,然后纷纷跳下车伏倒在地。

      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只要我能够连续不断的射击,日本人是过不来的。正要再次拉栓,贝望安拍了拍我的肩头,然后拉起我就跑。我们三个顺着山沟遮遮掩掩的跑,后面那队日本兵放弃了摩托车,一路追来,吆喝喊叫,我们只是不停。子弹呼啸着飞过,“噗噗”的打在土里,如果打在石头上,就发出尖锐的反弹声。我们转过一个山谷,钻进一片乱石岗中,这里应该是卓正带着其他几人埋伏的地点,果然,身后响起一片枪声,日本兵“乌哩哇啦”大叫起来。我们松了一口气,从乱石岗中跑掉了。

      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往村子回返。却在离村子很远的地方惊呆了,一些日本兵的摩托车停在村口,日本兵进进出出,村子里鸡飞狗跳乱成一团。难道......我看了一眼贝望安。

      三人躲进水渠。

      “我来引开日本兵。”贝望安检查还有多少子弹带在身上,“把你们的子弹都给我。”

      看着那温和的脸,那透着坚毅的眼睛,我摇摇头:“要走一起走,我们一起去引开日本兵。”

      王耀抓住贝望安的手:“望安,我们是一个组的,要走一起走!”

      我也抓住他们俩握着的手,那一瞬间,三人的目光在流动,一种叫做‘同生共死’的战友般的感情在燃烧。

      沿着沟渠跑跑停停,又钻过了一片高梁地,我们终于上了山,这一队日本兵有十几个,还戴着翻译,一路大叫大嚷向我们喊话。翻过了一个山头,我们的子弹终于用的差不多了,贝望安和王耀已经没子弹了,我还剩下三颗。我们躲在一个巨石后面,喘息一下,贝望安的眼镜掉了,三个人都有些狼狈,互相看了一眼,居然笑起来。

      后面枪声又响了起来,有人在喊话。我看了看他们两个,忽然一种奇妙的感情在内心升腾起来,不论是谁,如果能有机会活下去该有多好。即使自己死去了,也有战友在活着,那么生命就是有意义的。

      贝望安和王耀坐在地上喘息,我将最后三颗子弹装入枪中,伸出去开了一枪,趁着这个功夫,跑出巨石的掩护,斜斜向山下冲去。

      “你们一定要活着!”我冲出去前对他们说。

      深蓝的天空上,一弯新月从东方升起,徐徐的晚风吹过柏树林,发出沙沙的声音,亲切又凄凉。

      我坐在石塔旁,摆弄着手脚上的镣铐。腿上的伤口真的很疼,我现在知道被枪打了确实很严重。奇怪的是,刚刚被枪打中的时候竟然一点也不痛,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有什么东西拽了一下,然后就摔了一个跟头,好像被绊了一下一样。

      我又见到了陈启明,他居然是日本兵的翻译,真想不到,那天还以为他也是进步青年呢,其实竟是汉奸。不知道贝望安他们知不知道陈启明的身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危险,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们,告诉他们这一切。

      陈启明说服了日本军官,将我锁在繁花寺的石塔旁,我不用想就知道他一定是想用我引诱贝望安和卓正等人来自投罗网。我知道周围看起来很安静,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里。

      人真的很奇怪,危险到极至之后竟会得到完全的灵台清明,快要死了,竟然不觉得害怕和担心,脑子却发灵活起来,想什么问题都简单明了。可惜我读书的时候没有这样好的状态,现在才来,有些晚了。真的晚了吗?不晚不晚,有道是‘朝闻道,夕可死矣’,看来说的就是我啊,我微微笑起来。

      今夜会有火树银花吗?受了战乱的影响,今年来许愿的女孩子不多吧。往年这个时候,石塔周围都坐满了人,甚至还有小贩穿梭其中,可是现在......我看着周围那些苍老巨大的柏树,低垂的树枝上挂满了今年和往年的丝带,微风拂过便微微抖动起来。柏树深处阴森森的,看不到一个人影,弯弯的月亮挂在树梢上,越发显得这里幽静,只有我一个正大光明的看客呵。

      那么,我也许个愿吧,对不起这些树灵了,我没有准备丝带,就算有也没办法站起来挂在树枝上,可是这不代表我不够虔诚。许什么愿呢?我有好多愿望呵。

      我希望——贝望安他们好好的活着,逃脱日本兵的追捕,安然的度过战争年代。

      我希望——父母不要为我伤心太久,原谅我的不孝,并有安逸的晚年。

      我希望——战争不要持续太久,日本人很快战败投降。

      我希望.....呵,好像越来越奢望了呢?如果仅仅靠树灵能够完成这么多愿望,那我们有何必努力战斗呢?

      我苦笑起来。

      那么,最最重要的愿望吧,我希望——今年不要有火树银花出现,我希望战争年代都不要有火树银花出现,我希望日本人永远无法抢走我们的火树银花。

      不过,如果我的愿望能够实现,那是不是就会有代表愿望实现的火树银花出现呢?好矛盾啊,我再次苦笑起来。

      寂静的夜空,远处传来几声枪响,是贝望安他们来了吗?不要来不要来,这里是陷阱。我的心激动起来,我的手在颤抖,我心底是希望有人来救我的,然而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要。随着我心底的颤悸,我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和我产生共鸣,随着我的心悸而颤动,我抬起头来,看到周围的柏树开始变化了。那枝头叶稍开始出现点点的微光,好像天上最微弱的星辰挂在枝头,然后越来越亮,越来越多,整棵柏树繁茂的枝叶都开始发出灿烂的银光,在颤抖,在歌唱。

      树荫深处涌出许多日本兵,他们惊异的抬头仰望着,赞叹着这天下的奇景。日本军官大声叫喊着,吩咐士兵将出现银光的柏树作出记号,可是柏树越来越多,围绕着石塔,一棵一棵的点亮,在夜风中抖动。我惊喜的又悲痛的看着这一树一树的银光,那么灿烂,心底却感受到那些柏树最深沉的哭泣。

      日本兵拿着蘸了墨水的毛笔在树干上做记号,我大声叫起来:“不要——”

      那黑色的墨水记号瞬间燃烧起来,树上点点银光向下坠落,如同流星一般,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落英缤纷,无比灿烂。银光落到地上,着起火来,瞬间将柏树林整个烧着,一片火树,一片银花,将西都城外西边的天空映成一片火树银花......

      我坐在电影院,看着这昔日火树银花的胜景,不禁老泪纵横。

      电影已经谢幕很久,电影院里人已经走空,小倩大概是看我哭了,不敢打扰,坐在一边静静的等待。是呵,他们年轻人从来没见过我哭的这么动情,唯一的一次,是几年前老伴去世的时候。许久,我站起身来,深呼吸一口,缓缓向外走出,转过身,却看到后面座位中仍坐着一人,一个老人。

      那老人也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理成简洁的平头。看到我,他站起身走过来:“你......”

      “王耀?”我抑制着内心的激动,试探的开口。

      “思嘉?”那老人也颤抖着问。

      “奶奶......”小倩跟过来扶住我。

      我握住王耀的手,紧紧的握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王耀看着小倩,问道:“这是......”

      “这是贝小倩,我的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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