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公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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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说它不长，是因为在这段时间内，我的生活有如一潭池水，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说它不短，则是毕竟有了六百多天，一天一天的过下来，回首的时候觉得时间短暂如晨露，但是身处那个过程，有时候还是会有一秒抵过百年的漫长感。
人世浮沉，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就如我没料到严元和谢媛在一起一般，我也没猜到我和姚淼在那一次相遇以后又会再次相见。
那天我坐在吧台后面，正一边听着歌一边看着店，就见姚淼推开店门，走了进来。他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带着满身夜色，嘴边带着一抹笑。
我很诧异，因为在我的想法里，大家都是落魄人，彼此又相识，既然知道我在这儿，那就该避的地方就避着点。
姚淼在我对面坐下，什么都没拿，双手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我笑道：“宋老板，给我来杯蓝山呗。”
我心里虽然觉得有点诧异，但是想着既来之则安之，也很快收拾起那份惊讶，回道：“你进错地方了，我这里是酒吧，可没有咖啡卖。”
姚淼笑笑，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我可是当初跟宋老板你一起吃过苦的人，怎么样其他人都不能跟我比吧，连一点优惠都不给？”
我看到姚淼这个样子，愣生生就勾起了那段在酒店打工的回忆。那段时间我虽然吃了很多苦，但是毕竟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愉快的。我有点怀念，那个时候我和姚淼相交，还是掏心掏肺，虽然只有短短一个礼拜，却是除了实在隐秘的事，大部分的事都告诉对方了。我看着脸上犹带调皮的姚淼，心里多了几层感慨，于是就跟他说道：“你说的对，不过我这里实在是没有咖啡，要么我出去请你喝一杯吧，不过我可是穷人，请不起好的，速溶咖啡没问题吧？”
姚淼笑得很甜：“当然没问题。”
我记得酒吧不远处有个公园，公园里有个自动贩卖机。那里面应该有咖啡卖。我让姚淼替我看会店，进后面的休息室给严元打了个电话换了身衣服。严元当时正在和谢媛约会，被我打扰谢小姐很不乐意，登时就把手机拿过去，在电话里给我一顿教训。
因为我妈和宋希的缘故，我对女人这生物一向没辙，再加上她是谢清琅的妹妹，我也不想跟她有太多的交集，只得诺诺道歉。再出来的时候灰头土面，还被姚淼一通嘲笑。
对着姚淼的嘲笑，我笑笑，没说话，带着他一起向那家公园走去。
路不长，出了酒吧站在街的这边望过去，却觉得分外遥远。一条街宛若长河，两边路灯灯光荧荧，像是点亮了一条河的河水。我跟姚淼就走在这条长河里，姚淼的眼珠里反射着灯光，“宋年，你这是要带我去杏花公园？”
“是啊，因为杏花公园里有自动贩卖机，这是最近的能喝到咖啡的地方了，怎么了？”
姚淼的目光有点闪烁，像是在犹疑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心般，“没什么，你都花钱了，我还挑剔个什么劲。”
我没有疑他。带着姚淼三下两下就到了杏花公园，虽然姚淼看起来比我对杏花公园熟多了。
也就是在杏花公园那天晚上，我才知道了姚淼也是个同性恋。
不过我当时是不知道的。
我和姚淼到了杏花公园以后，我找到了自动贩卖机，给姚淼买了罐咖啡，给自己买了罐啤酒。我和姚淼就坐在杏花公园的草地上，一边喝着酒（咖啡）一边说着话。
我本来还有点放不开，我比不上姚淼，毕竟过了这么久时间，还能畅所欲言。但是随着夜的渐深，我也越来越放得开，话题也渐渐深入。
喝了一口酒，我忽然想到前几天浮在心头的那点疑问，忍不住就开口问道：“我记得我从来没在你面前提过谢清琅，你怎么知道我跟谢清琅的事？”
姚淼嘴里刚好含了一口咖啡，听到我话，一口没吞下去，全喷了出来。“你还记得这件事呢，我当时不过是喝醉了酒，瞎说的……”
姚淼这话更令我起疑了，我和谢清琅都是男生，一般人第一反应怎么会想到我和他有事上来……酒精烧灼着我的神经，我从地上踉跄着爬起来，在姚淼身前站定，趁着酒意抓住他的衣领，想要问个明白。
姚淼正欲挣扎，不远处的林荫道上却传出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让他的动作瞬间停止下来。
我的酒意也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总觉得这声尖叫有着那么一点熟悉……
姚淼的脸色在我的注视下一点点变得惨白。
姚淼拔腿就往着林荫道的方向跑去，云推月移，本来还澄澈如练的月光乍然收了不少，整个世界瞬间暗了下来。姚淼跑得太仓促，左脚绊了右脚一下，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但是他很快稳住了身形，又跑开了，三下两下就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
一阵风过，打在我的脸上。我感到一阵寒冷，被酒精熏得陶然然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
我刚刚怎么那么失态，有什么疑问也要藏在心里……姚淼这是要干什么去……
我在心里小小的懊恼，也立马追了上去。
到林荫道的路不怎么远，没几步就到了。这时候月亮已经完全被云朵遮住了，林荫道上空又树影重重，看着有几分可怖。我到的时候姚淼正跟着两个人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气氛有一点古怪。
这下是彻底清醒了。我在心底暗暗自嘲，走上前去，我有点迟疑：“姚淼？”
姚淼听到我的声音，回头看我一眼，又转过头。
倒是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笑了，笑声里不带一点温情，他道：“姚淼，你这是干什么，刚刚我还怀疑你是因为嫉妒，所以拿石头砸我，坏我和小成的好事。现在我倒是不这么想了，淼淼，你也没什么资格说我，你自己也不是大半夜跟别的男人来逛杏花吗？”
这话说的很直白，就连我这么迟钝的人，都察觉出不对劲了。
我很识相地闭嘴了。别人的事我一般都不插手，这是我多年的做事准则。
姚淼向前迈一步，即使在这么黑的地方，我也能感觉出他在冷笑，“高凯，你真不要脸。遇到你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真的有这样的人，你也算是颠覆了我三观。”
高凯？！
我一下瞪大双眼，也幸亏是这儿很黑，才掩掉了我的吃惊。要说起来，高凯还真是我没办法忘记的一位人物，也正是因为他，才让我对同性恋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不过姚淼和高凯……一结合刚刚高凯话里的蹊跷，我一下子便明白了。看来姚淼也是……我再看向姚淼的眼神便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姚淼还在和高凯争执。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话题也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等我回神的时候就听见高凯情绪激动地骂了一嗓子：“真是个臭女表子！你别告诉我他不知道一到晚上杏花这一片儿就是同志的集聚地！即使他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
姚淼的冷笑有点挂不住了：“对，我是女表子，但那也比你滥|||交好！”
月光渐渐出来了，林荫道一点一点亮堂起来。树影斑驳投在不远处的高凯的脸上，我清楚地看见高凯的脸一下子狰狞起来，这一瞬间我猛然想起了很久以前高凯把我堵在厕所里，猥琐地用下|||身磨蹭我屁|||股时的回忆。
这记忆可真不好。
我一下子克制不住自己，走上前去拉住姚淼的手，对着他温声说道：“姚淼，你也别激动了，人生在世，谁还能没爱过几个人渣？”
我的话音刚落，高凯身后一直不做声的那个小成忍不住了，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声音活像被人捏住了鼻子：“哟，这是开的好大的口，人渣怎么样我没见过，不过我倒是听人说啊，通常只有自己是人渣的人才会说别人是人渣……”
这语调颇似我大舅妈，我一听这种语调就忍不住冒火，我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回头厉声斥道：“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一个大男生说话非要像个娘们一样，你很爽吗？”
恰时，有月光投在我的脸上，我的面目一下子暴露在高凯目光之下。
我看见高凯的脸上浮上了一丝吃惊，随后就变得饶有趣味。那个小成还待说什么，却被高凯摁住了手。高凯的脸上露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是你啊，宋年。”
一下子被看出来，我也没什么尴尬，我很平静地跟高凯对视，道：“嗯，是我，宋年。”
高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却一点儿也不爽朗。他笑得前俯后仰，我跟姚淼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大笑不止。
过了好一会儿，高凯才停止这疯子般的行径。他直起腰，看向姚淼，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你真是好胆子，跟我纠缠不清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跟宋年搞到一块儿去了，你也不怕……”
姚淼的唇色有些苍白：“别把所有人都跟你想的一样……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们这哑谜打得我实在头疼。我忍不住开口对姚淼说道：“你说得对，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只不过请你出来喝一杯咖啡，卑鄙的人总是愿意拿自己的想法去想别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们还是不要跟这种吵了，吵也是吵不出什么结果的。”
姚淼点点头，“回去吧。”
我跟姚淼转身往回走。刚刚过来的时候月亮被遮住了，一路晦暗，现在月亮全出来了，一地的月光，一片明亮。我跟姚淼走了没几步，身后的高凯又喊了一声姚淼的名字。
姚淼停住了脚步。
身后的高凯的声音也许是因为掺和了月光，显得有些模糊：“淼淼，刚刚真不是你拿石头丢我吗？”
姚淼嗤笑：“拿石头砸你，没到两分钟我就出现了，你当我的脑子跟你一样不好使吗？”
高凯哑口无声。我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总觉得矗立在那儿的高凯的分外寥落。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好像看到林荫道深处树影摇曳处，有抹似曾相识的身影一晃而过。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那道身影在那儿待了很久，并且一直把他的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太焦灼，像是把他很多年的思念都投注了上面。
我回过神，跟姚淼继续往回走，心里却莫名其妙的很失落。
中间发生这样的事，我跟姚淼都再也没有了在杏花公园继续喝酒（咖啡）聊天的心思，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打道回府。
路上我们一直很沉默。我猜想姚淼是羞于被我知道了这件事，而我是实在无话可说。虽然不是有意，但是撞见了别人的一桩隐私，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都觉得现在的我不应该开口。
快到酒吧了。一路上的沉静让我有略微的窒息压抑感，看到酒吧的招牌的时候我忍不住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姚淼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宋年。”他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嗯？”我回过头。
他的表情有点迟疑，“你没什么问我吗？”
姚淼的脸上有些许的难过，他的眼角耷拉下来，鼻头也皱着，一看就知道是心里藏了太多话想倾诉。
我想了一会儿，回道：“我是有很多疑问，但是不管怎么说这还是你自己的事，你要是想跟我说就说吧，不能说的你也别告诉我。”我停了一下，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最终却还是说了出来，“我现在对知道别人隐晦的事很敏感。不是都说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吗，我觉得这话真对。”
其实我最想知道的还是姚淼怎么知道我和谢清琅的事，但是我也知道有些事他不愿意张口，我怎么挖也挖不出来。既然这样，与其白费力气，不如随他去，有时候时间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姚淼听完我的话，表情有些寥落。他说：“刚遇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过了这么长时间你一点儿也没变，今天这件事看来，你还是变了很多。以前你也有警戒心，但是不像现在这样草木皆兵。”
我笑了笑，“不过我倒是真有一件事想要问你，杏花公园是……”
姚淼：“嗯，你想的不错，那儿一到晚上就是同志们的集聚地，主要是环境比较好，而且又很安静。说是杏花公园那个人工湖有人投过湖，所以一到晚上就没什么人去那儿，反而方便了我们。”
我这次是真的笑了，自己都能感到眉毛眼睛在路灯下抖动个不停。
也是，我们这帮子，性向都跟大多数人不一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