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得白马啸西风》卿衍

2、Chapter2

　　如果说迹部那年的出现对我而言意味着触动，那么后来被接回东方家并且和家人相识，与我来说便应该是一场蜕变。
　　一场，由自卑向要强转换的蜕变。
　　第一次见到阿芷，是在我十五岁那年的圣诞节。
　　无可否认的是，在第一眼看到这位我只是刚从父母口中了解了一个名字的姐姐的时候，我立刻就被她身上的那种优雅和温柔给吸引住了。
　　精致古典的五官，温婉如莲的微笑，恰到好处的举止。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仿佛是从《罗马假日》里面走出来的公主。
　　我悄悄地打量着她，心底渐渐溢出了一丝莫名的自卑。
　　在初次见到阿芷的那个时候，我想我就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了一点：眼前这个女孩身上所拥有的一切，是我不管怎么样地努力，也永远无法得到的美好。
　　东方堇，你果然，还是在乎这些东西的吧？
　　或者更确切的说，这种在乎，其实应该算是羡慕的另外一种表现。
　　羡慕她的童年不是在被同龄人的欺负当中度过的，羡慕她可以拥有父母无微不至的疼爱和呵护，羡慕她从来都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羡慕她可以无忧无虑地成长……
　　更重要的是，羡慕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我做梦都想拥有的一切。
　　那一刻，坐在沙发上的我，突然觉得不是滋味起来。
　　尤其当我注意到她带着几分诧异神色地转向我的时候，那种不是滋味的感觉愈发上升到了顶点。
　　呵，不相信我是你的妹妹，是吗？
　　也是呢，突然出现一个从小生活在福利院的妹妹，任谁都会不相信的吧？
　　我下意识地捏紧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自嘲般地一笑。
　　不过仅仅须臾过后，阿芷便悄然敛去了面上的讶异，朝我展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声音听上去也是十足的温柔清浅：“你好，我是东方芷。”
　　可是在那一刻，她嘴角恰到好处的笑容，说话时甜美的声线，还有望向我的一瞬，眼底那抹隐约的同情，在当时的我眼中，却是那么的刺眼。
　　是的，刺眼。
　　同情是么？
　　只可惜，我并不需要。
　　即使我的童年的确是在福利院当中度过的，但这也不代表我就需要同情，尤其是自己的亲人所给予的同情。
　　这种建立在自身的优越之上的施舍，我不需要！
　　“东方堇。”我极为冷淡地回应了她的问候。心底，却不断地翻腾着一种名为“厌恶”的酸涩情绪。
　　虽然，我知道阿芷她没有错。
　　包括我的父母在内，谁都没有错。
　　但是，对于一个刚刚摆脱了阴影的女孩而言，那个时候所感受到的、来自外界的任何举动和感情，都会引起她强烈的不安和戒备。
　　说到底，那年的我，还依旧是一个胆怯自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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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阿芷的确是个很好很细心的姐姐。
　　在我刚转学到冰帝的那几天，她怕我不习惯，中午的时候总是会带着我去学校各处逛逛；回家以后，她也总是会主动地和我找话题聊天，分享他们班发生的一些趣事；知道我的胃不好又吃不惯西餐，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总是会选择一些清淡的菜式……
　　只不过可惜的是，当时的我对她做出的这些举动，除了不屑，更多的情绪便是反感。
　　反感她在注视着我的时候，眼底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的同情。
　　反感她总是一副体贴的样子，把我当成一个一无是处、脆弱不堪的孩子。
　　反感她常常在外人的面前，举止优雅，笑容迷人，生生衬得我像是一个粗鲁的野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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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至今还记得，刚到冰帝上的第一堂德文课。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语言的我在那堂课上，几乎是如听天书，如坠五里雾中。
　　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本就心情不好的我在看到了阿芷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望着我的那一刻，心情愈发得低落起来。
　　作为冰帝学院的优等生，今天德文课上发生的一切，想必一定早就已经有老师和东方芷她说过了吧。
　　呵，现在，又要露出那种自以为是在帮我的表情吗？
　　“阿堇，如果在德文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的。”她的声音照旧温柔甜美，但在那一刻的我听来，却是十足的尖利刺耳。
　　对啊，我是笨，我是什么都不懂，我是什么事情都需要来问你。
　　而你却是那么优秀，又什么都懂，还比我聪明比我能干比我优秀。
　　可那又怎么样？
　　我东方堇，不需要你的同情！
　　特别是，你自以为对我好的同情！
　　对着眼前那些热腾腾的饭菜，我瞬间没有了任何的胃口。径直丢下了刀叉，我安静地转身离开。
　　我知道在别人眼中，那一刻的我看起来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女孩。
　　可我只是想要保护好我仅存的最后一点自尊。
　　在东方芷的面前，保护好我几乎已经消磨殆尽的自尊。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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